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黑色的石壁上印着已經被氧化為褐色的斑斑血跡,無不彰顯着這裏究竟容納了多少恐懼與痛苦。僅有一盞昏黃的燈光吊在頂上，投下的陰影搖晃着。
被有些生鏽的手铐吊在牆壁上的少女，手腕已經染上了鮮紅的血色,她閉着眼,有些缺水的唇瓣皲裂，濃郁的血腥味在空氣中久久不散。
聽見熟悉的腳步聲，绀野凪睜開眼，看見熟悉的穿着豔紅色和服的女子,她輕輕地笑了一聲:“紅葉姐,好久不見。”
“既然森醫生是讓紅葉姐您來，那麽我應該已經被釋放了吧。”少女微微笑着,手腕處的皮膚已經被鐵拷磨得鮮血淋漓，幾縷沾染了灰塵的黑發粘在她的額前，身上披着的黑紅色鬥篷內側也已經沾染上了凝結的血跡,偏偏少女的表情像是一點也沒有受到被拷問的影響,甚至還笑着問道，“不知道紅葉姐之後願不願意再陪我喝一次茶呢？”
尾崎紅葉心疼地看着被關了幾天後臉色已經接近蒼白的少女，她轉過身對着旁邊拷問部的人柳眉倒豎：“還不快點把小凪放下來,你們不知道首領已經下達了釋放的诏令了嗎？”
旁邊站着的拷問人員被女子眼含刀鋒的目光一掃，立刻大聲答到并且迅速上前打開了手铐。
依靠腳尖支撐着的身體終于得到了休息的時間，绀野凪輕輕揉了揉已經結疤的手腕，面前的尾崎紅葉則是眼神一掃,旁邊的拷問人員心領神會地迅速退出,将兩人單獨留在了小小的拷問室內。
“紅葉姐是有什麽事對我說嗎？”绀野凪歪了歪頭問道，順手把鬥篷上的褶皺撫平。尾崎紅葉持着傘站在她的面前,她恍惚間又看見了曾經還不過她腰部的女孩乖巧親昵地叫她紅葉姐的樣子，一轉眼都已經這麽大了。
“小凪……太宰那個家夥昨天叛逃了。”念到那個名字後尾崎紅葉握着傘柄的手指忍不住收緊了,她頗有幾分氣急後咬牙切齒的意味，“中也那孩子的車還被他炸了。”
“果然是太宰會做的事呢。”绀野凪輕笑道，“紅葉姐也別生氣了，您還不知道太宰和中也君天生就不對付嗎，我都習慣了呢。”
“妾身可不是生那家夥的氣。”尾崎紅葉走近少女，微微俯下身，金色的眼線勾勒出的眼角含着一抹輕微的怒意，“小凪你為了太宰那個家夥違反首領命令，結果那家夥竟然丢下你跑了，你這樣做值得嗎？”
“紅葉姐怎麽說的像是希望我也跟着跑掉呢。”绀野凪聞言反而笑了，“我當然是舍不得紅葉姐啊，而且森醫生不是也下達了釋放我的命令嗎，已經查清了我并不是為了太宰而是擔憂組織遭受外來勢力入侵返回橫濱的呢，所以也并沒有受到很嚴重的拷問只相當于禁閉呢。”
“當然，畢竟還是違反了命令，所以我也能理解森醫生的‘不得已’決定呢。”绀野凪一邊說着彼此都心知肚明的謊言，一邊伸手将自己衣領立起，她有些懊惱地看着已經染上了血跡的鬥篷。
少女像是想到什麽，擡頭問道：“對了，紅葉姐，久作和銀是完全不知道我的行為的，這個森醫生應該知曉吧。”
“雖然他們沒有受到處罰，但是也已經召回，并且扣了一部分工資。”
“這樣啊……”绀野凪無奈地笑了一下，她都可以想到久作和銀見到自己這幅模樣該是多麽震驚又氣憤了，“紅葉姐能借我用一下浴室嗎？我可不能這樣子去見他們啊。”
“小凪……你真的是過分溫柔了。”尾崎紅葉低聲說道，绀野凪則是很詫異地揚了揚眉，“紅葉姐原來也會開玩笑啊，比起我還是紅葉姐溫柔嘛。”
尾崎紅葉注視着和平時似乎別無二致的淡淡笑着的少女，她抿了抿唇，口腔中被咬破的鮮血味彌漫：“小凪，你對我說實話。那家夥究竟和你……”
“紅葉姐，時間不早了我們還是快點出去吧。”绀野凪打斷了尾崎紅葉的話語，她依舊是用那平靜而無一絲波瀾的目光注視着對方，“畢竟這裏又小又黑，我可是無時無刻都期盼着要早點離開呢。”
她往前走着，伸手拉開了拷問室的門，一絲微弱的光線投射進來，绀野凪轉過頭看着站在原地的和服美人：“當然，太宰現在已經不是組織的人了，而我是不會背叛組織，離開紅葉姐的呢。”
尾崎紅葉看着少女臉上乖巧而帶着一絲漠然的笑容，她輕輕地嘆了口氣：“小凪，已經習慣于黑暗中生長的花觸碰到陽光的一瞬間，就會灰飛煙滅，那裏終究不是我們可以涉足的地方。”
“小凪，我希望你不要走錯路。”她伸出手，塗着豔紅色指甲的手輕柔地撫摸着少女的發頂。
“當然，請紅葉姐放心。”绀野凪揚起一直以來在尾崎紅葉面前的乖巧微笑，“我不會讓紅葉姐傷心的。”
绀野凪走入自己的辦公室，已經借用尾崎紅葉的浴室重新洗過澡除去了身上的血腥味的少女手腕處被手铐磨出的疤痕便十分顯眼。她卻只是随意地拿出創口貼貼了上去，伸手從茶幾底下摸出自己的游戲機。
還沒來得及按下重啓鍵，門就被敲響了。绀野凪擡眼：“進來吧。”
“绀野大人……”低低咳嗽着的芥川龍之介慢慢走了進來，自從離開橫濱後還是第一次再見到對方的绀野凪看着少年依舊蒼白的臉色，微微地皺了皺眉，怎麽感覺對方的身體還是那麽差一點也沒有變好的傾向。
“芥川君，你找我有什麽事嗎？”绀野凪問道，她也知曉對方現在的處境有多麽地尴尬，畢竟在明眼人裏芥川龍之介可是作為太宰治的弟子而不是她的，而太宰也才剛剛叛逃，現在位居港口Mafia發布的通緝令第一位。不過绀野凪相信以太宰治的手段，想要隐藏自己的行蹤也不是很麻煩的事。
“你是來申請做我的部下的嗎？”绀野凪問道，她看見少年的眼瞳微微亮了一度，而後對方卻低下頭，話語中頗有幾分怒意：“绀野大人，在下聽說绀野大人因為太宰……先生叛逃所以才進的拷問室，是嗎？”
绀野凪愣了一秒，原來芥川君竟然是來問她這個的，看來即使森鷗外‘澄清’了她的清白，這個消息也在下屬中傳的廣為人知了。但事實上，她還真的沒有給太宰治叛逃的任何幫助，森醫生氣的大概是因為她擅自打破他的計劃前去救了織田作之助吧。
雖然被森醫生誤認為是她幹掉那個安德烈.紀德的，迫于某種程度上也算是維護了港口黑手黨也只能以擅自在未完成任務時返回這一借口關她幾天禁閉，還不得不另外獎勵她除去了Mimic首領這件事，估計森醫生現在被她也氣的不清吧。
不過她也确定了，森醫生真正想要趕走的只有太宰治，對于她森醫生還是舍不得放手的。畢竟她這麽久以來一直保持着對各種複雜決策不感興趣的性格，也該讓對方意識到自己根本沒有任何想要篡位的意圖了吧。
畢竟她走的可是武力路線，和太宰治走的智謀路線不同，就像歷史上那些決策者不一定會開槍，卻一定懂謀略這麽簡單的道理一樣。
绀野凪搖了搖頭，把那些事抛開：“芥川君，你可能誤會了，首領只是處罰我沒有完成任務就擅自回來，和太宰的叛逃沒有任何關系。畢竟他叛逃的時候我還被關在拷問室呢。”
芥川龍之介握了握拳，他壓低聲音說道：“绀野大人，在下知道……您和太宰……先生的關系很好……但是現在都在傳您被太宰……先生抛棄了，在下并不是不曉得察言觀色的人，連紅葉大人都這麽想……”
他猛地擡起了頭，以一種無法反駁的決心說道：“在下會竭盡全力追捕太宰先生，首領已經把在下調到了游擊部隊，在下一定會追捕到太宰先生向您證明在下足以追随您的能力的！”
說完，他直挺挺的站在那裏，頗有如果绀野凪不同意他就不離開的姿态，绀野凪忍不住扶額嘆息，太宰治究竟怎麽教導對方的，她現在真有點後悔把芥川君交給太宰治來教導，追捕太宰治和證明能力有什麽關系，證明追捕能力嗎……
芥川君又不是情報部的，绀野凪無奈地開口道：“芥川君，我知道你關心我，但是太宰那家夥比泥鳅還滑溜，刻意隐瞞的話能找到他的人基本上不存在。”
“所以！我會證明給您看的！”芥川龍之介大聲說，“我一定會抓到太宰先生的！”
“……好吧……如果抓不到也別喪氣……還有，銀也回來了，芥川君也有段時間沒看到她了，不如先去和自己的妹妹聯絡聯絡感情？”绀野凪揮了揮手示意對方可以離開了，既然芥川君想試試她也不好打壓他的積極性，雖然抓到的可能性比太宰自殺成功的概率還小。
不過看樣子芥川君似乎變得更加鬥志昂揚了呢。
黑發少女注視着披着黑色外套的芥川龍之介一副要上刑場的決意姿态走出她的辦公室，她重新把注意力放回手中已經開機的游戲機，登陸已經更新後的新款游戲。
游戲界面開啓，角色人物出現，文字框內的數字映出绀野凪的視野。她微微睜大了眼，而後嘴角一抽，立刻将文字框裏的內容還原為空無一物的空白框。
熱情四射人聲鼎沸的游戲城，無疑是衆多網絡游戲愛好者的天堂，夜晚對于他們反而是更加酣暢淋漓的戰場。而少女站在這家她最常去的游戲城的大樓頂端，望着大樓下方川流不息的車流，遠方閃爍着五顏六色的霓虹燈。
夜晚的冷風吹得她身上的鬥篷簌簌揚起，绀野凪注視着下方繁華的街道，一雙眼眸仿佛與夜色融為了一體。
身後毫無征兆地貼近一個熟悉的懷抱，有人從後方抱住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