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秘密

祝偲敏第一次遇見喬煜,只以為他是那個人的弟弟,兩人除了容貌有些相似之外,哪有一點父子的樣子?

周六的午後,他自己開門進來,個子還不是很高,單薄清瘦,臉龐白淨略顯稚嫩,但是眼睛裏透出來的那種冷漠成熟,完全不像個只有10歲的半大不小的孩童。

他的臉部輪廓跟那個人有點像,額寬鼻翼堅挺,但是眉眼修長,帶些女氣,更像是遺傳自母親。

他直接進了自己的房間,帶上房門。沒多久又出來了,出來時肩上的書包不見了,也沒有穿校服,一手抱着一個足球,一手多了一瓶可樂,邊喝邊來到玄關,坐在地板上換球鞋,直接出了門。屋子裏坐着兩個人,他不打聲招呼也就算了,連看都沒看他們一眼,從頭至尾,如入無人之境。

那個人沖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有客人在怎麽也不打聲招呼,晚上早點回來吃飯!”

喬煜依舊沒有回頭,遠遠聽見一句:“我去同學家裏吃。”

那個人還想說點什麽,已經見不到後者的人影了,只得作罷。他又轉身跟祝偲敏說了些什麽,大體是希望對方不要太介意的話,祝偲敏笑着搖了搖頭,對于這種場面,她早做好了心理準備。

後來祝偲敏知道了,喬煜根本沒有熟到一起吃飯的同學,他只是本能的排斥和避開祝偲敏罷了。

祝偲敏那時不過20出頭的年紀,自己尚還是個孩子,怎麽又懂得去讨好另一個孩子?但她是真的在乎那個人,才有心接納那人的一切。

20歲出頭的年紀,還未學會如何當個合格的情人,還未學會什麽是愛,還未學會怎麽選擇未來,便要當人的‘後媽’了,這份戀情太過沉重,卻是祝偲敏不得不接受的。

她身邊不是沒有優秀的同齡人,但偏偏只有那個人吸引了她,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正是因為那個人對祝偲敏是那麽的重要,以至于後來失去他時,祝偲敏才會覺得生活暗無天日,徹底失了方向。

那人去了,祝偲敏便成了他,成了今日的祝偲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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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偲敏說:“他叫喬煜,是我兒子。”

這是祝偲敏最大的秘密,這麽多年連祝老太太都瞞着,但她卻不能再對于臻明繼續隐瞞,于情于理,她欠了他一個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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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臻明好似被人當頭棒喝,暈得七葷八素,難怪喬煜笑得那樣猖狂得意,這場拉鋸戰,從一開始他就輸了。

于臻明這下知道了,喬煜為何要故意激怒他,一旦他忍不住對他出手,一旦喬煜有個三長兩短,祝偲敏不會去糾喬煜的錯,必會怪罪在他于臻明頭上,從此對他敬而遠之。

以祝偲敏的年紀,不可能生出這麽大的兒子,更何況他也不姓祝,不管他跟祝偲敏是何關系,總之不會是戀人,這讓于臻明稍稍松了一口氣。

于臻明想到自己之前無端吃的那些醋,有些可笑,以祝偲敏的性格,如何會跟一個半大的孩子有暧昧?

但他一門心思鑽了進去,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斷,這會知曉了真相,面上難免有些挂不住,難怪喬煜會笑成那樣,好在祝偲敏并不知道。

若喬煜是祝偲敏收養的兒子,不管是親是疏,于臻明都覺得自己剛剛下手有些重了。

剛剛那幾下子,一半是因為怒一半是因為妒,于臻明妒對方以那樣的德行也能贏得祝偲敏的好感,而自己煞費苦心,幾經輾轉,才得到今日的待遇。

縱使有愧,但是驕傲如于臻明者,不容許道歉的話從自己口中說出。

“我先進去看看他。”祝偲敏指了指房間,這會喬煜正躺在裏面的床上,哀嚎不斷叫苦連連,幾分真幾分假無從考證。

于臻明一時沒有回話,祝偲敏也并不打算守在那裏等對方回應,畢竟突然冒出這麽一句,對方一時難以接受理解,也是理所當然。

她是怕于臻明誤會,才專門出來說了這句,這事不是一兩句話便能夠解釋清楚的,她并不希望這個時候對方就這件事作何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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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煜背對祝偲敏側卧于床上,整個身子包括頭都埋在被子裏,一個人生着悶氣,祝偲敏立在一旁,沒有吭聲,神情無措。

于臻明只在一旁冷眼看着,既不搭手,也不搭腔。

縱使喬煜不再是他的情敵,但那小子對他懷有很深的敵意,企圖挑戰他的權威,還妄想陷害他,于臻明仍舊是難以喜歡這小子。

祝偲敏把喬煜當兒子,但于臻明心裏清楚,喬煜并不當祝偲敏是單純的母親,幾人的關系,似乎越來越複雜。

祝偲敏掀開被子,看見裏面的人微微聳動的孱弱身軀,突生一股憐憫。

她是答應了那人要好好照顧他的,然而她卻并未給這個孤獨無助的少年多少的幫助,在那個人剛剛離去她深陷絕望的時候,反而是這個像刺猬一樣将自己層層包裹的少年反過來安慰她。

失去雙親的痛苦,她應該最能感同身受,這麽多年,因為顧忌着老太太,她甚至從未真正承認過他。

她沒能像給予祝嘉煊一樣,給予他應有的關心和關注,因而就算他有時行為偏激、出言不遜她都忍着,因為她欠這孩子太多。

她捋了捋病中少年汗濕的頭發,試着像個母親一樣,将對方抱在懷裏。

少年起先有些不願,企圖掙紮,随後反将祝偲敏緊緊抱住,蒼白的臉上透着一股霸道,隐約還有着不合時宜的霸氣,并不易見的占有欲。

于臻明知道這小子又在做戲,少年時期,為了博取同情,做出一些傷害自身身體的事也不算稀奇。他幹脆将雙手抱在胸前靠在門框上,擺出一副看戲的架勢,看着房中溫馨眷眷的兩“母子”。

少年也注意到了于臻明,像劍一樣淩厲的目光射向後者。

于臻明以為對方會很得意,會抓住機會嘲諷自己,誰知對方癟了癟嘴,只是瞪了自己一眼,接着把臉投向了另一邊,根本沒打算理會自己。

于臻明起初認為喬煜是在做戲,這會細看才知,那少年的表情是真的悲切,臉上的委屈是真的委屈。

到底還只是十幾歲的年紀,到底還是個孩子,為了吸引大人的目光,做出一些出格的事,也不是不可饒恕。

于臻明頓覺無趣,何必跟一個孩子斤斤計較?贏了讨不到好,輸了倒要被人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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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偲敏從房裏出來,輕聲帶上房門。

于臻明遞給對方一罐純淨水,引着對方到稍遠的客廳說話。

祝偲敏喝了幾口水,醞釀許久,艱難地開口:“喬煜他想留在這裏,你要是方便的話,就先留他在這裏住一段時間,等我找到更合适的安排,再将他接走?”

于臻明恨不得嘔出一口血來,喬煜這小子不是什麽省油的燈,一心想要賴着自己,必定沒安好心,今後少不了一堆麻煩。

但是祝偲敏都開口了,于臻明哪有拒絕的道理,巴巴應了下來。對付一個五谷不分智商不全的渾噩小子,他還是有信心的。

祝偲敏放下心來,眼見時間不早了,她擡眼看了看于臻明,對方也正看着她,她知道對方正在等她解釋,但她又該如何解釋?

她小小年紀,如何會有一個這麽大的兒子?如果真要解釋,勢必會搬出那個人,但她還沒有做好向對方坦白過去的準備,倒不是因為她的過去像老太太認定的那麽不堪,怕對方嫌惡,而是這些年來,她把關于那個人的事情,藏得太深太深,還并未習慣把它拿出來與人分享。

祝偲敏終究沒有開口,只在沉默了片刻之後,提出來離開。

于臻明也不知自己應不應該失望,但對方不說,他自然也不會去追問。

這會家中亂成一片,還有一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死小子在,不知何時會醒來,上演另一番戲碼,于臻明也不便久留對方,于是提出來:“我送你。”

“不用了,我叫了車來接。”

喬煜跟于臻明,是她人生中最大的兩個秘密,她藏還來不及,哪裏會叫車來接,這麽說不過是她一貫的禮貌推辭。

于臻明已經取了外套,只說了一句:“我不曾拒絕過你,請你也不要拒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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