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鬧劇
于臻明還算機敏,翻了個身背部先着地,但是就這麽硬生生地跌在草地上,受傷在所難免,他顧不得身上的傷痛,心裏仍在想着剛剛聽到的對話。
祝偲敏回來了?!
于臻明這才意識到,原來晚宴上,大家對他指指點點,并不是因為他的所作所為有些過頭,失了他盛達領頭人應有的大家風範,而是因為祝偲敏。這些局外人,對局勢的了解竟然比他通透!
她回來了,卻沒有來找自己,自己還是從別人口中才得知的這個消息,于臻明想到這裏,禁不住有些苦澀。
仔細一想,這倒也符合那人一貫行事的風格,在一起時,她不願占去自己半點好處,一旦分開,便是老死不相往來。
于臻明忍不住苦笑,翻身平躺在草地上,看着郊區清澈的夜空,心裏在想:既然我跟她是兩個世界的人,為什麽要讓我遇見她?既然她不是我心儀的類型,為什麽要讓我愛上她?既然她不愛我,為什麽要接受我?既然都已經接受我了,怎麽就不能嘗試愛上我?
是的,很多時候,愛與不愛、見與不見并不由人選擇。
事情已經過去一年多了,于臻明自認為不是癡纏不清的人,絕不做死纏爛打之類的事,他跟祝偲敏注定了是無法挽回的,對于這段關系,縱使再不舍,面對命運的安排,也只能是坦然相對,聽之任之。
特別是最近,于臻明再次出來找樂,身邊來來去去經歷了不少人,同時也看到了一些事實,越發看淡了他跟祝偲敏的關系,因為他意識到自己跟祝偲敏是不同的,同是紅塵男女,卻是分屬兩個不同世界的人。
他一直高高在上,人生一帆風順,又如何體會得到祝偲敏在夾道裏求生存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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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與祝偲敏分開的這段日子裏,于臻明漸漸認清了這些事實,認清了他跟祝偲敏的不同。
在他的世界裏,真愛、承諾、唯一、永遠這些美好的詞彙當然也存在,卻無足輕重,不過是互相玩耍取樂的把戲,及時行樂才是大家的一致追求。
于臻明認識到,祝偲敏之所以會跟他在一起,不過因為是寂寞之後一時的堕落,也不是壓抑良久之後的反抗,而是面對命運捉弄的權宜之策,但跟那個人在一起,她才是真正做了天長地久的打算的。
于臻明一度以為,他是真的愛祝偲敏,他可以為了對方改變自己,摒棄風流的生活方式,改變強硬的處事作風,不再以自我為中心,多為對方着想,他做好了跟祝偲敏永遠在一起的打算。
于臻明以為自己已經改了,他甚至為自己做了這麽大的改變而沾沾自喜,為後來遭遇祝偲敏的背叛而惱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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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至今日,于臻明才知道,他失去祝偲敏的真正原因。
那個時候他以為他已經足夠了解祝偲敏,其實并沒有真正體會祝偲敏如此性格背後的那些成因,他仍舊是在以自我為中心,他感覺受傷,因為他覺得祝偲敏抛棄他,是一個天大的錯誤。
他以為自己已經改變,實則他內心的認識沒有變,所以祝偲敏的離開才會将他打回原形。
她那時選擇跟那個人走,是對的,她如今對自己避而不見,也是對的,自己這副浪蕩不羁的模樣,被她看見,場面只會更加難看。于臻明暗自心想。
如果兩人再度重逢,還是做對普通朋友吧,能跟她相對而坐把酒言歡也沒什麽不好,好過勉強在一起,最後變成真的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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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個人躺在這裏幹什麽?找你半天了!”
于臻明睜開眼,看見是仲敘,停止了心中的念想,借着對方的力從地上起來,外套搭在肩上,一邊掏出一根煙來點。
見于臻明沒回話,仲敘接着說:“我們走吧,趁我姐現在還忙着,等一會她閑下來,估計又得拉着我念叨,那時可不容易脫身。”
于臻明一邊點煙,一邊斜瞟了仲敘一眼,被對方那愁苦怕事的表情逗樂了,彎了彎嘴角,把煙調至左手,右上搭着好友的肩膀往門口去,一邊拿腔半笑着道:“那就走吧。”
仲敘對天翻了個白眼,伸手扯了扯于臻明的衣服,“你看你襯衫都沾了些什麽?青不青綠不綠的,還怕別人不知道你很狂妄是不是,出去被人笑話。”
兩人說着話往屋外走,遠遠看見仲家的傭人抱着仲敘的小侄子正往這邊走,仲敘想是起了什麽壞心,一個壞笑爬在臉上,拉着于臻明耳語:“她不讓我痛快,我也不讓她痛快!”
于臻明笑問:“你确定?他可是你的親外甥,你真準備下狠手?”
仲敘沒好氣地推了于臻明一把:“你這烏鴉嘴,就不能說點好話!而且有一點我得向你申明,他跟我一樣姓仲,是我的侄子不是外甥!”
于臻明不經意的聳聳肩,“who care!”
兩位“性情中人”當真從傭人手裏騙過了剛滿周歲的小孩,藏在于臻明的外套裏,抱着往外走。
兩人上了車,奈何小孩身材太小,沒辦法扣上安全帶。
兩人折騰了半天,仍舊不得法,眼看興致都要磨沒了,加上原本熟睡的孩子被他們給折騰醒了,哇哇大哭起來,于臻明有些煩了,推手罷工,道:“太麻煩了,送回去!”
仲敘不肯,把孩子抱起來來回走了幾圈,絲毫沒有效果,那不長眼的小娃反倒是越哭越起勁,仲敘也有些洩氣了,最後還是于臻明從襁褓中找了個奶嘴給那小孩咬上,別說,這招還真靈,那小孩當真咬住了,當媽媽的乳頭吸允了起來。
這一幕連于臻明自己都有些意外,不免又起了些興致,把孩子從仲敘手中接過來,倒也奇了,那娃娃到于臻明手中,不但不哭,反而還睜開眼睛,饒有興致地看着他。
于臻明平時不喜歡小孩,這會卻有些得意,這種成就感不比他平時在工作中得到的差,別有一番滿足和樂趣,對仲敘炫耀道:“你這個親舅舅還不抵我呢,一直不知道,原來我還有這種天賦。”
仲敘不以為然,轉身回了宅子,出來時手中多了個花籃,向于臻明秀了秀:“如何?”
邊說邊把裏面的花扔了,把襁褓放在裏面試了試,倒也合适,當即不再做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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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男人拐着一個孩子就這麽堂而皇之地開車走了,兩人也沒想好去哪裏,幹些什麽,只得找了個僻靜的地方,開了天窗,一起吞雲吐霧。
仲敘在車裏尋摸了半天,終于從座位底下掏出幾根特制的卷煙,問于臻明要不要。
于臻明看了仲敘一眼,又看了看後座熟睡的嬰兒,搖頭道:“不太合适吧?”
仲敘白了好友一眼,道:“沒見你這麽婆婆媽媽的時候!”說罷對着後座的嬰兒笑着道:“你奶奶怕你叔叔養不活,我在你這麽大時,連生人也沒見過一個,直到三歲才第一次出家門,哪像你這麽好命!今天叔叔再讓你見見世面。”
仲敘說罷,點着了手中的卷煙,自己吸了一口,又轉交給于臻明。
于臻明并不再做推辭,接過吸了一口。
沒一會,兩人都有些Hight了,電話一個接一個地響,全當沒聽見,完全暢想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
于臻明琢磨着,自己好歹也是三十歲的人了,該有的都有了,不該有的也有了,本是最意氣風發、勢不可擋的年紀,倒像七八十歲的老頭子一般變得無欲無求了?
想他曾經也是非常注重個人形象的,無時無刻不在打着紳士的派頭,也曾是個熱衷運動、熱衷慈善擁有不少新奇想法與抱負的大好青年,受過不少政企各界的贊賞與嘉獎,怎的一下子沉淪沒落了,仿佛再沒了人生的目标?
就因為一個女人?就因為一段不怎麽成功的戀情?一直以來,有很多人替于臻明不值,如今,他也有些替自己不值。
于臻明問同樣處于模糊狀态中的仲敘,“祝偲敏回來了,你怎麽沒告訴我?”
仲敘轉頭看了自己的好友一眼,“你不是已經忘了她嗎?”
于臻明點頭附和:“也對。”接着又搖頭,“不對,我沒忘了她,只是對她有些倦了,沒了當初那股熱情。”
仲敘回他:“都一樣,沒有熱情,早晚都得忘了。”
“也對。”
過了一會,于臻明又問:“什麽時候的事?”
仲敘不解,“什麽什麽時候的事?”
“祝偲敏回來的事。”
仲敘這才道:“前段時間楊文勝的鲲宇公司上市,版權說明書裏,列着她的名字呢,那個時候就應該回來了吧。”
于臻明眯了眯眼,沒回話,心裏一掐算,鲲宇上市,已經有一段時間了,當真那個時候就已經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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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自出生起便被無數人稱羨妒嫉的天之驕子,怎的這會看上去似乎都有些落寞?
兩難兄難弟抱頭靠在一起,正迷糊着呢,突然就被女人的尖叫聲給吓醒了。
仲三小姐指着于臻明問:“是你出的主意,是不是?!”
于臻明連忙擺手,以示無辜,“這麽有創意的主意,我可想不出來。”
仲三小姐這才看向自己的弟弟,對方正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我是他的親叔叔,難怪還會害他不成!”
仲三小姐看着襁褓中哭得聲嘶力竭的嬰兒,默默流出兩行淚來,留下一句:“以後我再也不管你了!”
待仲三小姐走後,于臻明問一旁的仲敘:“滿意了?”
仲敘仍舊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滿意了。”
這出鬧劇算是就這麽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