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車禍
祝偲敏跌跌撞撞的上了車,她的腦中一片混亂,除了手上本能動作,已經無法再做多餘的思考。
車子開出沒多久,便撞在了景區的防護欄上,祝偲敏直到車禍良久之後才恢複正常意識,她感覺自己的腦袋裏空空如也,反應異常遲鈍,沒有劇烈的疼痛,但四肢亦感覺不到力量,檔位就在手邊,但她卻連推動檔位的力氣都沒有。
周圍有群衆報了警,不消多久,便會有警察趕來。
祝偲敏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喝了一些酒,如此一來,難逃被測查的厄運,酒駕不是小事,她想到了找于臻明求助,但是,她又實在沒有勇氣和立場,再去聯系對方。
而且,她似乎已經放棄了逃避。
等待的時間異常難熬,祝偲敏想到了很多的事情,甚至想到了死亡,若剛剛不是這層防護欄擋着,直接飙進馬路邊的人工湖裏,就這麽一去不返也不是沒有可能。
祝偲敏進而回想起自己的整個人生,回憶更多是停留在小的時候。
她在祝家出生,祝家長大,父母均對她疼愛有加,她從來沒懷疑過自己的身份。後來祝嘉煊出世,母親的地位鞏固,一家人擁有享受不盡的天倫之樂。
然而父母突然的離世,猶如晴天霹靂,給了年幼的祝偲敏最沉重的打擊。
祝老太太個性要強,從不肯訴苦示弱,年邁神傷仍舊獨挑起祝家的大梁,但卻無暇再顧及祝家倆姐弟的感受,祝偲敏從這時起便很少體會到家庭的溫暖,但這并不妨礙她把自己全部的熱情與精力都投入祝家事業的發展之中,為此她不惜犧牲自己的自由、個性與情感。
活了20多年,祝偲敏一向循規蹈矩,極少讓人操心,曾做過的出格的事總共只有兩件。
一次是在讀書的時候,糊裏糊塗與大自己10多歲的男人相戀,最後的結果是戀情不成,年紀輕輕多了一個半大不小的跟班喬煜,從此也多了一份責任。
還有一次是在任職佳皇總經理的期間,選擇與跟盛達的掌門人于臻明戀愛交往,開始了與這人剪不斷理還亂的恩怨糾纏,她半生謹慎,唯獨做這個決定時,憑的是一時沖動。
祝偲敏至今仍舊同意自己當初對于臻明的定位,這人招惹不起,選擇跟他在一起,等同于選擇麻煩。只是明知是萬丈深淵,誰又能抵擋得住那人的誘惑?
那人永遠高高在上的自信随意,卓然超凡的氣度神韻,不經意流露出的紳士謙卑,已經将人俘虜。
祝偲敏心想,如果自己今天就此而去,多年以後尚肯懷念自己的,除了祝嘉煊,除了喬煜,怕也只有于臻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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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偲敏發生車禍的同時,于臻明正在家中黯然傷神,老友仲敘特地前來安慰他。
仲敘注意到了那封并未交出的檔案袋,上前拍了拍好友的肩膀,以示寬慰,像是在說:天涯何處無芳草,兄弟,看開點!
在仲敘看來,于臻明必定是因為看了那一疊祝偲敏與他人的親密照片,才放棄了對祝偲敏的追逐,才沒有将真相告訴她,他又如何會知道于臻明心中真正的博弈,他對祝偲敏的在意程度,遠超過了仲敘的想象。
于臻明只是笑笑,并不刻意解釋。
他的确是做了很大的思想鬥争,如果他選擇将真相告訴祝偲敏,告訴對方不管是NUV體育場招标時被爆出的私下會面,還是最後兩人的親密照片被曝出,甚至是佳皇內外關于她軟弱無能的流言,幕後的指使都是她的親奶奶——祝家老太太。
不對,她甚至不是她的親奶奶!所以她才會如此苛刻她、算計她、防備她、利用她,在利用她确保佳皇正常運營的同時又至于讓她太過奪目。在老太太看來,祝偲敏不過是一粒棋子,該用的時候用,用不上時便毫不猶豫地棄了。
如果于臻明真将真相告訴了祝偲敏,這或許能夠洗清他的嫌疑,或許能夠重新贏得對方的芳心和信任,但對祝偲敏而言呢,這些又意味着什麽?
這麽多年,她一直不被公衆認可,但她卻一直都沒有放棄,她将祝家視為自己的全部,将祝家老太太和祝嘉煊視為自己的一切,她所有的努力、付出、隐忍、屈辱都是為了他們,如果這個時候他将真相告訴她,等于是在毀了她。
他如何能夠告訴她,她跟自己一直悉心保全、全身心付出的祝家其實毫無血緣關系?
于臻明以前不明白,為何祝老太太的那麽精明的人,會選擇用這樣一個并不精明的手法來對付祝偲敏,她應該早能料到,于臻明有一天能夠察覺真相。
現在他終于知道了,到底姜還是老的辣,現在發生的一切,其實早在老太太的意料之中。
是的,祝家老太太料準了于臻明,不會将真相告訴祝偲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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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臻明是從別人口中,才知道祝偲敏撞車的消息,當即什麽也顧不上,忙着趕去現場。
仲敘在身後不甘心地大喊:“你不是都決定放棄了麽?”
于臻明搖搖頭,看上去要笑不笑的樣子,他說:“你不會懂的!”
負責現場調查的巡警認出了祝偲敏,當即便聯系了自己的上司,又經過一番周折,才傳到于臻明這裏,因而當他趕到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
現場亦有救援人員趕到,祝偲敏被安在救護車上,于臻明上前查看了祝偲敏的情況,見無明顯的外傷,這才稍微安心,繼而詢問救護人員詳情的傷情。
對方亦讓于臻明寬心,表示除了額頭的擦傷,手臂有些許淤青,其他并無大礙。
“那她怎麽一直昏迷不醒?”
“剛剛還是醒的,可能是受了驚吓,一直沒開口說話。”對方再次檢查了一遍祝偲敏的心跳脈搏,回了一句:“應該是睡着了,若是不放心,可以去醫院做個詳細的檢查。”
于臻明又好氣又好笑,謝絕了對方的好意,這事若被媒體拍了去,少不了又是一樁麻煩,還是先閃人為妙。
而那邊随行的律師亦做好了交涉,于臻明這才将昏睡不醒的人抱上了自己的車子,同時留了人善後,自己駕車先走。
于臻明在替祝偲敏系安全的時候聞到對方呼吸中的酒味,不由得暗罵一聲:“Jesus,你到底喝了多少酒,這樣竟然還敢開車!”
于臻明毫無辦法,開車把人帶回了自己的公寓。
念及兩人目前的處境,這并不是最好的選擇,但他又實在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更無法坐視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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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臻明從來都是被人伺候,難道有一次,當起別人的老媽子。
他脫了祝偲敏的外套鞋子,将人平放在床上,又蓋了被子,掖好背角,這才預備關燈離去。
臨走前,他最後扭頭看了床上的人一眼,這才發覺那人的眼角好似有些濕潤,閃着亮光,走近一看才知連睫毛都有些濕了,幾根幾根沾在一起。
于臻明越靠越近,對方不禁放慢了呼吸,于臻明這才知道這人不是睡着了,她只是不願睜眼面對這個世界。
她的身上到底了發生了什麽,以致于她會傷心失望至此?時至今日,于臻明大體也能猜到一二。
他以為他不說,對方便不會知道,誰又能料到,她還是從其他渠道,了解到了事情的真相。
于臻明能夠體會到對方的傷心,随即又覺得不對,想來他能體會到的傷心,不及對方正在經歷的十分之一。
念及兩人如今的關系,于臻明若是知趣,這個時候就該關門離開,把空間留給對方,只是面前的畢竟是他曾經愛過并且至今仍舊愛着的人,他又怎麽忍心留對方一個人在此黯然神傷?
于臻明關了房間的大燈,而後脫了鞋子,鑽進被窩裏,側躺着緊緊抱住了另外的人,以此來帶給對方些許寬慰。
祝偲敏起先沒有回應,良久之後才緊緊回抱住了于臻明,把臉深深埋入于臻明的肩膀,手臂力量之大,以致于臻明似乎聽到了骨頭轉動與摩擦的聲音。
于臻明感覺到肩膀的濕潤,感受到懷中之人的微顫,卻不曾聽到一點悲泣之聲,這人怎麽可以連傷心都這樣的隐忍?
于臻明知道,祝偲敏是那種一旦決定分手便老死不相往來的人,到底是怎樣的走投無路,才會讓她重新投入自己的懷抱尋求安慰?
是的,于臻明無法體會,他不會知道,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失望、絕望,什麽樣的傷心、悲痛,才能使得這位一直隐忍至極、有尺有度的人傷心至此,甘願一頭撞在路邊的防護欄上,寧願閉眼沉睡也不願多看這個世界一眼,也不願意多說一句話?
其實于臻明是準備了放棄的,他不忍告訴對方真相,不忍毀掉對方的信念,便只有逼迫自己放棄。
他也知道這樣做并不容易,他以為日子久了自己便能放下這人,這會他才知道,他可能這輩子也無法忘記面前的人。他無法停止深愛對方,否則看見對方如此傷心,他也不會心如刀絞,一心只想替對方承受磨難。
于臻明暗暗起誓:我于臻明願意竭盡所能,只願面前這人不再傷心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