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終局
春去秋來，從那場火災過後，池袋經過了又一個冬天。
如柔軟的鵝毛般的雪花，紛紛揚揚地落下來。純潔的白色一點一點覆蓋在池袋中心購物廣場的地面上，掩去一切曾經觸目驚心的、焦黑色的猙獰痕跡。
無論是石地和建築被灼燒出的黑色痕跡，還是劫後餘生的人們心裏的痕跡。
平和島靜雄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家的。
頭頂的煙花一朵又一朵地炸開，撕扯着他的神經。人們的歡笑和喊聲充斥耳邊揮之不去，他幾乎恍惚間回到了那場火災。
這一生，他都将永遠無法走出那片火海。就像這一生，他都無法忘記那一天的折原臨也。
一路渾渾噩噩，他只記得路過廣告熒幕時又遇到了那個占蔔師，占蔔師正在收拾東西往回走，看見他後愣怔片刻，嘆了口氣。
“……已經走了嗎。”
占蔔師搬起桌子走過平和島靜雄身邊時頓住腳步，側過頭去輕聲對他說：
“因你的執念而暫留的人，也會因為他的執念消散而離去。”
平和島靜雄擡起頭，看到廣告熒幕上鳴謝名單裏的主辦方。
那個小女孩果然還只是個孩子，竟然通過這種方式，幼稚地炫耀着自己兩年前的勝利。
占蔔師回過頭，說完最後一句話後頭也不回地走過他身邊。
“好自為之。”
岸谷新羅撐着下巴神色凝重地坐在沙發上。
自家愛人自從探望靜雄後回來就是這個樣子，塞爾提不由得有些擔憂。她在PDA上按了一陣後，拍拍他的肩舉到他面前。
“新羅？”
“嗯？”岸谷新羅回過神，“怎麽啦塞爾提？”
“你從靜雄家回來後就一直這樣……是他又出什麽事了嗎？”
即使愛人沒有頭，池袋密醫還是感受到了她的憂慮。他拉着她的手讓她坐下來，安撫地對塞爾提笑了笑：
“沒事……我只是有些擔心……”
塞爾提舉起PDA：“擔心什麽？”
“臨也……死後，靜雄的狀态一直不好。”岸谷新羅的眼神飄了飄，像是越過塞爾提看向某處遠方，“他們啊……我都不知道怎麽形容這兩個人的關系。犬猿之仲也好，故交舊友也好，多年宿敵也好，全部不足以形容他們……如果非要說的話，大概他們彼此，就是對方與這個世界最堅實可靠的聯系。”
看塞爾提似懂非懂的樣子，岸谷新羅輕嘆了口氣：
“這麽說吧……自我出生以來，我只見過兩種生物需要彼此互相依存才能努力生活下去并且證明自己存在的實感。一種是大樹或者竹竿和藤蔓類植物，另一種——”
“——是平和島靜雄和折原臨也。”
“如果一方死去，另一方就永遠無法回到最佳狀态了。”
“靜雄這兩年的狀态明明一直不上不下，前幾天我去他家看他的時候，卻看到他的樣子居然變得和兩年前一樣……我只能想到一個原因，醫學上并不是沒有這樣的案例。”岸谷新羅深吸一口氣，“靜雄他，在自己的假想中創造了一個臨也，并假想他還能與自己一起争鬥，一起活着，甚至一起……過與從前一樣的人生。在這種假想下，他會意識不到，或者……忘記臨也已經死去的事實。”
塞爾提這一次迅速領會了他的意思，有些緊張地舉起PDA：“你擔心靜雄會分不清現實和幻想後……”
“嗯。所以我們再去看看他吧。”岸谷新羅的臉色有些沉重，“如果他能一直保持這個狀态下的平衡的話還好，但是這種狀态下的變故誰都說不準。如果他真的無法脫出自己的假想……”
“一定要阻止他。”
池袋密醫和無頭騎士來到靜雄的公寓前，兩人“對視”一眼，岸谷新羅伸出手，有些緊張地敲了敲門。
門開得比預想中的快，平和島靜雄看見他們時也驚訝得毫無異常：“新羅……還有塞爾提？你們今天怎麽來……”
“先讓我們進去坐坐吧。”岸谷新羅笑眯眯地打斷他，“你看我們好不容易才來看你一次。”
塞爾提舉起PDA：“打擾了。”
“啊……不算打擾，而且新羅前幾天才來過。”平和島靜雄側身讓開方便他們進來，順手關上了門。
岸谷新羅走進客廳，看到了桌上單人份的杯盤碗筷，還有一個只剩一半的三明治，看起來靜雄應該是正在吃早飯。
他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和塞爾提一同坐在茶幾旁的沙發上。
平和島靜雄端了兩杯茶放在他們面前，有些疑惑地坐在他們對面：
“今天來有什麽事嗎？”
“啊那個……我們只是來看看……”塞爾提手忙腳亂地按着PDA，字還沒來得及打完，就聽見身旁的愛人語氣輕松地問：“你最近看見過臨也嗎，靜雄？”
塞爾提手下的力氣沒控制住，險些将PDA的屏幕按出一個坑。她剛要踹新羅一腳責備他怎麽問得那麽直白，就聽見平和島靜雄說：
“哈？你在說什麽？”
她愕然地回過頭，看到金發青年格外平靜的臉，還有他自然而然的回答：
“臨也那家夥，不是早就死了麽。”
走到平和島靜雄的公寓樓下時，塞爾提還沒反應過來。
她拉着新羅的手讓他停下，用PDA打字打得語無倫次：
“剛剛、剛剛他那是……”
“什麽情況”四個字還沒打出來，岸谷新羅嘆了口氣，按下她的PDA。
“算了。”
岸谷新羅仰頭看向靜雄家的窗臺，那裏空無一物。
他平靜地說：
“我們走吧，塞爾提。”
在新羅和塞爾提離開後，平和島靜雄坐回餐桌旁，開始吃剩下的那一半三明治。
“小靜。”
他擡起頭，看到情報販子逆光坐在他對面的窗臺上，一手轉着小刀，一邊笑眯眯地看着他。
“你知道我已經死了。”
平和島靜雄放下三明治。
“對，我知道。”
“你也知道……”有從窗口吹來的風，拂動折原臨也的頭發，“現在的我，只不過是你心裏的幻象。”
“我知道。”
平和島靜雄收拾好碗筷，起身走到窗前，低聲說。
“可是有的時候，真實和幻象的差別，已經不那麽重要了。”
若死後皆為虛無——
仍存在于我身邊的你又算什麽？
他伸出手去想要觸摸對方。
他伸出手撫摸着坐在窗臺上的黑發青年的笑容。
他伸出手穿過了從窗臺透進來的金色光線，只觸碰到陽光裏飛舞的塵埃。
平和島靜雄伸出手臂，他已經不在乎自己抱住的，到底是折原臨也，還是一團發冷的空氣。
他聽見耳邊黑發青年含笑的聲音，如從前一樣，別無二致。
“早安，小靜。”
（完）
作者有話要說： 麻蛋打字打得我都快不知道折原臨也和平和島靜雄這倆名字怎麽寫了……在火車上打出來的，但其實并沒有匆忙的感覺，只是覺得，啊，終于還是到了這一天。
總之，大概就是這樣了，我心裏這篇文的最終結局。
每個人都迎來了他們的終局。池袋密醫和無頭騎士扭曲的愛情故事繼續向前發展，折原妹妹的結局雖然沒有寫，但鑒于麻生珠裏會兌現承諾，應該就是解除了催眠後繼續生活下去了。而麻生珠裏，這個依靠對臨也的恨意活到現在的女孩子，在這種恨意消失後，大概會逐漸走向崩潰，又或者，遇見下一個像她哥哥那樣的，能讓她寄托着希望活下去的人。
折原臨也已經死去，而平和島靜雄将會與臨也的幻影，相伴着度過此生。
這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不得不承認本篇還是挺虐的，雖然我寫得挺爽。
嘛如果還有下一篇的話應該就寫寫折原臨也人格分裂啦。一個極度複雜的折原臨也，和一個極度純粹的平和島靜雄。雖然故事從開始到結局的大綱我還沒想好，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那篇寫了出來，必定是小虐怡情以甜為主的HE。
謝謝貼吧的朋友這幾個月的陪伴。
再見啦。
【死後皆為虛無】
【2016年1月3日?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