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這蚊帳雖然看着是幹淨的,但付伯林覺得還是自個洗一遍更好,反正太陽大,蚊帳又是薄東西,等會一曬就幹了。
晚上就能用。
洗蚊帳還是去河邊吧,他實在是不想挑水了。
他這會手跟肩都還是酸的呢。
付伯林拿着盆子跟蚊帳出來的時候,那位臉色臘黃的大嬸還在他家門口徘徊。
“嬸子,還有事嗎?”付伯林問。
那色臉色臘黃的嬸子擡頭看了付伯林一眼,似乎怕與付伯林對視,眼晴又飛快的移開了,“沒,沒啥事。”
可是這就麽走了,她又不甘心,于是咬着牙,鼓足勇氣問:“你小叔啥時候回來?”
“我不知道啊,他沒說。”付伯林看着這位許嬸子,問,“您是不是有什麽急事啊?”
這位許姓嬸子,也就是許秀枝被付伯林盯得心慌。
面對付伯林,她心虛。
付正軍一個種地的,一年到頭就賺下地的那種死錢。可是這些年來,付正軍補貼她的遠遠不止那些。
許秀枝不是傻子,這錢都是有數的,能算出來。
她猜付正軍應該是動了付伯林的錢,就是付伯林他親爸死的時候,國家發的撫恤金。
付家除了那錢,沒別的了。
也是因為這,許秀枝很多時間,都是避着付伯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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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見面的時候很少,壓根就不熟。
更讓許秀枝擔心的是付伯林有一群二流子朋友,要是讓付伯林知道這筆錢……她都不敢想到時候會發生什麽事。
跟二流子混在一起的人,也是二流子。
二流子混混那種人,要錢不要命的,下作手段不知道有多少!
許秀枝想到這,後牙槽就打顫。
她害怕。
付伯林的怎麽用那種眼神看她?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許秀枝站立不安,“不是什麽急事,我先走了。”
話都沒多說,飛似的走了,跟身後有狗在追咬似的。
付伯林洗了蚊帳回來,發現付小叔已經在家了。
“小叔,有個姓許的嬸子找你。”付伯林形容道,“看起來四十左右,臉色臘黃的,長得挺普通的,對了,還有點畏畏縮縮的,你認不認識啊?”
姓許?
付小叔以為是許秀枝。
可是他聽到付伯林的描述,卻是愣住了。
四十?
臘黃的臉?
特別普通?
許秀枝不長這樣吧。
付小叔陷入沉思。
他記憶裏的許秀枝,年輕,愛笑,梳着兩個烏黑的大辮子。
他覺得挺好看的啊。
以前每到春天的時候,遍地都是野花,她喜歡把那些黃黃綠綠的野花摘了,捆成一團,然後放到家裏,有大朵的,就戴到頭上,特別好看。
付伯林一邊收之前的被單,衣服,一邊對付小叔說道:“那位嬸子說了,不是什麽急事,興許這兩天還要過來的。”
付伯林把早上曬的東西收了,把蚊帳曬上去之後,付小叔還在那沉思。
付伯林道:“小叔,你要是想不起來是誰就算了,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人。”
他得到記憶裏,對那位嬸子是沒什麽印像的,所以他覺得那位嬸子應該不是什麽蠻熟的親戚朋友。
付小叔這才回過神,嗯了一聲。
之後就見他從身上掏出了二塊錢,遞給付伯林:“錢你拿着,生活費,可別一次性全花了。等明天你見了毛醫生,把醫生給了,知道不?”
付小叔剛才回來經過衛生所,那關門了,毛醫生不在裏頭。
診費沒給成。
兩塊錢。
付伯林認真的把這兩塊錢貼身放着。
在經歷了兩毛錢的診資之後,他對于七十年代的物價花銷有了一點數。
兩塊錢,能買不少東西。
“小叔,你怎麽突然給我錢?”付伯林問。
付小叔道:“有個老朋友要我過去幫忙,我估計得出趟遠門。”
“出遠門?”付伯林道,“你不下地賺工分了?”他都準備去上工了。
難道說,小叔還有什麽別的賺錢的路子。
輕松的那種?
付伯林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付小叔看出付伯林也想跟着一塊去,臉一黑,“你爸的一個戰友,開大車出了車禍,腿給截了,這貨還沒到客人手上,要是運遲了,得賠錢的。”
付小叔低喃,“都是命苦的人。”
他會開車,幫他哥那位老戰友把貨送過去,賺不賺錢的,無所謂。
付伯林聽了這話也是難受。
腿截肢了,那以後真的很難。
他想起來,“小叔,我爸當年是不是有撫恤金啊,還剩多少?要不拿些給我爸的這位戰友吧,幫幫人家。”
付小叔聽了這話,表情不太對,他說道,“不行,這錢不能動。”
“為什麽?”付伯林很疑惑。
“那是你爸用命換的錢,是留給你的!老頭子還活着的時候就說了,這是留給你娶媳婦抱孫子的錢!”付小叔用長輩的語氣教育付伯林,“你現在年紀也不小了,不能像以前那樣混日子,找個勤快能幹的姑娘,處上一年,正好明年辦酒,後年要孩子。”
催婚啊?
付伯林對于這種事還是有點經驗的。
一句話,“小叔,在你沒有成家之前,我不結婚。”
“不行!”付小叔不許,“你是想付家絕後嗎?”
付伯林意志堅定,不吃這一套。
他開始分析:“您都三十了都還單身呢,要不這樣,等我三十歲了,我再想想找個什麽樣的姑娘。”
他告訴付小叔:“不急。”
說到對象這事,付伯林想起來了,“小叔,付山梅今天來找我,說她媽要給你介紹對象,一大早就來家裏找你了,你不在。”
又是介紹對象。
付小叔一個三十歲的人了,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次這種事。
他都有些煩了。
頭幾年,他剛開始相親的時候,那時候他家老爺子還沒死,那時候伯林主要是老爺子在教,他在一邊幫忙。
一開始相的姑娘條件都不錯,談得挺好的,可是一聽說他以後還要養侄兒,态度立刻就變了。
後來老爺子沒了。
伯林就他一個人養了,那相親就更難了。
每每去都是看人眼色,說了,侄兒養可以,但是不能太費錢。那麽大個孩子了,學就用上了,去上上工,做點輕松的,少賺幾個工分也是可以的。當然了,家務活孩子那麽大了,也該學着做了。
話裏話外的意思就是養付伯林可以,但是得當牛當馬的使喚,平常給口飯吃就行。
又不是親兒子,只是侄兒啊。
付小叔一聽就不願意。
什麽人啊這是。
他還相了一相啥啥都好的姑娘,也願意一起養付伯林,可真到談婚論嫁的時候,那姑娘家裏人就開始打聽付家撫恤金的事。
家裏有烈士,還是死了兩個,國家肯定要補償的啊。
得,這個是圖錢的。
又黃了。
後來付小叔壓根就不想去見了。
說起來,他有五年沒去相過親了。
外人總以為他特別惦記許秀枝,為許秀枝守身如玉啥的,其實啊,不是那麽回事。許秀枝過得不好,看着可憐,那是另外的事。
當然了,他肯定也是有點心疼許秀枝的。
要是換了別的人,他肯定不會這麽幫忙啊。
“小叔,付山梅她媽也是為你好,你要是真不願意,那去她家跟他們說一聲吧,別讓她們瞎忙了。”有始有終嘛。
付伯林倒沒覺得人這一生必須結婚。
看情況吧。
自己覺得怎麽舒服怎麽過。
遇到合适的人,處得舒服,也可以結婚的。
要只是因為年紀到了,家人催婚,那真的沒有必要。畢竟,那些人催婚只是嘴上一說,要為這個結果買單的還是自己。
上輩子,付伯林沒少見那些堂兄堂姐表弟表妹因為結婚的事頭疼。
所以啊。
就算付小叔說以後不結婚,付伯林也不會發表意見的。
以後他給付小叔養老嘛。
付小叔嘆了口氣,又是相親。“行,我這就去,跟她們說一聲。”
付小叔走到門口,忽然回頭問付伯林,“你真不談對象啊?”
付伯林堅定的搖頭。
明年要高考,今年得複習。
他上輩子雖然是博士,但是高中課本丢了很多年了,而且,明年恢複高考,知識點肯定是不一樣的啊。
還是得看書。
付小叔站在那,盯着付伯林看了很久。
然後心事重重的出門了。
付小叔心裏很難受:他是不是給付伯林帶了一個壞頭?
這孩子學他,不肯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