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應對
祝偲敏進了機場,才給祝老太太打電話,彙報西北那邊的情況,祝老太太少不了一番斥責,祝偲敏也只有默默地聽着。
祝偲敏沒有當着于臻明的面打這個電話,因為她早就料到了會有這樣的結果,不想對方看見自己無力的一面。
不過,祝老太太到底是個精明人,斥責歸斥責,這件棘手的事情終究還是得有人去解決的,自己腿腳不變,外人她又不放心,能指望也就只有祝偲敏而已。
祝偲敏乘機到達西安的時候已經是晚上11點多了,工廠安排了人在機場接機,祝偲敏連坐下來喝口水的時間也沒空餘,直接坐了車往廠區所在的縣城趕。
工廠的負責人陸民保也在往這邊趕,兩人半在路上碰了面。
“那兩人叫什麽名字?”祝偲敏首先問了一句。
“嗯?”陸民保一時沒反應過來祝偲敏的意思。
祝偲敏只得又問了一遍:“那兩個人叫什麽名字,多大年紀?”
這下對方反應過來了,不過臉色依舊為難,“好像一個叫什麽聶勇勝,還有一個叫——”
祝偲敏揮了揮手,倒也沒有責怪的意思,她是太累,交待了句:“先确定了再說吧,如果我是采訪的記者,你連遇難者的名字都記不住,他們會怎麽寫?”
陸民保只得又打電話回公司查,這大半夜的公司也沒人,輾轉好一會才叫人調出兩位死者的檔案郵件傳到這邊來。
祝偲敏看了一下兩人的檔案,一個48歲,一個50歲,都是在輪胎廠幹了超過10年的,以前都是叉車工,這兩年才轉來看倉庫的,以為看他們年紀大了,給他們找個輕松一點的活幹,誰知是把催命符送到了他們手上。還好,也有這麽大年紀了,沒有老人孩子要供,否則只怕更麻煩。
“家屬那邊什麽反應?”
提到這裏,陸民保才略覺欣慰,“雖說出了兩條人命,家屬那邊反應倒還好,都是鄉下老實人,兒子都在外面打工,就老人孩子留在家裏,說不上什麽話。更何況公司這邊報了警,具體的失火的原因還在查,這次火災公司的損失也不小,他們還怕公司找他們要賠償呢,都沒敢到公司來鬧。”
“是老實人,便可以随便欺負了?”祝偲敏的聲音明顯透着不悅。
陸民保趕緊解釋:“祝總,我不是這個意思,這不還沒考慮到那地方去嘛!這次損失了這麽多貨,少說也有幾百萬,具體數字保險公司跟倉庫那邊還在統計,客戶若是催着交單,還不知道要怎麽交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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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偲敏也知道對方的難處,“我知道你們有困難,我過來就是為了協助你們解決這些事情的,客戶那邊壓一壓,先把命案的事情解決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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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車,到了公司,召集相關人員連夜開了會,商量對策。
祝偲敏說:
“越是老實人,說不上什麽話,越是需要你們幫他們說,公安機關和保險公司那邊要盡快跟進,早點把事情真相弄清楚,讓逝者安息。
明天找幾個倉庫的工人,要找平時跟兩位受害者熟一點的,陸總你也跟着一起,先到兩家去看看再說!記得态度盡量謙卑,若是他們真鬧起來,你們也得受着,一定不能跟他們對着幹。
另外,給他們每家送去一筆安葬費,每家10萬吧,讓他們先把人葬下去再說,鄉下人講究入土為安,屍體總放醫院太平間在也不是辦法,等保險公司那邊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家屬那邊要是沒有個說得上話的人,公司便派幾個人過去跟警方和醫院方面接洽一下,他們也算是因公殉職的,公司方面做這些事也是應該的,不能落人話柄。”
陸民保說:“不好意思,祝總,打斷一下。若是撫恤金的話,10萬有點多吧,西北這邊工資水平低,10萬塊錢,差不多一戶家庭幾年的收入了,5萬最多了。”
祝偲敏點頭,這方面她的确沒有陸民寶清楚,她是為了家屬着想,但這錢不明不白的,給多給少都不好。
祝偲敏說:“那就5萬吧!錢給了,但話要說清楚,是公司念他們辛辛苦苦為公司貢獻了那麽多年,額外補給他們撫恤金,不是事故的賠償金,事故的賠償金要等保險公司做過評估後才能發到他們手上。另外,把事情的起因也跟他們說清楚了,意外就意外,跟他們本身工作無關的,就不要讓他們瞎操心。
公司的財務在一旁提醒,“公司規定,超過3萬元的支出,是要報總公司那邊財務審核的,這樣審下來,至少得兩天時間。”
祝偲敏點頭,示意對方及時提出來是對的:“不用總部那邊審了,作為應急款項,直接紙質申請打出來我來簽掉就可以了。”
接着,祝偲敏又看向一旁的行政部經理,“媒體那邊也不用再費力封鎖消息了,死了兩個人,就算有些新聞報道也是應該的,若是有什麽不良的影響,也是公司欠他們的,跟他們自身沒有關系。總之,那麽多工人看着呢,不能讓他們以為公司是在逃避責任,寒了人心。”
銷售部俞經理清了清嗓子,提了一句:“就怕這事一曝光,客戶那邊影響不好,對我們的實力産生不信任,這個月21號可就要舉行明年的訂貨會了,這事拖不得。”
祝偲敏點點頭,“訂貨會的請帖都發下去了,時間肯定是不能改的,只能是媒體那邊就多下點功夫,既然發生了這樣的事,躲是躲不掉的,盡量往正面的方向去引導。”
“知道了。”行政部經理點頭應允,接着又問了一句:“明天要叫上媒體嗎?公司領導親自慰問,發放體恤金,站在公司形象來說,是好事,也許能消除一些負面影響。”
祝偲敏的目光關注于手中的保險條款,衆人也不知道這話他有沒有聽進去,但都不敢再說第二遍。
過來半會,只聽她答了一句,“等事情查清楚了,真正送賠償金的時候再叫上吧,別讓媒體以為出了人命我們就只是賠個5萬塊錢了事,到時反而有理說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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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偲敏淩晨三點多鐘的時候才回到酒店。
輪胎廠所在地只是一個小縣城,陸民保給她預定的已經是當地最好的酒店了,仍舊是簡陋得可怕。
床單被褥潮潮的,像是許久沒見過陽光,毛巾也是僵硬的,透着一股黴味,空氣漂浮着工業城市特有的灰色的塵埃。
她那時急着趕飛機,走時什麽也沒帶,助理給她寄的生活用品,最快也得明天才能到,這兩天,她連換洗的衣服都沒有。
然而祝偲敏這會沒精力糾結這些,簡單洗漱之後,便和衣躺下了,剛眯了沒一會,就被電話給吵醒了,迷迷糊糊看清來電的是祝嘉煊。
祝嘉煊是夜貓子,自然想不到現在正是別人的睡眠時間,說話一驚一乍,“姐,大事不好了,你現在在家嗎?快來救我。”
祝偲敏一聽這話,吓得生出一身冷汗,莫不是王成志那小子跑去找祝嘉煊麻煩了,頓時一個激靈從床上爬了起來,問道:“怎麽,出什麽事了?”
祝嘉煊很是委屈不解,“我被奶奶抓回老屋關起來了,說是要禁足我一個禮拜,也沒說原因,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裏惹着她了。你要是在家的話,趕緊過來幫我說說情,讓她把我放了,我明天跟人約好了見面的,可不能爽約。”
祝偲敏一顆心落了下來,繼而又被其他的情緒占領。
原來奶奶是知道的,王成志的事情她一直知道,同樣是她的孫子孫女,她可以因為擔心祝嘉煊的安危而把他禁足家中,卻放任自己遠赴他鄉處理這事,自己還把這當成了天大的恩典,祝偲敏只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我現在在外面,一時半會怕是沒法去救你了,你自己好好反省反省,好好想想自己到底哪裏做錯了,然而去向奶奶認個錯,若是說對了,說不定她就會把你放了。”
電話那頭的人有些委屈,“我做什麽事她都看不慣,再說,我每天要做那麽多事,哪記得起來到底是哪一件啊,白傷腦筋,我還是等你回來救我吧!你現在在哪,幾點可以回來?”
這話祝偲敏還真不知道如何回答,最後只得照直說了,“我現在在外面出差,估計還有幾天才能回去,這事你得自己想辦法才行!”
“啊?你怎麽非挑這個時候出差!”電話那頭的人透着不滿,“算了,算了,我自己想辦法吧,反正明天我是肯定要出去的。還有,若是等你回來了,沒在家裏看到我,記得要馬上到老屋來救我。”
祝嘉煊一口一個“救”,說得祝偲敏不知是想哭還是想笑,奶奶萬般維護他,倒成了洪水猛獸。
祝偲敏又應付了對方幾句,才挂了電話。
看了眼窗外,東方已經泛白了,祝偲敏也沒心思再睡下去,反正過不了一會又得起床。
她想到了于臻明,那人在離去之前還曾叮囑自己有空向他報平安,暫且不論這話裏有多少真心多少客套,至少那人也曾開口過,不像自己的家人,連一句讓自己小心的話也沒對自己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