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南撣邦軍區的地理環境, 大概可以用四面環山、地處深山野墺來形容, 一條清澈的長河從山上傾瀉而下, 形成瀑布,且将軍區一分為二。
軍區右面,集中着辦公樓和将士們的住宿區域, 軍區左面,則是訓練場和武器庫。這裏所有的武器,包括槍支、子彈、手-雷、炮彈等,全部都存放于地下軍火武器庫中。
武器庫臨山而建, 修建得極為隐蔽, 入口唯一, 是能從一座深山的洞口進入。這裏是南撣邦軍隊最核心、最機密的地方, 因其特殊的性質, 與普通倉庫迥然不同, 戒備森嚴, 四周有重兵把守。出入都需要嚴格的登記與專員審批,進出要搜身, 原則上來說,連一枚子彈殼都不能私自随便帶出。
當然……
——原則這種事,都是說給那些講原則的人來聽的。
——至于對那些沒有原則的人來說,什麽是原則?放屁還差不多。
“周團長,缺什麽裝備了?子彈啊……讓湯文文書跟我知會一聲就好,這麽點小事兒,哪還用得着勞煩您親自跑一趟過來。”
看門的老譚放下電話, 拿起一串鑰匙,站了起來。
今天是周末,值班人少,如果遇到特殊情況,當值的士兵們照例還能申請到兩個小時的短時休假。最近這幾周,當地緬語電視臺正在播一檔很火爆的綜藝節目,軍火庫工作又清閑,年輕人都請假回家去看電視去了。
周末值班,工資雙倍,老譚家裏上有老下有小,他可舍不得在這一天請假。所以,諾大的黑色鐵門裏面,就剩他一個人坐在這軍火庫裏守着。
他看見了周覺山,連忙揣着鑰匙,快步地走到了門口。
周覺山和在思上午剛回到南撣邦軍區,下午便一起秘密地商量了對策,趕在天黑之前,值班人最少的這個時間,來到了武器軍火庫。
吳四民與柴坤、丹拓二人的見面談判,将在三日後舉行,如果交易一旦談妥,那就意味着又有一批新的軍火與毒品将被暗中運輸到中國等境外各國。
為了更有效的阻止這起走私軍-火與販-毒事情的擴大和避免更多的受害者牽連到其中,周覺山必須盡快捉拿到這起事件的始作俑者,最好的結果,就是在下一次走私發生之前,便确認好捉拿目标與對象,聯系國際刑警,将這個隐藏在南撣邦內部的幕後黑手給捉拿歸案。
“湯文被我安排了點兒別的事做。你說的對,就是因為就只是這麽點小事兒而已,我自己做起來也是半點兒不費力,又何必非要折騰湯文他們來做。”
門開了,周覺山闊步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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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思跟在他身後,老譚看着她,目光微頓。
“我女人,不能進?”周覺山單手抄兜,回頭掃他一眼。
老譚後知後覺,連忙換了副神情,“能能能,當然沒問題。周團長,我剛剛……這只是擔心,這女人都不懂這些軍火武器,怕小姐再不小心磕着碰着哪兒,受傷了就不好了。”
言罷,老譚谄媚地笑了。
他熱情地請在思進來,又摸了摸鑰匙和鎖頭,将黑色的鐵門重新鎖上。
第一層軍火庫修建在地下五米,沒有電梯,只有一條長長的傾斜的隧道,隧道裏漆黑一片,牆壁兩側每隔三米便放置着兩盞燈泡,或許是年久失修,許多燈泡的鎢絲都燒壞了,哪怕是剩下沒壞的燈,昏黃的燈罩上也沾着黑的、綠的各種髒污的東西。
這個地下軍火庫,年頭不短了,細數一數,最早還是在上個世紀英國占據緬甸時期修建出來的現在的原型,當初,這裏是全緬甸最重要的軍火武器庫,存放重型迫擊炮的地方。
南撣邦軍成立之後,占據到這個山頭,發現了這裏,随後才接着英國人的工程接着施工。但南撣當地的建築工人一向好吃懶做,能省則省,哪怕是給軍隊幹活兒,依舊不可避免地要多少偷工減料。
所以,哪怕英國人當初的底子再好,經過南撣邦人這一接手,這個軍火武器庫裏的電路、牆壁、地面、排水,便沒有幾個好用的地方了。
老譚一邊拿着手電筒照亮,一邊提醒在思和周覺山避開腳下的水坑,“周團長,咱們還拿9×19mm的中空彈尖型子彈是嗎?”
周覺山随身攜帶的那把QSZ92G式9mm手-槍,簡稱92G,子彈的規格就是9×19mm中空彈尖型子彈。緬甸的軍備組成很複雜,就拿手-槍的産地來說,有中國的、美國的、俄國的、德國的等等來源,數不勝數。而每個國家生産出來的武器尺寸、規格、性能也不盡相同,這也就導致每個人的裝備需求也都不完全一樣。
迄今為止,周覺山雖然只來到這個軍區不到半年的時間,但他工作量大,任務多,所以軍火庫是他常光顧的地方,老譚他們也記得住,他常用的就是手槍子彈就是9×19mm的中空彈尖型子彈。
“嗯,不過我還想找點新貨。”
“新貨?”
“對,你把庫裏所有9mm子彈的存貨樣品都拿過來一枚給我看看。”
距離子彈庫還有一米半的距離,周覺山将手揣進褲袋裏面,目視着前方,率先站定。
在思跟在他身後,擡眼,悄悄地瞥了一眼前方的老譚。
果然,對方眉頭微蹙,兩手緊捏着鑰匙環,臉上寫滿了困惑。
周覺山懶得廢話,更沒興趣多做解釋,在思看了看情況,微笑着上前一步。
“你看你,怎麽不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先跟譚叔說清楚呢。”她回頭,嫣然一笑,“譚叔,他原來的那把92G用久了,彈道出了問題,開槍時卡過子彈。武器庫裏的物品都是您管,麻煩您給看看有沒有什麽好用的新槍,再配上新的子彈。”
老譚斂眉,若有所思地看向周覺山和在思,點頭,開門,慢慢地走進了身後的彈藥室。
隔着透明的玻璃,周覺山和在思也能看到裏面的情景。上百種子彈正整齊地陳列在隔層之間,他挑子彈時動作緩慢,一頓一頓的,偶爾打開一個箱子,也會很快地阖上。
周覺山眯眼,眉梢一挑,壓低了嗓子道,“你覺得他在幹嘛。”
“我不懂。”
“他tmd在拖延時間。”
武器庫每天晚上七點關門,七點後雖然還正常要有管庫的人值班守門,但其他人就不能再繼續留在這裏拿裝備或換裝備了。現在是下午六點四十分,還有二十分鐘,如果老譚一直不出來,周覺山和在思就只能空手而歸了。
拖延時間……
可老譚為什麽要這麽做。“難道說……他已經事先知道了我們是來找那一枚十字紋子彈的?”有人給了老譚好處?
“不會。十字紋子彈的事只有你、我、高漢和趙駿知道。”
秘密隐藏在這四個人之間,這事兒漏不出去。
談話間,老譚忽地加快了動作,他始終背對着他們,假裝忙活似的爬上爬下,穿梭在各式的子彈保險箱與子彈抽屜夾之間,好像急得滿頭大汗,卻又一直也拿不出什麽東西。
周覺山目光微沉,彎腰,将兩條結實的手臂撐在彈藥室外的小桌子上,按下了桌角的小揚聲器。
“如果別的子彈都被賣光了找不出來了,先給我拿槍也行。”
老譚脊梁骨一僵,緩緩地回頭。
周覺山唇角微揚,已經基本上看透了他,“怎麽?你現在是連一把槍都找不出來嗎。”
周覺山心知肚明,其實,早在老譚打開第一個子彈保險箱的時候,那個箱子的重量和加速度,就已經出賣了老譚。裝滿子彈的保險箱,開關的速度很慢,而且箱體會微微地下沉,但他打開的那些箱子卻都很輕盈,這已經足夠說明,他只是在假裝挑子彈罷了,而事實上是那些箱子裏根本什麽都沒有,全是空的。
“周……周團長……”
老譚瞠目結舌,緊張地吞了一下口水。他快步地朝門口走來。
周覺山不以為意,“怎麽?你是沒想到你會被我發現?還是沒想到我會來的這麽倉促?”
以老譚的級別,他肯定不會是那個走私軍-火和毒-品的幕後黑手,但看他剛才的反應,再看他一臉心虛的樣子,周覺山可以肯定,他鐵是與這件事有關。
老譚慌張地打開門,周覺山眼疾手快,一把躲過他鑰匙,接着他反手一推,将老譚推回了彈藥室。門板順勢也關上,老譚被鎖在了裏面。
在思偷笑,忍俊不禁。
周覺山牽起了在思的手,想也不想,便沿着隧道,款款地原路返回。
四周漆黑一片,老譚吓壞了,“周團長!我交代!您別走!!別告訴吳部長!我什麽事兒都跟您交代!!!”
老譚眼看着下個月就要退休了,他現在可經不起任何閃失。
周覺山腳步未停,頭也不回,“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那些子彈,不是我偷的!是上面領導讓我定期留出來給他用的!”
“哪個領導?”
老譚想想,弱弱地回答,“我不能說……”
周覺山厲目,忽地折回,掏出那把92G,塞進了老譚的嘴裏。
老譚唔唔了兩聲,瞪圓了眼睛,被吓得心都快蹦出來了。
在思悄悄地拉了拉周覺山的袖口,示意他別這樣吓唬他,畢竟對方年紀大了,萬一再遇着個心髒不好的,真吓死了可怎麽辦啊。
周覺山抿唇,收起槍,回手拽住了老譚的衣領,口吻依舊半點不留情,“不說?”
他用不着槍,他有得是方法逼供,他的耐心到此為止。
老譚吓得渾身是汗,他扶着鐵門上的欄杆,惶惶地喘着粗氣,“我說我說!”他沒有那個能耐繼續跟周覺山再鬥下去。
“這個月登記本上第一頁第三行,深藍色的那個名字,就是那個領導,一直在私吞軍火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