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收音機裏, 新聞實時播報。

“……據報道, 南撣邦軍( RCSS/SSA)發言人邱毅中校稱, 12月23日上午十時,南撣邦北部巴格鄉海蓋村附近出現一起大規模爆炸事-件,截至目前, 爆-炸事件已造成至少29人死亡,上百人受傷。南撣軍第一軍軍長胡一德少将在事故中不幸遇難,第一軍第三團團長周覺山在此次事故中失蹤,事件發生的具體原因仍在調查當中。此外, 邱毅中校還表示, 在上午搜救的過程當中, 提前到達的消防與搜救警察處無意間在村內一輛未引爆的空油罐車內發現了大量的冰-毒、海-洛因以及軍內5.56mm制式步-槍, 由于涉量過大, 冰-毒與海-洛因外包裝上明确标有‘中國’、‘泰國’等字樣, 目前, 國際警方已經介入其中。”

連綿的大雨,一直等到過了中緬邊境才逐漸小些。

在思報了警, 攢着一口氣,十指緊緊地抓着方向盤,将周覺山一路送到了醫院。

警方的人一路保護着他們,在思替周覺山辦好手續,直到确認他被醫生和護士們推進了手術室,她自己一個人坐在外面的長椅上,終于再忍不住情緒, 歇斯底裏,嚎啕大哭。

記者們聞訊趕來,“俞小姐,我們打算給你做一個專訪。”

……

“俞小姐,緬甸的這一行你有什麽收獲嗎?交戰區是否真的很危險?或者你能不能抽出五分鐘的時間跟我們講一講有關于你的遭遇?”

……

“俞小姐,南撣的民風如何?是否真應了那句窮鄉僻壤出刁民?”

“俞小姐……”

“俞小姐……”

“俞小姐……”

記者的問題不斷,擾亂了醫院的秩序,在思哭到情緒失控,但他們依舊追問不停,警方連忙派人将這群記者轟出了醫院。

手術室裏的紅燈還亮着,有一個身穿深藍色警服,看樣子應該是這些警察中的長官的男人闊步地朝在思走了過來。

對方站定,先敬了一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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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岩,我是周覺山的上線。俞小姐的事情我知道的很清楚。周覺山在離開海蓋村之前,已經通知了我們胡一德用來存放毒-品和軍火的位于廣州的倉庫具體地址,兩小時前,警方已經完全控制住了該倉庫據點,據不完全統計,查出毒-品12噸重,M16A4一百餘箱,廣州方面人手不夠,緊急調派了一個排的武警才将這些違禁的物品搬了出來。”

在思淚流不止,聽到對方的聲音,緩緩地擡起頭。

姜岩神情肅穆,說完一番話,微垂下目光,直到他看到在思挂在眼角的淚水,于心不忍,語氣這才稍微放軟了一些,“胡一德也已經死了,雖然沒能通過正當的法律途徑予以拘捕,但考慮到周覺山在此次任務中立功,趙駿在此過程中犧牲,中方将不會對他們這次在此次任務中的過失予以追究。另外,緬方那邊,你也可以放心,如果緬方對獎處有任何異議,我們也會盡可能地對周覺山予以保護。”

走廊裏,清冷的光線割裂開菱形的白色地磚。

在思移開視線,用指腹擦了擦眼淚,她現在腦子很亂,沒說話,只有輕輕地點了下頭。

“俞小姐還有什麽要求嗎?”姜岩低聲地問着她。

在思十根手指抓着椅子,“我父親……”

“趙駿的遺體我們會盡可能地跟南撣方面争取,但是……不能進烈士園,畢竟從法律上講,他在十七年前就已經死了。”

在思哽着嗓子,低下頭,淚水又再度湧了出來,“那,周覺山以後可以跟我留在中國嗎?”

“可以。但為了他的安全考慮,希望他盡可能地隐姓埋名。”

中國,會給他提供一個全新的身份,一份全新的生活,再沒有硝煙和戰場,他也不再會是軍人或警察,這裏和平安定,符合他一直以來的追求和希冀。

截至目前,世界上共有233個國家和地區,有人的地方,就都或多或少地會存在着矛盾和問題,但大多數人都是經歷了比較才會知道,什麽是基礎生活的必須,以及和平的珍貴與意義。

“撫恤金與後續的相關保障問題……”

“那些就等到他康複之後你跟他談吧。”在思仰起頭,安靜地看了姜岩幾秒,她眼眶紅紅的,又哭又笑,“現在,對我來說,能平安地活着就很好了。”

……

姜岩沉默,脫帽,敬禮。

……那一天,手術室裏的紅燈亮了很久。周覺山被護士們推出來時,手臂上纏着厚厚的紗布,沉沉地睡着,一直閉着眼睛。

負責保護他安全的警察多到從病房一直站到了走廊的樓梯口,在思坐在他的病床前,握着他的手,守了他一整個夜晚。

在思一夜沒合眼,直到翌日清晨,發現他手指微微地動了一下,她這才松了一口氣,摸了摸他的臉頰,依偎進他的懷裏。

周覺山緩緩地睜開眼睛,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頂。

“沒事兒了。”

“嗯!”

在思用力地點點頭,抱緊他,喜極而泣。

兩個月後,南撣邦軍新一屆領導人上臺,據新加坡《聯合早報》報道稱,緬甸政府與少數民族武裝組織南撣邦軍在第二輪談判中達成停火協議,雙方還同意徹底清除撣邦境內的毒品種植與生産活動。

同年,南撣邦軍召耀世到北京訪問,期間,還将在南撣邦緝毒犧牲軍警的遺體,統一交還給了中國政府。

幾年後,有一對夫妻在中緬邊境的糯幹古寨附近新買了一塊土地,這裏深處大山之中,與世隔絕,位于萬畝千年古茶園的核心地帶,海拔1120米。

趙駿的墓,也遷到了這裏。

周覺山已經對外更名,還姓周,但單名一個覺字。

臨近年末,明天就是平安夜,12月23日,又到了趙駿的祭日。周覺山開着車,與在思一起登山祭拜。

“明年就不能來了。”

他目光微垂,意有所指,深看了一眼在思尚不顯懷的肚子。

在思微笑,湊近,輕輕地咬了一下他的嘴唇。

車窗外陽光正好,萬裏無雲,周覺山降下車窗,仍由溫暖的清風吹拂着二人柔軟的發梢。

車子停在了半山腰,周覺山牽着在思,不緊不慢地往山上走。

趙駿的墓碑很高,很漂亮。

穿過一片茂密的榕樹後,周覺山蹲在他墓前,單手随意地撥了撥他墓前的泥土,眯眼,又給他點了一根煙。

“如果在思肚子裏的是男孩兒,就跟你姓。”

他記得,在思是跟她母親的姓,趙駿生前救過他兩回,更何況好歹他也算是他半個爸,人死了,周覺山別的也幫不上了,那他就給他留個後。

在思欣慰,莞爾,抽出一塊幹淨的紙巾,細細地擦拭着墓碑上的墓志銘。

遒勁郁勃的字體,是她仿着趙駿的筆跡親手寫的……

「山河表裏,

硝煙不散;

河清海晏,

硝煙不見。」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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