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太虛觀一處僻靜小院內,元月晚尚未踏進去,便聽得裏頭一陣笑語。待推門進去,就見幾個衣着幹淨整潔的丫鬟仆婦,正坐在廊下閑聊,擡頭見着她們進來,都笑着站了起來:“小姐們回來了。”
正是元月晚母親白夫人的侍女們。
元月柔自元月晚背後跳出,手裏一簇桃花,嬌嫩顏色襯着她的紅潤小臉,更顯可愛。她抓了其中一名侍女的手,與她說着:“雲绡姐姐,你瞧我今日折的這些花,美不美?”
雲绡本就是與她們們親近慣了的,此時也就笑着,稱贊道:“美得很,五小姐可真是好眼力。”
元月柔心下得意,跳躍着又往前跑去:“我拿去給夫人瞧瞧。”便飛也似地進屋去了。
元月晚與雲绡對視一眼,彼此都笑了。這孩子,誰都拿她沒轍。
“清河娘子來了,正在裏頭跟夫人說話呢。”織雲說道。
元月晚點了點頭,和元月英也就進屋去。
才近房門,元月晚就聽見裏面清河娘子的聲音:“到底還是我們小五兒貼心,巴巴折了花兒回來給我們看。”
白夫人也笑了:“什麽貼心,不過就是貪玩罷了。”稍稍一頓,又問,“怎麽不見你大姐姐和三姐姐?”
元月柔便賭氣:“娘眼裏就只有大姐姐三姐姐,一時半刻沒見着,就要來問上三回。”
元月晚和元月英在外頭聽着,只覺好笑,幹脆推門進去:“我們在呢。”她們笑道。
元月柔正牛皮糖似的擰在了她母親懷裏,撅起的小嘴上可挂油壺:“喏,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元月英以手扇風,神色疑惑:“咦,這大傍晚的,誰家吃餃子啊?”
元月柔果真上當,自白夫人懷裏擡起頭來,認真聞上一聞後,更是不解:“是嗎?我怎麽沒聞到?”
元月晚憋了笑,接着元月英的話頭說道:“若是沒有,那哪兒來的這麽大醋味呢?”
元月柔愣了一愣,見大家都在看着她笑,總算是反應過來了,爬起來就要去捶元月英:“你才吃醋呢!”
元月英笑着躲開。
白夫人佯嗔:“當着娘子的面呢,也這樣胡鬧。”
清河娘子遂笑:“不妨事,我也愛看她們姊妹間玩鬧。”說着,又朝元月柔招了手,示意她過去。
“小五兒難得來我這裏一趟,有什麽想吃的,想玩的,盡管說。”清河娘子說着,又看了眼白夫人,鼓舞地捏了捏元月柔那肉嘟嘟的臉蛋,“別怕你娘,有我呢。”
元月柔在清河娘子面前,卻是異常地乖巧,她捏着裙上飄帶,脆生生地說:“小五兒也想時常來看娘子的,只可惜小五兒天天都要喝藥,孫大夫又輕易不肯讓我出門,如今能來看娘子,小五兒已覺得很是開心了,不該跟娘子要什麽,倒是娘子,可有什麽要小五兒做的?”
清河娘子一聽她這話,不由得就樂了,摟了她入懷,感慨着:“我的小五兒喲,你這麽點大個小人,怎的這樣會說話?”她攬着元月柔,又看了正坐下的元月晚和元月英,向白夫人嘆道,“你說說,等你們到時候都回了京城,我該如何是好啊。”
元月晚和元月英是知曉清河夫人的事的,此時也不好開口,只得白夫人來說:“還有段時日呢。”
清河夫人依舊長籲短嘆。
碰巧門外有人來報:“禀娘子,有一行六人,求見娘子。”
聽着聲音,是一直跟着清河夫人的靈芝。
清河夫人秀眉擰起:“不是說了,我今日不見客的嗎?”
靈芝為難着:“門房上的人說,他們遞進來一封書信,說是娘子看了,定會相見。”
清河娘子看向白夫人。
白夫人點了點頭:“你且先瞧瞧吧,許是真有什麽要緊事呢。”
聽了白夫人的話,清河娘子這才喚了靈芝進來,接過書信,只略略瞧了一眼,便嘆了口氣,向白夫人笑道:“這下還真是不見都不行了。”
“哦?”白夫人放下茶盅,疑惑地看向清河娘子。
清河娘子遂将手中書信一并遞給了白夫人。
白夫人只看了一眼,便又遞還了書信,笑着:“這确是要好生見一見的了。”
清河夫人仍是嘆息,站了起來,收好書信,道:“那我先去了,你們自便,晚間我再來同你們說話。”
白夫人也就站了起來,笑道:“你且去吧,不用管我們。”
待送了清河娘子走後,元月柔摟了她母親的胳膊,好奇地問:“娘,清河娘子,她要去見的是什麽人啊?”
白夫人笑着點了下元月柔的額頭,道:“小小人兒,不要打聽那麽多,乖乖回去洗手漱口,預備吃飯。”
一聽說要吃飯了,元月柔頓時便開心起來:“這太虛觀裏的素菜最是爽口了,我今晚一定多吃。”
白夫人笑着搖頭:“好吃也不可貪吃,傷了脾胃,那才是得不償失呢。”
元月柔只哼哼笑着。
白夫人說着,又記起一事來,叮囑了她們姊妹:“對了,今晚你們就早些休息,別再往外跑了。”
元月晚雖也心中疑惑,卻并未開口詢問,倒是元月英嘴快,問道:“為什麽呀?我又不累,我還想出來看星星呢。”
“星星哪裏都能看,你們就在這院子裏看,橫豎不許出門就是。”白夫人強硬道。
每每白夫人以這般的口吻說話,便是她的主意再不可改,所以元月英只撇了嘴,踢了腳甬道旁的蘭草。
白夫人遂又訓誡道:“給清河娘子看見了,看不罰你。”
她這才作罷,悶悶不樂跟着進屋裏去,預備吃飯。
元月英心中憤懑,便化怒意為食欲,一桌飯菜,她一人倒吃了小半。白夫人怕她積食,夜裏睡不安穩,便命她在院子裏走上幾個來回,她親自坐鎮監管。
元月晚看熱鬧不嫌事大,命竹心也搬了個小板凳出來,就放在她母親一旁,自己捧了碗山核桃,拿小錘敲了剝着吃,一面看元月英遛彎兒。
元月英被她這明晃晃的挑釁舉動氣得不行,腳跺得咚咚響,恨不得給這地踩出個坑來。
清河娘子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副情景。
“我們晚晚欺負人的本事,真是日益見長。”清河娘子笑。
元月晚站了起來,給清河娘子行禮,又笑着謙虛:“不敢不敢,我這點雕蟲小技,在娘子面前,那就是班門弄斧了。”
清河娘子點點頭,在雲绡搬來的椅子上坐下,說道:“那是,至少我在得別人誇贊的時候,可從來不像你這般謙虛的。”
“那是誇贊嗎?”白夫人忍不住白眼道。
清河娘子呵呵笑着,問道:“小五兒呢?睡下了?”
白夫人點點頭。
清河娘子一點也不客氣,就從元月晚的碗裏拿走了一顆敲開的山核桃,自己非常娴熟地摳了核桃肉吃:“不過話說回來,我像晚晚這麽大的時候,可要厲害多了,滿宮裏就沒有不被我打哭的兄弟姐妹,就連當今聖上,那時候見着我都要繞道走。”
“他現在見着你也要繞道走。”白夫人忍不住拿眼睛橫她,“你看他都只敢打發自己的兒子來瞧你了。”
白夫人這話一說出口,四周一片寂靜,恰好不知哪裏來的夜貓子,嗷地一聲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