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清醒
第二天于臻明下樓的時候,祝偲敏正坐在客廳的長方形餐桌上,邊吃着早餐邊看着當日的財經報紙。
不過是一場小小的合作簽約儀式,卻占據了整個版面,衆人都在詫異,佳皇公司何德何能,能從盛達集團手中奪走已經是板上釘釘的西北輪胎廠?殊不知,是人家盛達拱手相讓給她的。
一切都要拜面前這人所賜。是呀,他就像神,而祝偲敏只是芸芸衆生之一,想要生存得靠他施舍。
看見于臻明,祝偲敏把報紙反扣在桌上,繼續自己的早餐。
見對方正研究着身上的衣物,于是解釋道:“那是嘉煊的衣服,他沒穿過,看你們身形差不多,先拿給你穿了。至于你的衣服,我會讓鐘點工洗好後直接快遞到你公司的,無需擔心。”
聽了祝偲敏的話,原本還喜逐顏開的于臻明,好比被人當面潑了一盆冷水,當下止住了面上的笑容。原本興趣盎然打算坐到祝偲敏身邊來的,這會也停了下來動作,轉了個方向,來到餐桌的另一邊,祝偲敏的對面坐下。
本以為經過昨晚,兩人的關系已經有所改善,誰知還像從前一樣,于臻明心裏難免有些挫敗。他從來想要什麽便有什麽,感情上更是如此,從來都是別人挖空了心思來讨好他,形形色色的人物湊到跟前來,任他挑選,哪需要他這樣去遷就別人!
也就是說,對于戀人之前的那些小把戲于臻明并不在行,正如他猜不透祝偲敏此時此刻到底在想些什麽。
她到底想怎樣,想玩什麽把戲?欲擒故縱嗎?給人一點甜頭,又将人打回原形,她把自己當成了什麽,把我又當成了什麽?于臻明心裏很不痛快。
于臻明本就是極為驕傲自我的人,何從被人這樣奚落忽視過,自尊心作祟,言語間自然不肯退讓,“那我身上這身衣服,我回去洗後會派人送還給你。”
祝偲敏攪了攪盤中的玉米濃湯,漫不經心地回道:“不用了,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不必那麽麻煩,于總穿過直接扔了吧。”
于臻明頓覺興趣索然,兩人都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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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呆下去也沒什麽意思,于臻明心裏堵着一口氣,心想着:我雖對她感興趣,但誰又能保證這興趣能持續多久?她祝偲敏也不是多麽了不起的人物,不過是有着幾許清高多了幾絲冷漠而已,昨夜一試,也不過如此,還真得非她不可了不成?這世上還沒有我于臻明非他不可的人!
于臻明正欲起身辭行,看見桌上早餐盤,又打消了之前的念頭,他是真的有些餓了,賭氣似的拿起三明治象征性地咬了幾口,一邊拿起桌上的報紙翻閱,不必言說,恰巧就翻到了佳皇與西北輪胎廠簽約的那個版面。
本就不是什麽需要隐藏的事,這會見對方已經看見了新聞,祝偲敏幹脆把話題攤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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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紙上說這件案子你們研究了好幾個月?”
見祝偲敏主動挑起話題,于臻明心裏閃過一絲得意,合上報紙,半玩笑地答了一句:“早知道佳皇也對這個項目感興趣,我幾個月前就退了。”
祝偲敏并不買賬,“這樣不負責任,怎麽向那些替你賣命的職員們交待?”
生意場上,于臻明從來一副唯我獨尊的架勢,“我是老板,何須向他們交待?凡事只要我說了,他們照做就是。”
祝偲敏輕笑了一聲,其中不無輕蔑。
于臻明意識到自己的失言,祝偲敏一向是注重同事間的平等互重,于是補充道:“這樣多好,我給他們的工資獎金一分沒少,他們樂得清閑。”
祝偲敏不是刻薄的人,說話也一向懂得分寸,但是此刻卻藏不住心中的不屑,“這就是于總一貫來的行事作風,為了一己私欲,而棄股民的利益于不顧?”
于臻明被這突如其來的指責弄得是莫名其妙,他是因為不想她受人擺布要挾,更不願她為了一樁小生意便要跟王成志這樣的歹人打交道,這才好心幫她一把,她不感激也就罷了,竟然還如此冷嘲熱諷。
感激?直到這個時候,于臻明才終于看出了點門道:“昨晚你主動邀請,難不成就是為了還我西北的人情的?”
祝偲敏不回答,等同于默認。
于臻明在心裏暗暗自嘲,看來自己真是被感情沖昏了頭腦,才會如此的後知後覺。
他早該想到的,祝偲敏是什麽樣的人?懦弱溫吞,凡事遲疑,突然果敢起來必定不是什麽好事,還以為她終于被自己的堅持感動,原來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如果不是祝偲敏,于臻明也許永遠不會知道,自己還有在人前動怒的一天,不過就算是在這種時刻,他亦懂得怎麽克制自己,不過讓自己做出太過火的反應。
他狠狠盯着祝偲敏,一字一句告訴對方:“我告訴你,我于臻明認定的東西,沒有一樣是我得不到的,想跟我撇清關系,門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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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百年難得一遇的人,現如今到處都是他的身影。
餐廳、酒會、俱樂部,只要祝偲敏可能出現的地方,于臻明必定在場,要麽鮮花美酒外加驚喜,要麽挖空心思的說樂逗趣,更別提那些送上門的生意,一些之前對佳皇并不熱情的客戶,現在也紛紛倒向,向祝偲敏大獻殷勤。
祝偲敏從不曾被人如此追捧過,不單體會不到任何羞澀甜蜜,反而叫她寝食難安,生怕別人發覺她跟于臻明的不正當關系。
然而,祝偲敏畢竟不是一般女人,她或許曾經迫于壓力被迫低頭,但卻從不肯承認自己是弱者,她或許曾在與競争對手交戰中失去過一些東西,但卻并不表示她是失敗者。然而現在,拜于臻明所賜,她有了這種感覺。
于臻明俨然把自己當成了情聖,祝偲敏卻有些累了。
直到在商會的李老舉辦的酒會上再次看見他,祝偲敏才真正對他佩服起來,心想着,為了接近自己,這人還真是無所不盡其極。
在祝偲敏記憶裏,李老并不喜歡于臻明,每次見到他不是吹胡子瞪眼就是愛理不理,然而這會看兩人在一起的畫面,長者慈愛,後生可畏,談笑燕燕,其樂融融,哪有半點不和的樣子?
連李老那樣的老頑固都能搞定,祝偲敏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麽事是他于臻明辦不到的。
李老對祝偲敏一直是極為關照的,說是親如父女也不為過,只是那次相親不成之後多少有些隔閡,李老覺得對不住祝偲敏,祝偲敏則覺得辜負了李老的期望。
在祝偲敏看來,李老栽培倚重自己,必定是有原因的,這會“買賣”不成,李老怕是再沒招呼自己的必要。但是這次收到請帖,祝偲敏還是不容猶豫地準時到達現場,她感恩李老之前對她的照顧,只要李老還有要求,她都不會拒絕。
祝偲敏自己這樣推算着,但是李老顯然并不這麽認為。
看見祝偲敏,李老卻顯得極為開懷,遠遠地招手,“偲敏,你來了,快過來。”
祝偲敏自己或許當局者迷,但是外人卻是看得極為通透明白的,李老是真的喜歡祝偲敏,後者能不能當成他的孫媳婦似乎關系不大。這裏的外人,自然也包括了精明異常的于臻明。
對于于臻明來說,要拉攏一個頑固的老頭子,并不是什麽難事,那一輩的人,大多好大喜功,多敬他幾分,說他幾句好話,說幾句當局的好話,他便飄飄然了。
于臻明以前不待見李老是覺得後者于他作用不大,沒有必要花那個心思,如今他為了祝偲敏而與李老攀交情倒也不覺得丢臉,更何況,念及他一直以來對祝偲敏的照顧,真心跟他交好也不是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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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偲敏整了整衣擺,走近李老跟前,“老師,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這時,于臻明從李老身後露出半張臉來,眼裏含笑,微微擡頭,沖祝偲敏舉了舉手中的酒杯
祝偲敏沒有與他正視,輕巧地避讓。
再見祝偲敏,李老顯然有着不少的感慨,一陣交流之後,李老依舊沒有忘記自己一貫來的義務,抓住一切機會,推銷對方,“偲敏,來,介紹于總給你認識。”
說罷,李老騰出了位置,隆重地請出身後的于臻明,“這位就是盛達集團的于總,他的雄心壯志大家可謂是有目共睹,稱得上是真正的實戰主義者,我能教你的,恐怕還不及他的十分之一,你以後啊,要多向于總學習。”說罷,又轉向于臻明,“臻明,這就是我之前跟你提到過的佳皇的祝偲敏。”他一心想撮合兩人,全然忘了,在之前他自己的生日酒會上,這兩人是碰過面說過話的。
祝偲敏想來覺得可笑,自己跟于臻明年紀相仿,奈何他可以跟李老可以稱兄道弟,而自己則成了兩人的後輩,難道論資排輩也與經濟實力有關?
然而在李老面前,祝偲敏還不敢造次。她也不想別人知道她跟于臻明的私交,順着李老的意思,把這當成是第一次與于臻明相識,拿出了自己一貫的謙卑,恭敬地說道:“于總,您好!久仰大名,在下是佳皇塑膠的祝偲敏,初來乍到,今後還請您多關照。”
對于祝偲敏故意的疏遠,于臻明自然不能滿意,只見他略微揚了揚嘴角,沖祝偲敏點點頭,算是招呼。如此不冷不熱的招呼,倒也像極了盛達投資集團的掌門人在一位不知名的小人物面前該有的派頭。
祝偲敏不以為意,她最擔心于臻明不分場合地大獻殷勤,惹人注目,如此,倒也趁了她的心意。
只是,于臻明如此冷淡的招呼顯然并不能叫李老滿意,在他看來,于臻明必定是為剛剛過去的祝偲敏搶了盛達西北輪胎廠的那單生意而心懷不滿,于是強調道,“臻明啊,偲敏可是我最看好的後生,雖說有時行事比較沖動欠考慮,但本身用意是好的,有做得不對的地方,你這個前輩要多擔待。就當是賣我一個面子,我這個後生以後可就交給你了。”
于臻明聳聳肩,一副君子坦蕩蕩的表情,“李老放心好了,我會幫您照看好她的。”
這話說得略微暧昧,顯然意有所指,不過怕也只有兩位當事人才能體會其中深意。
這下李老終于滿意了,看着兩位被自己寄予厚望的年輕人,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商業界的未來,就要看你們這些年輕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