第1章 01

謝樟這個人是個傳奇。

謝家立業在他爺爺手裏,發跡在他爸手裏,然而他十歲那年他爸心髒病發作得毫無預兆,搶救的救護車還沒開到醫院就已經不行了,他大伯和三叔還有小姑姑三家都在虎視眈眈,而彼時他年紀尚輕,母親又沉浸在喪偶的悲痛中無心公司的任何事情,母子兩個勢單力薄,扛不住謝家這些人的明槍暗箭,最終只能帶着兒子投奔娘家。

然而謝樟二十二歲那年,忽然回了謝家。

誰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麽手段,只用了三年的時間就在謝氏徹底站穩了腳跟,拿捏住了謝氏集團的命脈,遠比他爸當初還在世的時候還要權利穩固,然後又用了三年時間,讓業績平平的謝氏集團成了首屈一指的財團。

有人說他是商業天才,也有人猜他外公勢力非凡,更有流言說他是染了黑背景。

總之,關于謝樟的傳言各式各樣,背後怎麽議論的都有,但當着謝樟的面沒有人敢造次,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個笑面冷心手段狠辣的角色,沒有必要絕對別招惹。

謝樟拿了個霸道總裁的劇本,人人都八卦地等着看誰是他劇本裏的那朵小白花,然而幾年之間,謝樟甚至連參加商業晚宴都不帶女伴,更別說傳出什麽八卦緋聞,清心寡欲到像是看破了紅塵。

但是有傳言說他好酒,所以沈家投其所好,辦了場酒會。

其實謝樟的長相與他在江湖的傳言十分不相符。

他氣場既不陰沉也不吓人,平日裏挂着一張盈盈笑臉,他偏瘦,眉眼彎起來的時候甚至還有幾分溫柔可言,到場的時候穿了一身低調的灰色,獨身一人,沒有伴兒也沒帶助理,戴一副金絲框的眼鏡,很有幾分相當可以騙人的書卷氣,完全看不出來是那個出手就要直取人脈門的大佬。

沈家有求于人,沈老板的眼睛一直就盯着門口的方向,見謝樟終于到了,立即十分恭敬地迎了上去。

謝樟沒得清淨,先應付完沈家的人,剛想去拿點點心墊一下肚子,又被下一波阿谀奉承的人團團圍住。

他剛處理完公事就來赴宴,時間表裏就沒有空出來晚餐的時間,謝樟餓着肚子應付了快要一個小時,終于有點不耐煩了,正好助理的電話打了進來,謝樟就借故去了外面露臺。

他大伯是個沒腦子又貪得無厭的蠢貨,被他三叔和小姑當槍使,都被他發配到最沒實權的地方去了,還不知道本分做人,想方設法從公司裏套錢。

謝樟早就安排了人盯着他,助理打來電話就是眼線掌握了證據,問他怎麽辦。

他一邊打電話一邊在露臺上溜達了兩圈,深秋的天氣有點涼了,卻舒服得很,謝樟輕輕放松了一下筋骨,輕描淡寫地說:“讓他折騰吧,數額夠了就送進去改造改造。”

這種蠢蛋是最好對付的,謝樟漫不經心吩咐完,找了個椅子坐下吹夜風,聽見 “咣當” 一聲什麽東西掉在地上的動靜,他側頭看過去,一群半大少年圍在一塊,像是吵起來了。

宴會廳裏面你來我往的阿谀奉承哪裏有一幫小崽子不知天高地厚的吵架有意思,謝大佬來了興致,托着下巴聽一幫小孩子的牆根。

那 “咣當” 一聲動靜是沈珩被撞了一下沒站穩撞翻了個矮凳。

他是沈家的私生子,去年他媽病逝之後才被他爸接回了沈家,撞他的是小他三歲的堂弟,不僅面上一點兒抱歉的意思也沒有,反倒十分鄙夷地嘲笑:“沈少爺——也是你能答應的?”

沈珩在沈家地位全無,一年時間最先明白的道理是反抗只能然給這些人更加肆無忌憚的欺負他,只抿着嘴唇想要從這群人的包夾之中躲開。

他今天本來是不想來這個所謂的宴會的,可是他那位同父異母向來不待見他的大哥沈安程卻異常熱絡,拉着他的手說 “要帶弟弟去見見世面”,沈老板一向希望他們兄友弟恭,立即大手一揮,不顧沈珩态度中的勉強,把沈珩也帶了出來。

剛剛見客人的時候他在跟前,他爸就介紹了他一句,對方很給面子的稱呼了他一句 “沈小少爺”,一下子惹惱了正經的沈少爺。

三房的老五拉着沈珩的手不讓他走,笑嘻嘻地說:“還是你覺得你做了沈少爺,齊總的千金就能看得上你了?”

他最是沈安程的狗腿子,察言觀色地繼續道:“少做白日夢了,大伯養着你跟養了條狗沒什麽區別,齊家和我們家聯姻也當然是大哥娶齊家千金。”

沈安程像是在等這句話,笑着說:“小舸別瞎說,阿珩不是想娶歲歲。哦對,你們還不知道呢,他喜歡男人。”

沈珩臉色一下子就白了。

他才明白,原來今天沈安程非要帶他出來是這個意思。

而聽牆角聽得覺得無聊正打算離開的謝樟起身的動作也頓了一下。

沈安程到底是年長一些,罵起人來沒有那麽幼稚,只是說:“你們不要老是欺負他,咱們家女孩兒少,以後阿珩嫁出去,你們可要當嫁自己胞妹一樣知不知道?”

沈舸說話可就直接多了,他撇着嘴拉開了一些自己和沈珩的距離,像是躲什麽病毒一樣,嫌惡地說:“嫁——出去,哈哈哈,洞房花燭的時候被按在床上操嗎?他好惡心啊,大哥你離他遠一點兒,他可別有什麽不幹淨的病。”

老四也跟着符合:“是啊大哥,我聽說他們…… 咳,走後門的可髒了,他才被大伯接回來,之前誰知道他給什麽人上過。我現在一想到我跟他一起吃過飯就…… 嘔!”

沈安程拍了拍老四的肩膀,像是在教育他:“啧,阿珩回來的時候做過體檢了,你們別胡鬧了。”

謝樟神色晦暗不明,側過頭去看了一眼那邊。

沈珩立在一群人裏面,顯得孤立無援而又可憐兮兮。

那是個很俊逸的男生,脖頸修長,一張介于孩子和成年人之間的臉有些蒼白,但并不妨礙謝樟做出 “這是個很漂亮的少年” 這種判斷。

而沈舸還在上蹿下跳地鬧,他像是動物園裏第一次看到猴子的小學生一樣圍着沈珩看了一圈,忽然伸手推了沈珩一把:“做過體檢也髒,你還是下去洗洗吧!”

沈珩猝不及防,被推了一個踉跄,情急之下顧不得許多抓了一把沈安程的手,緊接着就感覺被大力一甩,終于掉進了黑夜陰冷的人工湖裏。

謝樟眯了眯眼。

他等着沈珩從湖裏爬上來,想看沈珩會做出來什麽樣的反應,可他等了兩分鐘也沒見湖裏有什麽動靜。

沈舸已經慌了:“來人啊,救命啊,有人掉進湖裏了!”

沈安程已經跳進了湖裏救人,不一會兒沈老板和宴會場所的安保人員也都趕過來了,七手八腳地跳下去,把沈珩和沈安程都救了上來。

謝樟冷眼旁觀着沈家人鬧了一陣,等沈珩吐盡了水悠悠轉醒才起身走過去。

原本焦急地看着沈珩的沈老板立即忘了自己的小兒子,迎過來抱歉地說:“謝總怎麽在這裏,剛剛在會場一直沒找到您,這裏風大也沒個燈……”

他看見謝樟的眼神一直落在沈珩身上,又趕緊說:“真是不好意思,犬子淘氣,打擾到您了,改天我一定親自登門致歉。”

“道歉就不用了。” 謝樟臉上沒什麽表情,指了指沈珩說,“把這個孩子送給我吧。”

他看着沈家人震驚、詫異、疑惑的各色表情,又輕描淡寫地補充道:“我很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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