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元月晚一行人坐在外間的圓桌旁, 每人面前一只冰碗,正适合午後解暑。

“大姐姐回來得也正好,再過幾日就是七夕了, 今年咱們姐妹總算是能一處過節了。”元月華笑道。

“有什麽好過的, 穿針引線抓蜘蛛, 來來回回就這麽點東西, 沒意思。”元月英嫌棄道, “要我說, 等天氣涼快些,咱們往城郊的馬場去,好好騎一回馬,那才有意思呢。”

“你還好意思說?”元月華不甘示弱,沖她擡頭道, “小時候你就吵着鬧着要騎馬,結果還從馬背上給摔下來了, 如今還敢上啊?”

聽她這樣一提, 元月英頓時就來了氣,她一拍桌子:“嘿, 你沒聽說過嗎?士別三日, 當刮目相待,這都過去多少年了,我如今騎馬的技藝,可是要出乎你的意料的。”

“哦?是嗎?”元月華顯然是不信的。

元月英這脾氣一上來, 當即就要拉着元月華, 要與她去比試一番。

“我才不去呢,這個天,熱死個人。”元月華嫌棄道, “再說了,如今這京城裏的姑娘小姐們,哪個還騎馬啊,沒的叫人在背後說沒教養。”

“騎馬怎麽就叫沒教養啊?”元月英不服道,“難不成這京城裏的姑娘們都不打馬球了?”

元月華與元月蓉對視一眼:“打是打的,只不過越來越少了,如今貴女們聚會,多是賞花品茗,吟詩作對,甚少有打馬球這樣劇烈的活動了。”

“京城什麽時候變成這樣的風氣了?”元月英撇嘴,“沒勁,還不如咱們越州城呢。”

“這話也別亂說,沒的叫人笑話說是小地方來的,沒見過世面。”元月華又提醒道。

“怎麽就小地方了?”元月英更是生氣了,“這還有什麽意思啊?”

元月華嘆息道:“上一回牡丹花會上,就有一位來自洛州的小姐,她父親才調入京城任職沒多久,說了句京城的牡丹開得不如洛州的好,就被衆人笑話了好久。現在有人請客,都會避開她呢。”

“可是,”元月晚與宋金玉對視一眼,“誰都知道,洛州牡丹甲天下,京城的就是比不上洛州的啊。”

“是啊,”元月華苦笑,“可誰又肯承認呢?還不是看她不是京城生長的,瞧不起她的出身罷了。”

“我不喜歡這樣。”元月英一扔勺子,嫌棄道。

元月華一聲嘆息:“這就是京城啊。”

宋金玉擱一旁坐着,聽在耳裏,只能感慨,果然京城和越州不同,還在越州的時候,她們哪裏會聊這些個。

正吃着冰碗呢,一個小丫頭自門外進來,對着衆人福了福後說道:“我家少奶奶說,請四小姐往她那邊去說說話。”

元月晚尚未認出那是哪房的人,一旁元月華就挑了眉,說道:“沒見我們這兒正吃東西嗎?有什麽要緊事?等等再去吧。”

那小丫頭有些為難:“這,是少奶奶打發奴婢來請四小姐的。”

宋金玉看向邊上始終沉默寡言的越國公府四小姐元月蓉,只看她滿臉讪讪,卻還是站了起來:“知道了,我同你去就是了。”

“等等。”元月華卻按住了她,又轉向小丫頭說道,“你這孩子怎麽這麽不懂事?這大小姐才回來,我們姐妹自然是要坐着一處說說心裏話的,你們少奶奶就這麽急着要四小姐過去,未免也太不通情達理了吧?”

“這……”那小丫頭都快要急哭了,可她年紀小,哪敢跟元月華頂嘴,結結巴巴半天,也沒能說出個子醜寅卯來。

還是元月晚開口了,她問元月蓉:“你要過去嗎?”

元月蓉看了眼那小丫頭,許是心中不忍,還是說道:“我便去一趟吧。”

元月晚點點頭:“那你就去吧,我估摸着也沒什麽事兒,許是讓你過去見見王家小姐,讓你們一處說說話吧。”她這話是對元月蓉說的,但眼睛卻是看着那小丫頭的。

小丫頭連連點頭:“應該就是這樣。”

元月蓉遂起身,跟大家福了福,就随那小丫頭去了。

見她走了,元月華猶自生氣,她哐當一聲扔了湯匙,洩氣道:“咱們那位二嫂還真是跋扈,她娘家妹子就那麽金貴,還要四妹妹去作陪?”

元月英噗嗤笑出聲:“跋扈這個詞從你嘴裏說出來,還真是別扭,你有什麽立場說別人跋扈?”

氣得元月華擡手就要來打她。

宋金玉卻是聽明白了,方才那來的小丫頭,原來就是這府裏二少奶奶房裏的,而那二少奶奶的娘家,便是與他們半途遇見一道上京的王家。據她所知,這四小姐元月蓉,與這府裏的二少爺乃是蔡姨娘所出,如此算來,那二少奶奶對她如此呼來喝去,除了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外,就真是跋扈了。

元月晚右手食指關節輕敲了桌面,她說:“王錦雲是個好姑娘。”見正扭在一處的元月英和元月華齊齊轉頭看向了她,她點點頭,又補充了句,“至少目前看來是的。”

她的言外之意,自是叫她們別有事沒事就去為難王錦雲,當然了,至于往後如何,她是不能給王錦雲打包票的。

“嗐,不說這些掃興的事了。”元月華一揮手,又坐了回來,“趁着現在沒什麽事,你快給我們講講,這一路上可有什麽新鮮見聞?”

這一日的晚間,越國公府自是熱鬧不凡,一大家子的人圍坐臨水花廳之上,舉杯暢飲,言笑晏晏。

飯後回房,原本越國公府是為她收拾了間院落出來的,但宋金玉在看過元月晚的住處後,堅持要與她住一處。她是客,又來日可期,其他人當然沒有意見。

“你果然喜歡竹子,無論是在越州還是在這裏,屋後都種着竹子,就連這院子的名兒,也還是叫作竹裏館。”沐浴後,宋金玉披散着頭發,坐在廊下納涼,沖同樣裝扮的元月晚說道。

元月晚翻給她一個白眼,搖了團扇,在一旁坐下。

“如何,這進京的第一天?”她問,聲音被扇子扇得忽遠忽近。

宋金玉歪着腦袋想了想,說:“不愧是京城。”

元月晚擡了擡眼,她這話,聽起來不像是全稱贊,還帶着那麽一點,輕蔑?

“不喜歡?”她又問。

宋金玉笑:“不瞞你說,踏上京城這片土地的第一腳,我就想返航回越州了。”她一手撐了下巴,任由發絲垂落,“我忽然覺得,以前的那些快活日子,以後再也回不去了。”她輕笑。

元月晚沒有接她的話,只靠去了那美人靠上,仰頭望了夜空,繁星滿天。

第二日,元月晚正在房中打點着要送給各房的禮物,宋金玉幫她打下手,忽聽得窗棱被敲得咚咚響,她們擡頭,那窗外站着的卻是個年輕公子哥兒,清秀俊俏的一張臉,笑起來左邊嘴角還有個淺淺的酒窩。

元月晚如何且不說,宋金玉卻是看傻了眼,這是觀音大士身邊的金童吧,生得這般好樣貌。

那“金童”沖她們笑:“妹妹回來了。”

元月晚也笑:“三哥。”

宋金玉終于回過神來,哦,原來是元月晚曾誇下海口,說她三哥元月清是家中兄弟姐妹裏生得最好的那一個,放眼整個越州城,都沒有人能在長相上越過他去。起初她還不信,如今親眼所見,她不得不承認,元月晚偶爾還是會說真話的。

元月清的視線一轉,從宋金玉身上略過,又回到了元月晚的身上:“想必這位就是宋小姐了吧?”

宋金玉是個心直口快的人,她明快地承認着:“不錯,我和晚晚情同姐妹,又認了她母親做幹娘,如今我也就不客氣了,也稱你一聲三哥,還請不要見怪。”

元月清一愣,繼而哈哈大笑:“怪道她每每來信,總會在信中提到越州也有個‘元月英’,現下我可是明白了。”

宋金玉也很懂,她一本正經道:“不錯,當年我與三妹妹也是相見恨晚。”

元月清笑着,也不進來,隔了窗子,他說:“前幾日太學有事,沒能及時趕回來,妹妹可不要因為這個就少給我東西啊。”

元月晚随手拎起一旁的盒子,也笑:“三哥未免也太小瞧人了,我是那種小氣的人麽?”她将東西遞出窗戶,“你來得正好,省得我屋裏的丫頭們多跑一趟了。”

那盒子拎在手裏沉甸甸的,只看包裝,便知價值不菲,元月清卻偏偏還要故意掂了掂盒子,說:“早知道我就不進來了,還得我自己拿回去。”

“那你還我。”元月晚伸了手。

元月清後退一步:“哎,這都已經送出去了的東西,怎麽能還要回?罷罷罷,我就辛苦這一趟,自個兒拿着吧。”

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元月晚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別生氣,等過兩日三哥帶你去鴻運樓吃酒去。”元月清給她說道。

宋金玉尚一般般,元月晚卻是眼睛一亮:“真的?”

元月清拍了胸脯:“三哥什麽時候诓過你?”

元月晚便向宋金玉一擡下巴,樂道:“這下可有口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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