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祢鸠睜開眼, 聞到了退燒藥片和酒精的味道。

他額頭上敷了沾着酒精的醫用棉片,能加速頭部降溫。祢鸠咂咂嘴,發現嘴裏有點退燒藥片的苦味, 從舌尖一直延伸到咽喉。

祢鸠還有些暈乎乎的, 他眨眨眼, 看着淺藍色的牆紙, 意識到自己正躺在宿舍裏。

“好些了嗎?”

祢鸠聽見這聲詢問,艱難地轉過頭, 看到了坐在床邊的臨森。

祢鸠口幹舌燥,說話的聲音也非常嘶啞:“感覺好多了,謝謝學長。我剛才暈倒了嗎?”

臨森說:“嗯。先別說話,我給你端水。”

臨森倒了半杯溫水,将玻璃杯遞給祢鸠。他的動作非常小心, 但祢鸠此時手指無力,根本握不住杯把。

只聽見嘩啦一聲, 半杯水翻倒過來,全部潑在了床單上。

祢鸠和臨森:“……”

臨森嘆了口氣,他把祢鸠扶起來,半拖半抱地扶到另一張床上:“快睡覺。醫生說你疲勞過度, 需要休息。”

祢鸠不安地拍了拍柔軟的床墊, 問:“我把你的床占了,你睡哪裏?”

臨森回答:“沙發。”

祢鸠皺起眉:“沙發太硬了……你明天會肩膀痛的。”

祢鸠扭過僵硬的脖子,看向窗外。室外早已一片漆黑,天空呈黑藍色, 看不到半點夕陽的餘晖, 僅剩一片黑壓壓的墨藍。

“學長,現在是晚上嗎?”

“嗯, 已經十點半了。”

祢鸠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肩膀:“退燒藥的藥效真強啊,我竟然睡了那麽久,難怪全身都疼。”

臨森走到祢鸠身邊,一聲不吭地在床沿坐下了。他伸手按住祢鸠的肩膀,用力摁了摁他酸痛的肩部肌肉:“哪裏疼?”

臨森的手指修長卻有力,祢鸠恰好被他按到了肩膀關節,痛得倒吸一口涼氣。

祢鸠說:“不不不,再往下一點點——對,就是這裏。你剛才捏到我骨頭了。”

臨森跪坐在床上,動作輕柔地揉捏着祢鸠的肩膀和後頸。

臨森的手指從祢鸠光裸的脖子上劃過,揉按着斜方肌。祢鸠身上只套着一件寬松的襯衫,臨森的手指只需稍微往下挪一點點,就可以伸入衣領中,摸到祢鸠光滑的脊背。

祢鸠感覺臨森的手指變熱了。

他摸了摸臨森的手腕,發現這并不是自己的錯覺,臨森的體溫确實升高了不少。

“學長,你的體溫怎麽突然升高了?”祢鸠伸出手,想摸一下臨森的額頭,“臉也好紅……難道生病了?是被我傳染的嗎?”

臨森扭開臉,躲過祢鸠的觸摸:“我沒事,別動。”

他有意無意地按住了祢鸠的腦袋,讓他無法回頭。

經過二十分鐘的按摩,祢鸠雙肩的酸痛感已經緩解了。他揮動着手臂,有些驚喜:“謝謝學長,現在已經不痛啦!”

“嗯。”

臨森含糊地哼出一個不算回應的回應,他從床上站起身,拖着枕頭朝沙發走去:“快點睡覺,你明天還要比賽。”

祢鸠叫住了他:“等等!”

祢鸠此時正坐在床上,他往後挪了一點,給臨森留出一塊空位。祢鸠拍拍空出來的位置,說:“學長,宿舍床還是挺大的,我們今晚湊合一下吧。”

臨森也沒有客氣,他拿着枕頭走過來,在祢鸠身旁躺下了。

他關了燈,宿舍內陷入一片黑暗。

雖然雙方都态度自然,但兩個男人擠在同一張床上,總是有些尴尬的。為了緩解尴尬,他們選擇了背對背的姿勢,避免看到對方的臉。

這張床恰好夠他們躺下,祢鸠的脊背和臨森貼在一起,感覺到了從他身上傳過來的熱度。

祢鸠感覺有點燥熱,僅存的一點睡意都被這熱度烤幹了。

祢鸠問:“睡了嗎?”

臨森同樣毫無睡意:“沒有。”

祢鸠突然八卦起來,他轉過身,看着臨森發茬清爽的後頸,問:“學長,你談過戀愛嗎?”

十七八歲的高中男生自尊心強,面對這種情感話題,往往都有些敏感。根據祢鸠的經驗,面對這個問題,即便是從來沒有談過戀愛的人,也會天南海北地胡扯一通。

臨森看起來就是很搶手的類型,祢鸠本以為自己會聽到一段漫長的戀愛史,但臨森卻又一次打破了他的固有印象。

“沒有。”臨森非常直白地回答。說完,他警覺地回過頭,反問道:“你呢?”

為了最大限度地還原古地球的環境,人們制造了一顆能完美反射太陽光的人造衛星,用于代替月球。

人造月球皎潔的光芒透過玻璃窗,落在祢鸠臉上。

臨森看清了祢鸠的臉。

祢鸠正躺在床上,他穿着寬松的襯衫,衣領上方毫不設防地露出一截脖頸和鎖骨。祢鸠面紅耳赤,臉頰的潮熱甚至延伸到了脖子上,讓皮膚有些泛紅。

臨森見他這副反應,難得地慌了。

他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恨不得透過祢鸠的面部表情,看穿他的內心。

“快點說。”臨森催促道。

“……一次都沒有。”祢鸠把滾燙的臉埋進掌心,長嘆一聲,“我是個游戲宅,別說戀愛了,我從小到大,連女生朋友都沒幾個……麻煩你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別人,尤其是瑞安,我會被嘲笑的。”

臨森聞言,似乎輕輕松了口氣。

“好。”

祢鸠臉上的燥熱漸漸消退了,他放下雙手,問:“學長,你真的沒騙我嗎?你看起來不像沒談過戀愛的人。”

臨森說:“你看起來也不像。”

這句是真的。

“可我真的沒談過啊……”祢鸠說完,開玩笑地捅了捅臨森,“你剛才那麽激動幹嘛,還突然坐起來了。那麽怕我談過戀愛嗎?”

臨森說:“我只是好奇而已。”

這句是假的。

然而祢鸠沒有聽出來。

他砰一聲倒在床上,看着空中的圓月,說:“學長,你難道從來沒有喜歡過誰嗎?你都要高中畢業了,再不早戀就晚啦。”

臨森也看向天上的圓月,沉默了半晌。

許久,他才接過話頭:“我有喜歡的人。”

祢鸠頓時來了興趣,坐直身體:“誰,難道是帝華的學生?!”

臨森含糊地應了一聲,又說:“我暗示過了,很多次。不過,他像傻子一樣,完全沒有發現。”

祢鸠也痛心疾首:“太傻了!”

祢鸠在床上架起腿,擺出一副很有經驗的架勢:“原來是學長單戀別人啊,你應該是為了她才特意轉校的吧。不打算告白嗎?說不定那個人也喜歡你哦。”

臨森看着天上那輪皎潔的圓月,沉默了很久。

他說:“不可能,不打算。”

祢鸠失望地嘆了口氣。

他剛想說話,臨森就轉開了話題。他指了指祢鸠手上的玉石,問:“這是什麽?”

祢鸠完全沒發現他在故意轉移話題,老老實實地回答了:“這是母親留給我的東西,是一塊玉。”

臨森說:“手伸過來,我看看。”

祢鸠把手伸出去,臨森握住他的手腕,就着月光,仔細察看玉石上的花紋。月光有些暗淡,臨森眯起眼睛,似乎想看清上面的紋路。

祢鸠說:“你這樣看不清吧,我把它摘下來好了——”

臨森一把按住祢鸠的手:“千萬不要解開它。”

“不要随便把它交給別人,我也不行。”臨森将祢鸠的袖口拉下來,擋住那塊玉,“難道沒人和你說過嗎?”

“母親好像和我說過,但是我也記得不太清楚了。”

距離母親把玉給他,已經過去近十年了。

祢鸠對于這塊玉石的記憶也早已模糊不清,他只記得當年母親把玉給他時,曾在他耳邊說過一段話。

“小鸠,當你遇到危險的時候,就把這塊玉扯下來。”

臨森躺下來,順手掖了掖祢鸠那一側的被角:“你還要參加半決賽,早點睡吧。”

祢鸠問:“學長,你明天也會過來嗎?”

臨森回答:“嗯。”

祢鸠又說:“可是我們明天要洗衣服,而且烘幹機出故障了,必須及時把衣服取出來,不然它會被燒壞的。”

“嗯,我明天把衣服從烘幹機裏取出來後,再去看比賽。”

臨森說:“晚安。”

祢鸠有點困了,含糊地回答:“晚安。”

趁祢鸠沒注意時,臨森在黑暗中輕輕翻了個身,轉向祢鸠那一側。

祢鸠睡覺時喜歡縮起身體,他像家貓似的蜷成一團,露出後頸毛絨絨的發際線。臨森安靜地躺在祢鸠身後,借着皎潔卻黯淡的月光,凝視着他的背影。

周日上午,高一的半決賽。

半決賽采取1v1擂臺賽模式,只要一方跌下擂臺,另一方就算獲勝。祢鸠沒有屬性,因此對他而言,這種比賽方式是非常不利的。

但他別無選擇,只能硬着頭皮上了。

在體育館上萬名觀衆的注視下,祢鸠踏上擂臺。他的對手來自另一所高中,是一名lv.4的土屬性高靈力者,看起來很不好惹。

比賽剛剛開始,對方就迅速發動了攻擊,先發制人。

他在擂臺上掀起一面高大的土牆,體育館內一時間塵土飛揚,被灰褐色的塵土覆蓋。觀衆們捂住口鼻,發出一陣陣驚嘆聲。

“果然是高靈力者,真厲害啊!”

“對面那個人危險了……”

祢鸠按照臨森的指導,将靈力彙聚到手上。他走到聳立的土牆邊,把手掌按在牆面上。

那面牆被靈力壓碎,轟然倒塌。

觀衆席一片寂靜,過了好一會兒,才響起竊竊私語:

“什麽情況?”

“這……難道是他力氣太大了??”

“第一次見這種事。”

祢鸠跨過倒塌的牆壁,操縱着靈力,把那個人舉了起來。

對方:“???”

那個人也不甘示弱,他一揮手,祢鸠腳下立即冒出一片錐形尖刺,祢鸠差點被刺傷雙腳。

祢鸠躲開他的攻擊,用靈力推倒所有尖刺。

主持人慷慨激昂的聲音在體育館上方回蕩:“看來這位祢鸠選手的靈力非常強大,即使是這時候,他也依然沒有使用屬性攻擊!為什麽他要這樣做,難道僅僅是為了震懾對手嗎?!不愧是多年蟬聯冠軍的帝華!”

祢鸠:“……”

謬贊了。

祢鸠雖然沒有屬性,但勝在靈力遠強于對方。兩人一來二去,都沒有占到便宜。

就在祢鸠以為這場比賽即将和平收場時,他的對手忽然舉起了雙臂。

那個人身後,緩緩浮現出一個淺藍色的圓形圖騰。

祢鸠還沒反應過來,觀衆們已經先一步沸騰了。祢鸠看着歡呼雀躍的觀衆們,有點疑惑:“他們在激動什麽?”

下一秒,祢鸠就知道了他們激動的原因。

擂臺上響起一聲長嘯,體育館上空突然烏雲密布,下起細雨。

那個人召喚出了一只水屬性靈獸。靈獸從圖騰中擠出來,四處張望,發出呼哧呼哧的喘氣聲。

祢鸠像雕塑一樣凝固在原地。

還能這麽玩???

高一的學生通常沒有靈獸,但裁判并未規定高一不能召喚靈獸參賽。因此,雖然對方無異于開挂,祢鸠也不能提出任何異議。

“吼——”

那只靈獸迅速進入了攻擊狀态。它渾身毛發怒張,突然俯身吐出一股水流,精确地潑向祢鸠。

祢鸠:“……”

朝我吐口水就有點過分了!

他穩住身體,沒有從擂臺上摔下去。祢鸠心态平和地擦掉臉上的水,想棄權。

就在祢鸠準備舉手示意時,他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那股香味淺淡卻刺鼻,祢鸠感覺這股味道非常熟悉,似乎曾在哪裏聞到過。

“——是興奮劑!”

祢鸠擡起頭,喃喃自語:“這只靈獸注射了興奮劑!”

擂臺的另一端,那只靈獸突然煩躁地用爪子刨了刨地面,發出低沉的吼聲。它嗅了嗅自己的主人,張開嘴,咬着他的腰把他舉了起來。

那個人被靈獸突如其來的舉動吓得臉色慘白,他拼命掙紮,神色極為恐懼。

“為什麽——我控制不住它了!!”

掙紮間,靈獸被踢到了下巴。它怒吼一聲,憤怒地把自己的主人甩了出去。

“又有靈獸暴走了?!”

“瘋了吧,今年怎麽回事,那麽多人用違禁藥品?”

“聽說往年也有人用,只是沒被發現而已……”

暴走的靈獸在擂臺上四處走動,尋找着下一個攻擊對象。它看到了祢鸠,嘶吼着朝他沖過去:“吼!!”

它又吐出一股水流,淹沒祢鸠。在湍急的水流中,祢鸠難以呼吸,感覺自己的肺都快炸開了。

這時,祢鸠想起了手腕上的那塊玉。

“……如果遇到了危險,就把它扯下來。”

祢鸠心一橫咬住了玉石,用力一拽。

在繩結松脫的瞬間,祢鸠感覺有什麽東西沖出了自己的身體。靈力從他身上浮出來,在空中凝聚,形成泛着光芒的圖紋,甚至比陽光更為耀眼。

圖騰極為巨大,甚至覆蓋了整個體育館。

觀衆席上響起細碎的議論聲。

“這是什麽,召喚靈獸的符咒嗎?”

“這個符咒未免也太大了吧?”

“等一下——快看!有一個人從裏面冒出來了!!”

祢鸠聽見最後這聲呼喊,也擡起頭,望向光芒刺目的圖騰。

正如觀衆所言,一個人影正從圖騰中浮現。他身形高大,手裏拿着……一件剛從烘幹機裏取出來的帝華校服。

祢鸠:“???”

刺目的光芒逐漸消失,祢鸠終于看清了那個男人的臉。五官端正卻平淡,眼神則異常銳利,令人印象深刻。

祢鸠脫口而出:“臨森學長?!”

臨森浮在半空中,他低頭望着祢鸠,表情罕見地有些慌亂。

祢鸠發現,他的相貌正在變成另一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臨森含糊地應了一聲,又說:“我暗示過了,很多次。不過,他像傻子一樣,完全沒有發現。”

祢鸠痛心疾首:“太傻了!”

(我笑到樓房坍塌哈哈哈)

端午安康!

小天使們今天吃粽子了嗎?鹹蛋黃粽子太好吃了1551,我能吃十個!(不是)

挨個抱起來啾啾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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