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帶着奇怪的糾結,“真的?”
被喬晨楠看的有些心慌慌,不過陸小鳳是誰?陸小鳳就是一個明知道有麻煩等着他都會一頭栽進麻煩中的人物,此刻那種莫名的心慌又怎麽能夠阻止他想帶喬晨楠一起去喝花酒的興頭呢?所以,用力拍着胸膛,陸小鳳豪氣沖天的一口應下。
“當然是真的!”
“那行。”喬晨楠見他應下了,也不推脫,直接甩開了陸小鳳的爪子來到床邊捧起衣物過來放到了陸小鳳的手上,“陸小鳳,伺候莊主沐浴的活兒就拜托你了。”
“……哈?”什麽伺候莊主沐浴的活兒?莊主是西門吹雪,也就是說伺候西門吹雪沐浴?!陸小鳳的腦子裏被這條訊息震的打了結,完全反應無能,只能傻呆呆的張着嘴站在那裏,木木的看着一臉輕松的喬晨楠。
見陸小鳳一臉癡呆樣,喬晨楠甚至很是善良體貼的拍着陸小鳳的肩膀讓他安心,“放心,莊主沐浴時間不算太長,半個時辰就夠了,耽誤不了找樂子的時間的。”
“不是……”問題的重點不是這個吧?
見陸小鳳還沒動作,喬晨楠似疑惑了,側着腦袋想了想,一臉恍然大悟,神情更加嚴肅的對着陸小鳳開口保證,“你放心,我不會一個人先去的,我們是朋友,自然會等你一起。”
不,這更加不是問題的重點,問題的重點是——
“為何西門吹雪沐浴是你在伺候?!!!”
☆、陸小鳳卷
雖然此地并無丫鬟不過以西門吹雪的本領哪怕是找全太原最美的女人來伺候他都不會讓他覺得有絲毫奇怪的,可是現在他聽見了什麽?放着美人不找竟然找喬晨楠伺候沐浴這種事?!這一刻,陸小鳳徹底的在風中淩亂了。
這一次喬晨楠倒是對陸小鳳的态度沒有介意,反而深有同感,“是啊,為何找我?陸小雞,你說是不是我哪裏得罪莊主了?”不是他懷疑西門吹雪小心眼愛記仇,實在是除此之外他完全想不出其他原因了。
“你得罪他的地方還少嗎?”陸小鳳對喬晨楠的遲鈍已經完全不知道說什麽了?難道這人以為西門吹雪的袖子是人人可以扯的西門吹雪的地盤是人人可以自由動土的嗎?更別說這人還曾經被西門吹雪聽到過窺視……等等!陸小鳳雙眼猛的亮了起來,他知道西門吹雪會這麽做的原因了,絕對是因為那件事。
“呃……”被陸小鳳突然當成猴子一般觀看的喬晨楠不解的低頭看着自己,搜索着自己身上是否有哪裏不端贻笑大方之處,要不然為何陸小鳳會用那麽奇怪的目光看他?
不過,無論喬晨楠怎麽找都找不到自己身上有什麽奇怪之處,最後只能得出陸小鳳是不定期抽風發作了這個結論。“陸小雞,你——”
Advertisement
“小楠啊。”用力的在喬晨楠肩膀上面拍了兩下,陸小鳳搖着頭嘆息,目光流轉着濃濃的惋惜意味,“你,節哀。”西門吹雪的報複期那絕對是足夠長的,再加上喬晨楠和西門吹雪幾乎形影不離的狀态來看,還有的他受的了。
只要一想到喬晨楠在無知無覺間就被西門吹雪給整了,陸小鳳就覺得心曠神怡渾身舒坦啊,恨不得仰天大笑三聲來表現出他的歡樂。誰讓喬晨楠總喜歡言語攻擊他呢?看,報應來了吧,惡人自有惡人磨啊。
“來來。”陸小鳳心情大好的把手中的衣服原原本本的還給了喬晨楠,“其他事好說,可這事……我還真幫不得,我可不想試試西門吹雪的劍究竟有多快!”
說完,完全不留給喬晨楠挽留的機會一溜煙就蹿出去很遠,再眨眼,喬晨楠就完全看不見陸小鳳的影子了。
怔愣了片刻,喬晨楠就捧着衣服走出了房間,嘴裏面還疑惑的喃喃自語,“這陸小雞有時候還真夠奇怪的,完全理解不能。”
[間歇性精神患者,該遠離。]
[天機,陸小鳳得罪你了?]
[吾從不戴着有色眼鏡看人。]
[都說吾了還不承認?]
[你聽錯了。]
[好好,是我聽錯了。]
[……哼!]
他怎麽可能告訴這個人,當陸小鳳慫恿去喝花酒之時他就已經決定,從此以後,陸小鳳的名字将永遠存在于他的黑名單中。
屋子裏的熱氣還沒有散去,白霧缭繞,迷迷蒙蒙的空氣沾在身上有些濕,喬晨楠邊幫着西門吹雪穿衣邊用力的眨着眼睛,想要把睫毛上凝聚出來的小水珠給眨掉,只是怎麽眨都眨不去,甚至還因為眨眼的動作使得水汽更加凝聚到了一起,讓喬晨楠怪難受的。
終于穿好了衣服,喬晨楠有些急的伸手準備揉眼,卻有人比他快一步撫上了他的眼,突如其來的靠近讓他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細密的睫毛很長,微微向着眼角的方向斜着卷起,在燭光下,眼下覆蓋出柔柔的影子,籠罩出幾許單薄的羸弱。
西門吹雪輕輕的用指尖在微顫的睫毛上撫過,拭去了上面的水汽,指尖停留在眼角處,如同形态完美的桃花瓣末梢,淡淡的桃紅往上翹着。他很喜歡這雙眼,裏面總是潛藏着驚人的執着,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到如今不曾改變,這也是他最初留下這人的原因,他喜歡有着堅持的人,誠于自身,不為外界而改變。
西門吹雪的手是握劍的手,修長、有力,還有幾分粗糙,被撫摸着的地方竄起了絲絲癢意。眼睑顫抖了幾下,喬晨楠實在憋不住氣的開口,“莊主,好了嗎?”
“嗯。”淡淡的應了一聲,西門吹雪就放下了手,半點不覺得自己剛剛的舉止有何不妥,至于另一位,腦思維早就被另一件事情給牽走了。
“莊主從小練劍,會覺得枯燥嗎?”想起剛剛眼前掠過的手上的薄繭,喬晨楠略感到好奇,一件事情堅持十幾年毫無懈怠,那要多麽強大的意志力啊。
轉出內室,來到外間在椅子上坐下,“為何會枯燥?”
待西門吹雪坐下後,喬晨楠就自覺的拎過幹淨的幹毛巾幫着擦頭發,“那莊主為何選擇劍道呢?覺得堅持劍道的基本是什麽?”有的時候他真的很難以相信會有人為了劍道做到西門吹雪這種程度,抛棄所有的感情,以身侍劍,真正的心無旁骛了。
“不需要原因。”只是選擇了劍而已,“堅持劍道,貴在于誠。”
“誠?一心練劍心無旁骛?”
西門吹雪的聲音帶上了幾分冷意,“你不認同?”
“不,只是有些問題不怎麽明白。”并不為西門吹雪的冷氣影響,喬晨楠繼續手中的活表述自己的觀點,“莊主說的誠,究竟是誠于人還是誠于劍?”
冷氣凝滞了下來,西門吹雪難得的擰起了眉,眼中浮現出淺淡的疑惑,“何解?”
“唔,怎麽說呢?”喬晨楠不知道該怎麽用語言切實的表達出他想要說的話,最終,還是以西門吹雪最後的選擇作為例子,“就比如說莊主,如果以後出現了一個人能夠影響莊主你的情緒,能夠讓你獨獨對她不冷漠對上她的請求會心軟,她的存在,會影響到莊主你每次和人對戰時那種把生死抛之度外的态度,莊主你會如何?”
“…讓他離開。”
沒有注意到西門吹雪回答之前短暫的沉默,喬晨楠的注意力集中在了自己的想法上面,“果然如此。莊主你是認為,一開始就在意了生死的對戰會讓劍招猶豫,她的存在會讓你的劍變鈍,是吧?”
這一次,西門吹雪偏轉了頭,視線直直的看向了喬晨楠,漆黑的眸在燭光中隐隐約約的透露着什麽,卻不夠真切到讓人探尋。
“你不認同。”這不是疑問,而是陳訴。西門吹雪萬分肯定喬晨楠不認同那些話,但那些話,确實會是他心中所想。
“也不能說不認同吧。”見西門吹雪看向他,喬晨楠也就停下了擦頭發的手,把半濕的毛巾放到一旁,自己拉了張椅子面對着西門吹雪坐下,“個人有個人的觀點,我無權質疑莊主的觀點,只是覺得一體兩面,換過來想,如果出現了一個可以影響自己的存在,為何不能因為這個存在而使得劍變得越加鋒利呢?”
這個疑惑,他想不僅僅是他,看過陸小鳳知道西門吹雪的人大部分都會不解的吧,明明可以有兩個走向,為何西門吹雪如此決絕的走向了抛妻棄子的道路?
“莊主,雖世間有言:無欲則剛。但不知莊主是否還聽過一句話?女人本弱,為母則強!”
見西門吹雪點了點頭,喬晨楠才繼續說了下去,“就我個人來看,我覺得練劍也可遵循此原則。我曾聽聞,劍術的最高境界就是人劍合一,手中無劍心中有劍。但也到此了,一個人,一把劍,對手難求時還有何所求?又因何求而走下去?求敗嗎?或許那是一種像莊主你一樣的人才能夠體會到的境界吧?對我這種普通人來說,求敗不如求更高,既然一個人一把劍到達了極限,那麽何妨不多加一個人的重量呢?”
停頓了一下,看着西門吹雪認真聽的模樣,不知道為何喬晨楠覺得還是這樣有表情的西門吹雪比較好玩……咳咳,心中幹咳着把遛彎的思緒撥回來,喬晨楠思索了一下才開口。
“莊主,心中無所求自然可以達到自己堅持的劍道最高境界。可一個弱女子會為了孩子變得堅強起來,那麽一名劍客為何不能因為心中之重而使得他的劍愈發鋒利?順着心中的感情走,誠于本心,又如何會使劍變鈍?又如何不是誠于劍?莊主,求勝求生,只是因為劍上多加了一個人的重量,變鈍變利,只看你如何運用這種欲求,人劍合一,最終占去主導地位的仍舊是人而不是劍。”
“其實誠于人和誠于劍并無矛盾,劍為人心中之一,人中亦包括着劍,如何才能二者皆誠,端看你如何選擇而已,不是嗎?”
端看如何選擇嗎?西門吹雪沉默着沒有說話,不可否認,他之前的選擇為誠于劍,其他存在若影響到他的劍,那麽無疑的他會毫不猶豫的抛棄,只是……誠于人嗎?人随本心,劍亦随本心,人劍合一,人持劍而非劍持人,一人一劍亦或二人一劍……
看着陷入思考的西門吹雪,喬晨楠輕手輕腳的離開了房間,合上了房門,擡頭看着半圓的月亮微微嘆氣。
[你不該如此沖動,若他亂了心,不定因素就會增多。]最穩定的做法就是最大限度的任由西門吹雪按照原路走下去。
[天機,我只是個普通人。]
是普通人就自然會受感情影響。今日之話他其實是偏于一個朋友立場上說的,帶上了些許感□彩。當然,他并不認為就那麽幾句似是而非的話就會改變西門吹雪的想法,他更沒有要改變西門吹雪想法那種宏圖大志,他只是想讓西門吹雪到時多一條可以選擇的路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繞暈了嗎?如果繞暈了,那就證明我淫了!!!
捂臉,淺淺知道後面這段話邏輯死掉又啰嗦重複,但原諒我吧,我就一小白腦【邁着小內八羞愧奔走~~
☆、陸小鳳卷
翌日,到了練劍時間,喬晨楠還是去了後院。他的起步點已經晚了別人太多,若勤奮度再拖後,那麽真的會毫無成就了。
本以為西門吹雪不在的,沒想到才進院子就看見了還未完全褪去的月光下那抹騰躍的白影,淩冽的劍光跟随着白影在空氣中編織成網,密密麻麻的銀色冷光似在同時出現在各處,犀利的劍嘯聲頓時讓整個空間流竄出肅殺意味,沉甸甸的重量撲面而來,就如何面對着千軍萬馬一般,龐大的氣勢讓你心肝俱裂。
呼吸在一瞬間就被迫放輕放緩,喬晨楠雙眼一眨不眨的盯着西門吹雪,直至對方停劍收勢,才恍若夢醒一般大大的喘氣。看着月下的西門吹雪,喬晨楠感到疑惑,明明前一刻的劍招比起以往更加的淩冽鋒利,但這人,卻似乎比以前柔和了許多,那一身外露的銳利全部收斂入內,好似一夜之間,返璞歸真。
“莊主。”喬晨楠的聲音帶着濃濃的遲疑,看着迎面而來的男人想把滿心的疑惑問出來卻又不知道該怎麽問,最終造成了現在的欲言又止,“你……”
背着月光,西門吹雪的臉籠罩在陰影之中,臉上的表情讓人無法看的清晰,但聲音中卻有着一種蝴蝶破繭一般的喜悅,“我的劍術有了突破。”
暗道一聲果然,喬晨楠沉浮了一晚的心也在此刻安定了下來,看樣子他的話并無讓西門吹雪亂心,反而似無意中促進了西門吹雪的劍術,使得他的境界更高一層了。不得不說西門吹雪的悟性實在是太好,就那麽幾句定義模糊的話竟也可有所參悟,雖然這參悟的方向和他預想中的有些偏差,不過能夠進展總是不錯的。
心情輕松了,喬晨楠的聲音也染上了幾分輕快,“恭喜莊主!莊主對劍道的執着還真的讓人佩服呢,這種堅定是我沒辦法擁有的。”他注定了不可能把全部心神放在劍術之上,因為他無法做到西門吹雪的決絕。對西門吹雪而言最重要的是劍,其他為次,并且這個次重要的分量相對于最重要的來說實在是太輕,無人成為他的牽絆。
但是他不同,他的家人朋友,是他永遠都無法舍棄的。對他而言,這種來自血脈、感情的牽絆才是最重要的存在,沒有之一。
此時的喬晨楠沒有去思考,感情一點一滴的放進去,逐漸的從旁觀成為參與,無論是否有原因,現在的牽絆卻是從無虛假。但若他歸去,這邊的牽扯又該怎麽去舍棄?
手指突然落在了笑的向上彎起的眼角,因為剛剛才停下的練劍使得平時微涼的手指在此刻過分的溫熱,接觸的地方,像是被燙到了一般,燃起了灼燒感。喬晨楠驚愕的停住了笑,疑惑的看向西門吹雪,只是仍舊無法看清楚背着光的臉上是否有着表情。“莊主?”
“你已經有了。”不銳利不外顯,就如同穿石的水滴一般,平穩而堅韌,一步步的堅持着心中那份執着。沒有瞬間就令人驚豔的耀眼,但比起剎那芳華,默默無聲一點一點的蠶食其實更加讓人無法拒絕。
“嗯?有了什麽?”對西門吹雪的話感到莫名,喬晨楠追問到。
西門吹雪并沒有向喬晨楠解釋,只是收回了手,“練劍。”
“是。”
所有的疑惑都在剎那間煙消雲散,從一旁取過了西門吹雪為他準備的劍,喬晨楠就開始了每天一度的練劍生涯。從一開始動作時不時的凝滞到如今可以流暢的從頭到尾演練一遍都不覺得累,這樣的進步讓喬晨楠不太安穩的心逐漸定了起來,他正在适應這樣的生活,而這,正是他現階段需要的。至于以後如何摒棄這個時代帶給他的刻印,他已經不願去想。
執劍的少年不知道,他認定他沒有的東西其實一直都存在。每一次手握劍時,他的眼會在剎那就摒棄其他情緒,只剩下對劍的專注,讓那雙總是蕩漾着笑意的眼灼燒,亮的攝人心魂。
至辰時,喬晨楠和西門吹雪雙雙收劍出了後院,回房清理了一下就到了用早點的時間,如往常一般,早點是喬晨楠端入竹苑,和西門吹雪一起在竹苑涼亭內吃的。
本來喬晨楠想叫花滿樓一起的,但花滿樓已經吃過了,至于陸小鳳,喬晨楠很懷疑他昨晚出去後會那麽快就舍得回來,美人鄉英雄冢,就陸小鳳那性子,直接在那裏住個十天半月他都不會意外。
不過喬晨楠沒想到這次他的猜測錯了,陸小鳳非但沒有沉醉在美人鄉裏十天半月,甚至連一個晚上都沒呆滿就有事直接離開了山西,沒有回來告別也沒太多的留言,只是差了一人在早上過來說一聲他先走一步,爾後,花滿樓也過來道別回了他的百花樓。
“小楠,若得空閑歡迎來百花樓找我。”花滿樓喜歡花,尤其喜歡花開時的聲音,生命綻放的那一剎那,總是美好的令人迷戀。所以他的小樓總是種滿各種花,在每個季節都有鮮花盛開,美不勝收。
“會的。”喬晨楠笑着做出承諾,他對花滿樓很有好感。花滿樓的溫柔和仁慈,他對生命的一視同仁,是這個刀光劍影的世界中最接近法治社會思想的,那會讓他感到莫名的親切,盡管長時間面對着花滿樓這般的人總會讓他覺得自己是多麽的卑劣和懦弱。
朝着喬晨楠的方向笑了笑,花滿樓轉身離開了宅院,步伐平穩的完全看不出他是一個瞎子。眼盲心不盲,花滿樓永遠都是這般,對降臨的厄運抱持着最大的包容,讓心裝滿,做一名快樂的瞎子。
喬晨楠目送着花滿樓遠去的背影,他不知道花滿樓是否也曾經埋怨過命運的不公,是否也曾竭斯底裏過,畢竟花滿樓并不是從一開始就是瞎子,從不瞎到瞎,這種過程對于一個孩子來說未免太過殘酷。但就是這樣殘酷的遭遇,卻仍舊讓花滿樓覺得生活的美好,讓他尊重每一個生命。
其實他并不贊同花滿樓那種毫無差別的善良,因為世界上能夠真正放下屠刀的屠夫實在寥寥,但是他佩服這種氣度。花滿樓,當之無愧“謙謙君子,溫潤如玉。”這八個字。
收回了目光,喬晨楠轉過頭看着身旁的西門吹雪,“莊主,我們回去嗎?”
宅院還是那個宅院,但不知是否因為陸小鳳和花滿樓的離開,總是讓喬晨楠覺得突然間空了起來。果然,人都是群居性動物,習慣了熱鬧就難以忍受寂靜無聲的空寂。
“暫時不回萬梅山莊。”
不知從何時起,西門吹雪已經習慣了不再言簡意赅的只蹦出一兩個字來回答喬晨楠。當然,這一點于喬晨楠而言根本不可能發現,他只是确定了自己的那句返璞歸真——西門吹雪越來越好相處了。
“诶,那去哪裏?”穆伯他們不是都說西門吹雪一年出莊的次數是四次,出莊的時間加起來都不滿四個月,其他時間都呆在萬梅山莊內練劍喝酒享受生活嗎?這次會出來也是因為陸小鳳的請求而額外多出的次數,出門時還是四月初,現在已五月,一個多月的時間還不回去,是還有事情沒處理完?
西門吹雪并沒有回答喬晨楠這個問題,只是轉身走進了大門,那種姿态,無論看多少次喬晨楠都無法用準确的詞去形容出那種感覺。明明就是和普通人一樣邁着步子,偏偏就多出了那麽一絲莫名的味道,一舉一動,就好似慢鏡頭把動作拆分的仔細,白色的衣擺,也随着他的動作一起在空氣中劃出優美的弧度,落在眼底形成的映像,拖曳出一種徐緩的優雅。或許,這就是傳說中的高人風範?
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好笑,搖着頭笑着追了上去,“莊主,最起碼告訴個大致方向吧?”
“說了方向,你分得清?”
“當然分得清!……莊主,你剛剛笑了對不對?你不相信我。我告訴你,我真的分得清!”
西門吹雪自然不可能與喬晨楠來狡辯,只是語氣淡然的說了一句話,“竹苑分南北二院,此刻我住的乃北院。”而當初,他吩咐喬晨楠時選定的是南院。
喬晨楠傻眼了,不敢置信的失聲道:“北、北院?不可能啊,當初我明明一直向南走的!”
見喬晨楠還不忘垂死掙紮一番,西門吹雪的雙眸滑過淡淡的無奈,“途中可拐過彎?”
兩道眉毛擰成了一個川字,喬晨楠艱難回憶着,有些不太确定,“應該有過兩三次吧。但我确定過往南走的!”
西門吹雪瞥了他一眼,喬晨楠确定的語氣馬上遲疑了起來,“應、應該是往、往……”最後那個南字已經說不出口了,喬晨楠低垂着頭萬分沮喪,竹苑中只分南北二院而已,他居然還會搞錯,難道真的如天機說的,東西南北中他就認中嗎?
西門吹雪看着垂頭喪氣的某人,想起山莊仆人說過這人迷路時可憐兮兮的樣子很像穆伯養的來福,現在看來卻是有幾分相似。眸光微閃,西門吹雪伸出手放在喬晨楠的頭頂,輕輕揉了揉,順毛。
此時,白鴿撲簌着翅膀飛來,最終伫立在西門吹雪身旁的走廊邊沿上,西門吹雪從白鴿腳下取出一張卷成小小一卷的紙,攤開,上面只有簡練的幾個字。
“關東長白山。”
☆、陸小鳳卷
六七月的天氣,上一刻還是陽光燦爛的落在身上燙的灼人,下一刻就烏雲密布了起來。傾盆的大雨滂沱而下,密密麻麻的,一點一滴砸在地面,籠起了一層灰蒙蒙的熱氣。
關東某個偏僻的小鎮也因為這場雨而使得本就不繁榮的小鎮愈發寂寥起來,小鎮真的很小,把周圍零零散散的人家加起來也不過二三十戶人家。老錢是這小鎮上唯一一家客棧的主人,看着屋外灰蒙蒙的天,還有那使勁砸在屋檐上恨不得砸出一個坑來的雨,老錢搖着頭嘆息,看來今天又沒生意了。
小鎮本就偏遠,這家客棧平時也就是鎮上人來打打酒或者鄰裏鄉親聚在一起吃兩個小菜熱鬧熱鬧,靠着這些勉強維持生計。一開始不是沒想過要關門,只是就這地方,做其他生意也好不到哪裏去,背井離鄉嘛又舍不得,畢竟老錢一家世世代代都在這裏駐根,感情深。
而且這家客棧也是從父輩那裏傳下來的,老錢總覺得自己想要關掉客棧的想法對不起老父,是以,這麽幾個理由下來,老錢也就一直堅持到了現在,二三十年過去了,對客棧感情也深了,關門的想法也逐漸的想都不會想起了,反正足夠一家溫飽就好,他從不求大富大貴的。
“老頭子,看這天氣也不會有人了,還是早些關門吧,也好讓大牛空些時間陪陪小翠娘兒倆唠叨唠叨。”老錢的妻子徐氏也是這個小鎮上的人,兩人一塊兒長大,到了年紀就十分自然的成了一對,幾十年來感情也算不錯。
再次看了看門外的天色,老錢點了點頭,“也好。”反正也沒生意了,還不如早點關門享受一下天倫之樂,他那小孫兒才出聲幾個月。
聽老錢同意了,徐氏就開始把長凳子倒放在桌面上收拾起來,而老錢也從櫃臺走了出來去關門,只是門才關上一半,老錢就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眯着眼在雨裏頭瞅着什麽。
“老頭子怎麽不動了?在看啥呢?”說着,徐氏也湊到了老錢那邊,學着老錢一樣眯起了眼看,卻除了雨水什麽也看不見。
老錢拍了一下徐氏,指着小鎮唯一的石板路的盡頭,“老婆子,你看,你看看那邊是不是有匹馬朝着這邊過來?”
“哪兒呢?看不見啊,是不是你眼花了?”
徐氏朝着老錢指着的方向使勁瞅了幾眼卻還是什麽都沒看見,就懷疑起老錢看花眼了。畢竟就這小鎮上,幾年才出現那麽幾個過路人,不過每次有過路人投宿,也就意味着他們可以賺一筆了,雖然那些人很多都拿着刀刀劍劍的滿身煞氣,不過出手都很大方,也不鬧事,都是不錯的貴客。
“什麽眼花?你個老婆子胡說什麽!老頭子我眼睛可利着呢,你再瞧瞧,是不是有匹馬過來了?馬上還有人。”
徐氏将信将疑的再看了過去,一瞪眼,還真的有匹馬過來了,馬的顏色在雨裏看不真切,不過馬的速度很快,估計過不了多久就會到這裏。
“快快,把凳子放下來。”
老錢喊着徐氏,兩人一起把倒放在桌上的凳子放了下來,大門也全開了。才等他們把僅有的四桌凳子放地上擺好,馬就停在了門前。
讓老錢驚訝的是,從馬背上下來的不是一人而是兩人。待兩人脫去蓑衣後老錢才看清兩人全貌。一個是二十六七歲的白衣男子,那長相是老錢這輩子見過的最俊的了,只是那雙眼太可怕了,看過來時讓老錢打了好幾個寒顫,老錢覺得,那眼神,比寒冬臘月時的冰水還要冷上幾分。
另一個人是一名俊秀的少年,看那模樣也就十八九歲的當口,比男子矮上半個頭,也是一身白衣,很愛笑,笑的那眼睛彎的和那月牙一樣,還有兩小小的酒窩,看着就覺得可親。
“掌櫃的,可有空房?”
少年的話讓老錢反應了過來,連連點頭,和善客氣的開口,“有有,客官要幾間?”
“兩間。”少年說完後就轉過頭看向了那個眼神可怕的男子,笑的還是那樣好看,這讓老錢啧啧稱奇,那少年怎麽就不覺得那男子可怕呢?疑惑的老錢就聽見那少年用一種比較親熱的語氣問着那男子。
“莊主,看這裏沒什麽人挺清靜的,要不直接在大廳吃些再去房間吧?”
“餓了?”
老錢聽了這話愈發覺得驚奇,本以為那男人的聲音肯定也是冷冰冰的讓人打顫,可若他沒有聽錯的話,白衣男子的聲音雖說不得親切但絕對夠不上冷,還有一種隐隐約約的寵溺。
老錢有些好奇了,這兩人究竟是什麽關系?聽少年的稱呼好像是主仆,可無論是從衣着舉止還是說話語氣來看都不像主仆啊,兄弟?也不太像啊。
“嘿嘿,莊主英明。不過也不能怪我啊,中午就吃了幾個水煮蛋,到現在能不餓嗎?”那少年笑着靠近男子,語氣隐約間帶着讨好卻不見絲毫谄媚之氣。
“不喜歡?”白衣男子的話簡單的讓老錢斷定了他難以溝通的性子,也虧得少年竟然聽懂了。
“這也不是不喜歡,就是經常吃容易膩味。而且莊主,蛋吃多了不好,不易消化。”
這一次,白衣男人沒有再說話,只是看着少年,那少年卻似乎得到了什麽回答一般,笑的愈發開心了起來,就像是大牛小時候吃到了垂涎許久的糖葫蘆時的表情,滿足的不得了,眉開眼笑的轉過了頭看了過來。
“掌櫃的,三菜一湯,菜式随意只要能快些上桌的就好。不過記得要清淡一些,不要油膩不要辣,其中一盤要全素的,湯要清湯,不要蔥花,姜少放些,對了對了,記住,任何一樣菜都不要放蛋!”
少年說到最後一句話時那仿佛和蛋有深仇大恨的咬牙樣讓老錢差點笑出來,默默的在心裏重複了一遍少年的要求,老錢才點頭,“好嘞,客官的話小老兒記住了,先請客官坐着稍等片刻,馬上就好。”
“嗯嗯,麻煩掌櫃了。”
白衣的少年和男子自然就是喬晨楠和西門吹雪了,随意找了張桌子落座,喬晨楠盯着西門吹雪,雙眼眨巴着濃濃的好奇,“莊主,還有多久才到目的地?”
自那日從山西上路至今已經一個多月了,越走越偏,到最後他們都是兩三天才會經過一個小鎮,其他時間都是露宿荒野,來到這個小鎮之前,他已經靠着樹睡了五個晚上了,幸好換洗衣物準備的足夠,經過的途中也經常會出現小溪湖泊可以淨身。每當露天沐浴時他就特別想念那群萬能的號碼勁裝團,只可惜這次莊主似乎沒有允許他們跟上。
“這裏就是。”西門吹雪雖沒經驗但他也知道,連續騎馬疾奔一個多月對尋常人來說有些勉強。不過喬晨楠從頭到尾連發洩之語都沒說過半句,就算在一開始,每次下馬時臉色蒼白雙腳抽搐的幾乎無法站穩時也只是笑着靠着他一會兒,之後一切如常,直到近日,喬晨楠逐漸适應了這種強度情況才好轉。
“這裏?”這個用雙腳繞一圈都不需要一天的小鎮?千裏迢迢的跑到這邊來幹嘛?
“明日,你留在這裏。”西門吹雪說完,目光似無意的掃過沉默了的喬晨楠,頓了頓,語氣平靜的開口,“明日我需上山。”而這種天氣的長白山,喬晨楠去太危險。
這算是……解釋?!喬晨楠不敢置信的眨巴了幾下眼睛,愣愣的望着西門吹雪,胸口處,盤盤繞繞出絲絲喜悅。西門吹雪想要做什麽本就不需要對任何人解釋,但他解釋了,這種重視,讓喬晨楠莫名的就是想笑,怎麽止都止不住嘴角往上翹起。
“那莊主需要去多久?”
“午時即回。”
“午時嗎?”快速的轉換成鐘點計時,喬晨楠點了點頭,“那我等莊主回來用膳。”
抿成直線的唇角微微柔和,西門吹雪看着心情愉快的人淡淡應聲,“嗯。”
正如老錢說的,菜很快就上來了,都是一些家常菜,沒有精致的妝點成各種好看的形狀,味道卻是不錯,清爽可口,就連肉類,咬上去都沒有任何油膩感。雖然說不上美味佳肴,不過對于已經吃了好幾天白水蛋的喬晨楠來說已經非常滿足了。
等兩人都用完了餐之後就在老錢的帶領下去了樓上的廂房。客棧本就很小,左左右右的廂房加起來也就六間,四間相連的正面對着客棧大門,其中稍外面的兩間只要打開廂房門就可以把客棧大廳看的一清二楚,往裏的兩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