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低沉的男音
W市有江南三大名樓的黃鶴樓,站在上面就能看到對面的萬裏長江,不遠處橫亘着修建于這萬裏長江之上的第一座大橋。
大橋上修建了人行道。在W市,有個說法,凡是手牽手走過長江大橋的情侶都會永永遠遠一起走下去。
餘夢就是沖着這個說法過來的。
我們好不容易從人頭攢動的黃鶴樓擠下來,她就牽着張傲一蹦一跳往大橋上沖了過去。十月的南方于夏未盡,空氣依舊燥熱,稍微動一下就會流汗。
餘夢也不像正常的女生那樣怕熱怕曬,盡管她的黑色頭發都被汗水打濕了,她依舊像是打了雞血的小孩一樣,對什麽都好奇,對什麽都熱血澎湃。
雖然有我們三個男生在旁邊,她也沒有稍微變得嬌氣一點,反倒是風風火火的,更像個男孩了。
一個多月不見,她又瘦了不少,因為軍訓的原因,皮膚被曬的有點偏小麥色,看起來倒有點好萊塢大片裏那種性感女郎的感覺。以前我覺得張傲是瞎了才會選餘夢,現在我就滿心覺得便宜了這小子。不過,只能說這家夥眼光好,挑上了這麽好的一只潛力股。
我正想着,那邊餘夢已經拉着張傲上了橋面,江上的風一下子吹了過來,卻是溫熱的,讓人汗毛大張,汗水又不覺出了一身。
縱使是這麽熱的天氣橋上還是人來車往,人行道上幾乎站滿了游客。
餘夢拉着張傲拼了命的往前擠,不小心被她推到的阿姨用方言罵一句“要死了,趕倒克投胎!”,她聽得懂,卻出了奇的只是回頭笑着道歉,竟然完全沒了高中時那種‘老子錯的也是對的’的嚣張跋扈感。
我再将目光放在一直跟在他後面的張傲身上。
這個以前還‘打劫’過我們的男人此時理着簡單的短發,眉毛很濃,看着餘夢的大眼睛裏總是帶着股笑意,鼻頭肉肥肥的,有種說不上來的憨厚,再想想初中時那個叼着香煙,從頭發縫裏看人的男孩。
我正觀察着幾年來這兩人奇妙的變化,一直站在我旁邊默不作聲的胡潮在這時候開了口,他問我:“學校校園歌手比賽你報名了嗎?”
“啊?”我有點沒反應過來,愣了一會才知道他是在問我話,于是聳了聳肩,“我這五音不全的,參加那比賽不是找虐嗎?”
他卻說:“你聲音很好聽的。”
“你誇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我有點發窘,于是開玩笑的說。
他哈哈笑着,一把将我收到肩膀下面,說:“小樣兒,你還知道謙虛。”
“那必須,謙虛是一種美德不是。”雖然被他這個動作弄得有點不習慣,但我還是努力回應他到。
“我報了名,到時候你一定要來給我加油。”我一邊跟着他的步伐走着,一邊聽到他說。
“搞了半天是為了這個啊,我就說怎麽突然問我有沒有報名。”我擡着頭一臉鄙視的看着他,“你這彎拐的有點遠了。”
卻不料此時他卻含着眼睛,那表情竟然是在害羞,我連忙打擊他:“啧啧啧,你這樣子還真像個閨房裏的小媳婦兒。”
他似乎這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表情出賣了自己,連忙将我的頭往自己胸口一按,接着,我就聽到他厚實的胸腔處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道:“我也只有對着你這家夥的時候才會這個樣子。”
一陣風剛好吹過,空氣中的溫度不覺又熱了幾度。
一路走走鬧鬧,終于在我們快走出大橋時,旁邊的人這才少了一點。我們找了個空地方趴在橋壁上準備休息一下。
時間大概下午三點鐘,太陽剛過了最熱的一段時候,遠處的江面依然處在一片晃白的高溫之中。
我們四個人并列站在,紛紛看着遠處,你一句我一句的說着話,不知道是怎麽聊起來的,就聽到餘夢說了句:“我跟張傲決定大學畢業了就結婚。”
“一輩子的事情你倆可別一時沖動?”我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回她。
“我都已經答應張傲他媽了。”餘夢信誓旦旦的說。
我回憶起當初餘夢跟我說的那位自己兒子被打了,卻拉着罪魁禍首說了半天,還要送她項鏈的阿姨,突然覺得餘夢跟她倒還真的挺像一家人。
回頭又看了看餘夢,她正望着遠處的江面,眼睛賊亮,仿佛未來的那些美好就在面前一樣,我不免杞人憂天到:“餘夢,你都還是個孩子,結婚了怎麽辦?”
卻沒想到那邊張傲卻說:“這個沒關系,夢姐照顧孩子,我照顧夢姐。”
餘夢捶了他一下,嬌嗲到:“誰他媽要跟你生孩子。”
雖然張傲到現在還是一直稱呼餘夢為‘夢姐’,但是當他說出那句話的一刻,我卻從他眼中看到了一種我從未見過的篤定,我知道自己在那一瞬間發現了他這幾年來發生如此翻天覆地變化的原因。
那個還只知道抽煙打架的男孩突然變成面前這位憨厚實誠的男人的原因,毋庸置疑,就是餘夢。
也許,這就是那句俗氣的‘愛情的力量’,那一刻,我似乎明白這種力量:他不是在你昏迷不醒時拼命呼喚你的名字讓你從彌留中重返人世;不是你等你死了滴一滴眼淚到你眼臉上讓你起死回生;更不是為你禁欲好多年只為等你一個回首……他跟這些狗血淋頭的電視小說劇情一點關系也沒有,他就是簡簡單單的:我在進步的同時從未放下過你,你從未發現我的改變,但是你的生活從此再也離開不了我,因為在你身邊的這些歲月裏,我已經蛻變成了最能讓你依靠的樣子。
在我精神游離的當口卻聽到餘夢說:“倒是你,我有點不放心。”
我愣了一下才想到她是指的什麽,但是我卻想不出一個很好的回應方式,只能笑了笑,剛準備開口,卻聽到站在旁邊的胡潮說:“韓唐就交給我吧。”
我羞愧的差點沒直接從橋上跳下去。
我迅速側過頭無語的看着他:“你知道我們在說什麽嗎?”
他卻信誓旦旦的說:“不管說什麽,你交給我就行。”
他看着我,眼神堅定,那一刻我只覺得心口微微發麻,幸而這時候旁邊的張傲一下子拍在胡潮的肩膀上,笑道:“我這哥們兒就是夠義氣,餘夢,你放心好了,以後有他罩着,絕對不會有人敢欺負韓唐的。”
那邊餘夢一把捏着他的耳朵,氣急敗壞的将他拖到了一邊,我聽到她說:“多好的風景,就被你攪合了。”
我不覺翻了個白眼,但是顯然張傲還不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麽,在那邊嘟嚷着,沒完沒了。
時間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到了傍晚。
此時,夕陽剛好在江那邊炸裂開來,江水被染成了一片細膩的奶黃,江邊的某些高樓已經亮起了霓虹,遠處有淡霧飄渺,很多東西變得朦胧起來,歸途的人從我們身邊走過,絮絮叨叨的讨論着今天游玩的趣事,那邊餘夢還在和張傲因為剛才的事情争吵,而我,在胡潮那句話後像是被人隔空點了穴,站在那裏再也沒動過。
胡潮就在我面前,他一直看着我,也不說話,就這樣靜靜的讓時間慢慢滑了過去。
五光十色的鐳射燈在人山人海的教堂裏晃動,十一假期剛結束,但是所有人的熱情似乎并沒被假期磨光,昏暗不清的場景下,人聲鼎沸,星光晃動,那火熱勁誓要掀翻整個屋頂!
“接下來出場的,是來自建築系的帥哥,胡潮,他給大家帶來的這首歌是美國流行天王貓王的《love me tender》,大家掌聲歡迎!”
主持人的宣講還沒完,底下人群的驚呼再一次達到至高點,大多數都是女聲,我感覺自己的耳膜都快要被那一聲高過一聲的尖叫給震破了!幸好這時候胡潮上場了,他沖着人群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讓人稱奇的是剛才還此起彼伏的叫聲就慢慢慢慢地小了下來,整個場面竟然就這樣變得非常安靜起來!
與此同時,柔緩的配樂響了起來,胡潮穿着一件白色襯衣陪藏藍色小馬甲站在那裏,他高挑的身材被聚光燈一打,還真的像個大明星來我們學校開演唱會了。
他身上那套衣服是十一假期最後一天我和他一起去選的,那天餘夢他們剛回去,我聯系梁池又沒聯系上,胡潮叫我去陪他買衣服,我正煩着,想着出去轉轉也行,就陪他去了我還記得剛穿上那套衣服時,他就臭美的問我怎麽樣,我這種人就是那種從來不會滿足別人虛榮心的人,盡管心裏覺得他穿那衣服特別好看,但是嘴巴卻說:“還行,一般般吧。”
誰知道他卻到,“那行,就這套吧。”說完他還問旁邊的店員,“有沒有小兩碼的?”
“你幹嘛?”我正想着這家夥還真的是自信心爆棚,卻聽到他問店員要小碼的,于是疑惑道。
“送給你啊。”他笑着。“你作為我最忠實的粉絲,當然要跟我穿一模一樣的去支持我。”他說的理所當然,還不等我反應,他就跑去結賬了。
我正想着要他退掉,這家夥卻跑來一把拉着我往外走,不知道是不是我多疑,我看到旁邊那些店員們的眼光一下子變得暧昧了許多,那一刻我只覺得羞愧不安,也就忘記了退衣服的事情。
我發誓,我再也不會去那家店子買衣服。
好了,扯遠了,此時此刻,我就穿着那件‘忠實粉絲戰服’站在臺下,我看看旁邊那些一雙雙看着臺上充滿愛慕的眼神,就覺得在場随便拉個女生也絕對要比我這粉絲忠實了。
我正腹诽着,一個低沉有地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我聽到旁邊有人發出刻意壓制的驚呼聲,自己的眼睛也不自覺跟着投向了舞臺上面。
不得不承認,此時的胡潮真的太吸引人了!
那一刻,他小麥色的肌膚在燈光下仿佛都發出了溫柔的光芒,那件襯衣被他飽滿的肌肉撐起,他邁着修長的雙腿在臺上随意走動,連握着麥克風的手都是骨節分明,充滿了男子氣概。
他唱“you have made my life complete,and I love you so。”深情款款,聲音仿佛帶着電流,讓人整個人都酥麻麻的沉浸其中。
我看着他,不只是我,連那些被強行拉來捧場的男生們都不自覺看向了他,他宛如一個充滿磁力的吸鐵石,一下子将我們這些散落在場上四方的鐵塊給吸引過去,跟着他的節奏慢慢顫抖起來。
歌聲在整個大廳裏面旋轉,慢慢落下又輕輕浮起,間奏時他看向我的方向,還是一如往常的那種咧嘴笑,他說:“這首歌送給我最珍貴的朋友。”
盡管大家都沒有注意到他的眼神有切實落到哪裏,但我還是有點難為情,而就在這時候,如雷貫耳的掌聲響了起來,緊接着又被他充滿穿透力的歌聲掩蓋,終于,那聲音徐徐落下,再次化成潮流不息的掌聲,胡潮鞠躬輕聲道謝,掌聲大的仿佛要把空氣都震碎了,而在他準備下臺時,那個上臺的女主持人卻一下攔住了他!
主持人似乎問了他一句什麽,但是我沒聽太清,因為那時候我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我拿出來發現是梁池打來的,也來不及多想,直接拿着手機就快速離開了喧鬧的禮堂。
最後跑進耳朵的是胡潮的一句“他在……”然後我關上禮堂的右邊的小門,将所有喧嚣隔絕起來。
出來後,我才發現天已經完全黑了,很多地方甚至連路燈都已經照不亮。
我匆匆拿起電話,來不及喂一聲,梁池的聲音就透過沉悶的聽筒傳了出來,我聽到他說:“韓唐,我……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