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賭博

祝偲敏把臨時會議室安在5樓,就這高度,依舊能聽到一樓的哭喊聲與叫罵聲,各樓層都站了保安,否則,這些人早就沖上來了,不是在一樓叫罵,該是指着祝偲敏的鼻子叫罵了。

不知哪家把孩子也帶來了,扔在那裏不管不顧,點大的孩子,什麽也不懂,看着這些大人的戰争,哭得撕心裂肺。

祝偲敏最怕孩子哭鬧,哭得她心神不寧,整張臉慘白無血色,一分鐘比一天還難熬。

這樣無情的場面,祝偲敏從前想都不敢想,她只覺得這些人又可憐又可恨,不分青紅皂白,什麽理都不講,只以為把事情鬧大了,問題就能解決,為了博取同情,連孩子也能利用。

這也怪不得祝偲敏,她生在祝家,雖限制多多,卻衣食無憂,自然不知道貧窮無知的可怕。

祝偲敏又翻看了一些資料,按照法律法規的要求,還有其他公司發生類似事件做參考,這種工傷死亡,賠償金也就是10-15萬之間。她從來不知道,人命是這樣的卑賤,甚至敵不上祝嘉煊一臺好一點的座駕。

祝偲敏自認不是什麽大慈大善的人,剛開始的內疚憐憫,這個時候經這些人一鬧,也已經麻木了,她只是有些慶幸,處理這事的是自己而不是祝嘉煊,她真希望祝嘉煊永遠也不需要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這麽一個殘破不堪地方,永遠活在他美好的海市蜃樓裏。

佳皇總部那邊派了兩個法務部的同事過來,一個在一樓跟那些人周旋,一個在五樓聽候祝偲敏的差遣。

經過大略的計算,喪葬費、被撫養人生活費、死亡補償費、精神損失費以及受害人親屬辦理喪葬事宜支出的交通費、住宿費和誤工損失等其他合理費用,所有費用加起來,也才20萬不到,跟他們要求的還差得太遠。

快中午的時候,陸民保吩咐後勤部門準備了快餐,親自給祝偲敏送了進來,可她哪有什麽胃口,看着油腥就覺得反胃,渾然不知饑餓。

祝偲敏想到一樓的那些人,也不知食堂有沒有給他們安排吃食,于是招呼陸民保去安排,讓他好吃好喝伺候着這些人,最後能賠償多少錢是一回事,基本的禮數具不具備又是另一回事。

祝偲敏站在窗邊,看着窗外郊區一排排粗糙破舊的民房,有的看上去像是一場暴風雨就能使其坍塌,幾個無知的孩童就在危險的民房之間追趕打鬧,惹得雞鴨四處亂竄……

祝偲敏的心口徒然添了一股氣,堵得她半天無法呼吸,她想到于臻明,如果是那個人,他會怎麽辦?是破財免災求個安寧,還是一切按照常規手段來處理,對那些凄慘場面視而不見?

祝偲敏知道,給不得,就算她想給,這錢也給不得,這正是堵得她呼吸不暢的原因。

^^^

祝偲敏聯系了一位相熟的當地政要,在他的幹預下,公安機關終于把這次火災事故的鑒定書送來了,到底是有了個說法,跟草菅人命挂不上鈎了。

Advertisement

祝偲敏叫編輯部的人寫了篇稿子,準備發到明天的報紙上,一邊又叫行政部的人聯系了幾家報社跟網站,盡量把輿論往好的方向引導。

這段時間,輪胎廠出了太多的負面新聞,弄得整個廠區內人心惶惶,無人不在讨論這件事情,猜測流言滿天飛,大家都在等着,不是等着看逝者能不能安詳離去,而是等看鬧劇如何收尾。

祝偲敏正聚精會神地翻看着事故的鑒定書,其中有一張現場的照片,東倒西歪的輪胎殘骸中,依稀有兩條被隔出的窄道,俨然是兩條防火帶,祝偲敏忍不住皺了皺眉,招呼過來陸民保,“倉庫裏的這兩條防火帶是之前一直就有的?”

陸民保看了一眼,回道:“之前沒有的,前不久俞經理去查看庫房,覺得那些半成品沒有包防火材料那麽成堆的堆積太不安全,這才帶着他們挪出兩條防火帶出來,沒想到這次事故中這兩條防火帶還真起來了一定的作用,一定程度上阻止了火勢的蔓延,大大減少了公司的損失。”這話說得句句懇切,并不随便貪功。

聽了這話,祝偲敏心裏有了些想法,趕忙交待陸民保,“你去查查這事都有哪些人經手了。”

陸民保很快便回來報告了,後面跟着銷售經理俞文華,後者彙報道,“當時經手過這事的除了我,就只有平時看倉庫的兩個人,也就是這次遇難的兩人。”

祝偲敏聽了這話,心裏的想法落實了,招呼陸民保道:“陸總,你把行政、財務、法務部門的人都召集到會議室,準備開會。”一邊說一邊招呼俞文華落座,“你們先到會議室稍等片刻,我跟俞經理還有點事情要談,随後就到。”

^^^

祝偲敏又去了王宅,這次她沒叫上陸民保,王老爺子依舊還是避而不見,招呼祝偲敏的仍舊是上次那位管家模樣的中年人,對方自我介紹姓劉,沒有介紹職務,不過看上去應該是老爺子的心腹。

這次祝偲敏沒有再繼續等下去,留下句話就走了:劉先生,既然老廠長身體不舒服我也就不打擾了,麻煩你等他身體稍微好了點之後幫我轉告他一聲,我這次來不為別的,就是想告訴他老人家一聲,後天是這次火災事故中遇難的兩位員工的葬禮,都是為廠裏貢獻超過10多年的老員工,其中一人還曾評過勞模,跟老廠長在一個車間工作過,老廠長在位時,最欣賞忠心敬業的人,這樣出了這樣的事情,肯定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不知他老人家是否要前去祭拜一下?

對方表示一定負責将話帶到,祝偲敏完成了此行的任務,正預備走了,豈料被人攔了去路。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匆匆歸來的王成志。

王成志笑着道:“劉叔,你也太失禮了吧?像祝總這樣的貴客駕臨,怎麽都不通知我一聲,豈不是怠慢人家了。既然我已經回來了,你就出去吧,這裏交給我就可以了。”接着附到祝偲敏耳邊小聲說道:“我還想着上哪去逮你,你自己就闖進來了。躲?這裏是我的地盤,你以為你躲得掉嗎?”

祝偲敏笑了笑,“我沒有要躲你。”

“那樣最好!怎麽,上次的事情考慮得怎麽樣了?”

祝偲敏皺了皺眉,一臉的疑惑,“上次什麽事情,王總?”

王成志一聽這話,當即有些惱了,“祝偲敏,你什麽意思?我白白忍了這麽多天,你少跟我裝蒜!”

祝偲敏不着聲色退了兩步,皺着眉做出回想的姿态,随即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我知道了,王總說的是那件事。”

“怎麽樣?”王成志一臉期待。

祝偲敏面露難色,“王總,真是不好意思,關于那件事,祝某回去想了又想,最終還是覺得不能答應王總的條件。”

王成志總算意識到自己被耍了,這下是真惱了,上前抓住祝偲敏的肩膀,把她禁锢在牆上,嘴裏惡狠狠地道:“敢耍我?信不信我讓你死得很難看?”

祝偲敏不再戲耍對方,恢複正色,雖身體上受制于人,但氣勢上卻并不輸給對方,眼睛緊緊盯着王成志,毫不退縮,“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怎麽樣,是再放一把火,還是直接沉到魚塘底?”

祝偲敏早已摸清了王成志的底細,當地有一位養魚的年輕人,就是因為得罪了王成志,被後者迫害屍體沉進魚塘。當然,這事最後被壓了下來,成了無頭案,不了了之。

王成志冷笑一聲,“這一次,我有更好的方法!”

^^^

王成志想用強的,祝偲敏自然不會束手就範,拉扯間,杯子、花瓶了掉一地,乒乓之聲不絕于耳。

王成志是街頭混混出身,祝偲敏自然不是他的對手,眼看就要被對方拉進院子的車上了,就在這危急關頭,一個聲音赫然傳出:

“夠了!”

這聲音雖不響亮,但威懾力極足,兩人紛紛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看向聲源的方向。接着,祝偲敏看見王老爺子舉着拐杖咳嗽着從裏屋走出來。

祝偲敏一直以為王老爺子是為了躲自己而裝病,這會看了老人家的臉色,才知他是真的病得不輕。

對王老爺子,王成志倒是有些忌諱,悻悻地抛下祝偲敏,上前去攙扶老人。

王老爺子的身子微微顫抖着,臉色不善,一半是病的,一半是氣的,只見他一把推開上前攙扶的王成志,舉起拐杖,朝後者雙腿砸去,砸得對方跪倒在地。

只見他扔出一盤錄像帶砸在王成志面前,嘴裏罵道:“孽子!”

祝偲敏光瞥了一眼那盤錄像帶,正是自己之前送來的那一盤,接下來是別人的家事了,她不好插手,将目光轉向別處。

“祝總,你沒事吧?”問話的是那位姓劉的中年人。

祝偲敏搖搖頭,整體了亂掉的服飾,在對方的指引下,出了王宅。

一直到出了王宅,祝偲敏緊繃的神經才略微松懈,吹了會晚風,感覺到絲絲的涼意,這才知道後背已被汗濕。她不敢想象,如果剛剛不是王老爺子及時出手制止,迎接自己的,會是何後果?

這一次,祝偲敏豁出去了,跟老天爺賭了一把,好在老天爺是站在她這邊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