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穆勇穿着嶄新的衣服，這高級的布料貼着皮膚又順滑又柔軟，但是他卻如坐針氈。

買完了成衣之後，魏安安排的兩人就駕着馬車帶他回到了他貧困的住宅區去取東西。穆勇拿着那個裝着項圈的小盒子在手裏反複地揉搓。怎麽也克制不住自己想逃的欲望。他不知道公主到底是什麽目的，而這未知最讓他恐懼，因為無論等待他的是什麽，有一件事他是确定的，他的命只是在公主手中的一個棋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被抛出去，他将完全身不由己。

穆勇并不想接受這樣的生活，他不禁在腦子裏演算逃走的可能，如果在拿東西的時候從後門翻出去，能不被發現的離開嗎，這十個金幣夠他走多久，公主會派人來捉他嗎，如果被抓住，又會有怎樣的懲罰？

就在穆勇腦子裏天人交戰的時候，馬車已經停下來，前面的路太狹窄，已經不适合走馬。穆勇只好下車。

這時候太陽已經快要落山，穆勇一擡頭，才發現沿街的路人都在看他，或者說，是在看這精致的馬車，以及這樣的馬車上，會走下來什麽樣的大人物。

穆勇的心底湧上來了一種詭異的快|感，這是他一輩子都在追求卻求而不得的虛榮和尊重。他看到自己嶄新的皮鞋踩在這泥濘肮髒的小路上。看着別人探究又尊敬的眼神。一切都仿佛在說，自己不屬于這貧賤的地方。自己比他們都更高貴。這感覺猝不及防的像毒品一樣在他血液裏游走，讓他食髓知味。

“穆勇？”

穆勇擡眼，看到了一臉不可置信的唐遠。

“真是穆勇！”唐遠急忙走了過來。“天哪。你去幹嘛了？你真的，你真的去了。”

“對……”穆勇舔了舔嘴，聽到自己略微沙啞的聲音從他嘴裏傳了出來，“我見了公主。”

“天哪！”

“我得到了一個在禦膳房的工作。”穆勇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說這麽多。但那優越感在穆勇的血液裏劇烈的鼓動着，推擠着一切別的聲音。

“什麽？”唐遠看着快暈過去了。

“嗯。我不在這住了。我之前的東西都給你了。你等我收拾一下。

“不是，這是怎麽回事啊？勇哥！”

穆勇沒有理唐遠的追問，打開了他那間合租屋的門就走了進去，鼻尖立刻湧上一股熟悉的發黴的味道，不大的房子被隔成了大大小小的房間，破敗的土牆有各種可疑的痕跡。穆勇走了進去，無視了地面上跑走的各種蟲子，再次打開了一扇房間的門，裏面滿滿當當的放了兩張破木板床。穆勇看了一眼右邊的那個床。這本該是他最熟悉的地方，但是短短半天，這容身之處似乎就比之前更不堪了一些。穆勇退了出去，又走到房間側面的後門，打開門往外面的小路看了一眼，又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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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高貴的幻覺褪去之後，穆勇感覺自己又變得通體冰涼。他走回自己的床上坐下，硬木板吱呀了一聲才承受住他的體重，他摸了摸木板上陪了他很久的唯一的一個毯子，手裏又粗糙還有點潮的質感讓穆勇嘆了口氣，走了又怎麽樣，過的還不是這樣的日子？他又把公主給的那盒子拿出來，不過這次他打開了它，把那項圈拿在了手裏。指尖劃過有質感的靈獸皮，在碰到那顆紅寶石的時候頓住了。

等等。這石頭是熱的。穆勇立刻站了起來，又把這項圈帶到牆上留有窗口的地方在陽光下仔細的看。這石頭是半透明的紅色，最中心的地方還有一點點紅色的亮光，穆勇眼睛也不眨地盯着看，他分明感覺那一撮紅色在閃動。

不可能吧，穆勇急忙把他的筆記攤在地上找，然後抽出了一個畫有一塊龍丹的紙。确實是這樣的描述。

“不會吧……”穆勇簡直不敢相信。但是他還是把有些顫抖的手指附了上去，調動起了他渾身的靈力。穆勇因為自身的天賦等級太低，沒有屬性，日常只能借用骨器施法，但是其實還有一種辦法可以讓他像高等屬性的人一樣徒手使用某種屬性能力，只要從相應的高端妖丹抽取就可以。而龍丹不就是最高等的妖丹嗎。這小小龍丹中心的紅色光亮劇烈的跳動了一下，然後穆勇就感受到了。那熾熱的力量從他指尖湧了進來，暢快的在他血管裏游走，那詭異的快|感又從他的脊椎骨裏升了起來，直沖他的頭頂，穆勇看向另一只手中的紙，一念之間就那紙張就燒成了灰燼。

穆勇呆立在原地，久久不能言語。這感覺，僅僅一次，他就再也不想失去。紙張的灰燼緩緩飄落在了地上，穆勇卻沒有收手，他享受着這感覺，直到他的指尖開始顫抖，右手上的空氣被熱的扭曲，而他自己也開始汗流浃背。

火靈力之所以和冰靈力對立，是因為冰火能力其實不是像水土之力一樣是召喚之力，有火天賦的人可以極快速的将物體加溫，有冰天賦的人則反之。而水土天賦則本質上更像是召喚和操縱液體與固體的能力。

穆勇想要感受幾個火系得法決，但是腦海裏卻并沒有什麽。無論是龍丹，還是有天賦屬性的人，都不會在廚藝學院裏出現。穆勇自然也接觸不到這樣徒手施術的知識。其實，他連熟悉烹饪骨器的所需要的骨幣都沒有，不然他又怎麽會卡在學徒這麽久。

穆勇下意識得攥緊了手中的項圈。

他希望當一個廚子嗎。不，他只是沒有辦法。他出身低微又天資低下，傾盡全力，也只是為了謀生而已。他真正想要的是什麽呢。

是這個，是這個感覺。力量。權力。穆勇希望變得強大。沒有人比生來弱小的人更加渴望力量。而渴望越是遙不可及，越能發展成執念。恍惚間這破敗的房間和小時候那間漏風的茅屋重合了起來。穆勇記得小時候每次被打，他都能看得見母親那蒼白的，懦弱的，逆來順受的臉，她看着他哭的撕心裂肺，卻一句話都不敢說，但是事後她又那麽輕柔的叫着他的名字，小勇，小勇啊。那麽溫柔地将他抱進懷裏，她滾燙的淚珠打在他臉上，她說她對不起他，她說小勇不要像她一樣，小勇要逃出去。

穆勇恨她又愛她。怨她又憐她，但是無論年幼的穆勇怎麽苦苦哀求，她最終還是無情的早早的抛下他去了。穆勇吸了一口氣，站了起來，只想把腦海裏很久都沒再碰過的畫面甩出去。

他看着手中小小的龍丹。突然意識到這紅色似乎已經淡了一些。想到龍丹是消耗品，穆勇就感受到了一股焦慮。這個龍丹這麽小，應該是幼龍夭折得來，本來含有的能量就不多。估計只是被當成了一個裝飾品。

必須，必須要有更多的。穆勇抓緊了這小龍丹。他不能就這樣放棄這個機會。他本來早就認了命，以為他這輩子只能在這皇城腳下的污泥裏百般掙紮，只為活着。但是他的面前卻突然有了一種新的可能。

是啊，他怎麽沒想到，那些貴族都願意去給一個傻皇子當狗，為了肯定是宮裏的資源啊。龍丹都能放到狗鏈子上，這皇宮該是怎麽樣得一個寶庫。在巨大的利益和全新的可能性面前，穆勇之前的擔憂，哪怕算上他這條賤命，也顯得不值一提。只要想到身懷龍丹可能性，穆勇的心就滿滿漲漲得填滿了他的胸腔。

穆勇思索了一番，又想到那傻皇子木讷的樣子，更感覺有了些把握，只要在公主面前多加小心，關起門來，誰又知道他在幹什麽。只要能得到更多的龍丹，他就可以想辦法離開。

翻身改命的美夢從未這麽觸手可得過。這種急切地對力量的渴望讓穆勇立刻就下了決定。

他得留下來。他得回到那皇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