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她的十八歲

範芸嘉露出疑惑的表情:“我們見過?”

顧茗伽看着她的臉,她想問你的名字不應該是範芸嘉嗎?你為什麽要奪走我的名字?

諸多疑問缭繞在心頭,她剛要問出口,一輛車在不遠處停了下來,一個男人下了車,朝着她們的方向走過來。

範芸嘉回頭望去,熟悉的笑容出現在臉上,她朝着男人揚起手:“我在這!”

男人逆着光,顧茗伽只能看見他線條明朗的輪廓,陽光在他的側臉鍍上一層金,配上那一雙逆天長腿,矜貴傲氣令人幾乎不敢直視。

等他走近了,顧茗伽才終于得以看清這個讓她這段時間心心念念的臉。

是他,真的是他!

顧茗伽在心裏尖叫,臉上仍是毫無表情,唯有手心裏不斷冒出的冷汗,昭示着她的緊張與不安。

“容青哥哥,你怎麽才過來,我都要熱死了!”範芸嘉皺了皺眉鼻子,平日裏人前的女神形象蕩然無存,俨然只是一個愛撒嬌的小女孩。

這熟悉的場面讓顧茗伽有一瞬間的恍惚,似乎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個晚上。

範芸嘉挽着容青的胳膊撒嬌:“容青哥哥,你就幫幫我吧!”

她一句話,顧茗伽就被送到了千裏之外的B市,從此颠沛流離,生死由命,過去的好壞,還有顧茗伽這個名字,以及這個名字所意味的一切得失,都跟她再無瓜葛。

容青無奈地拍了拍她的手,說:“快上車,叔叔那邊已經在催了。”

顧茗伽看着兩人旁若無人地秀着恩愛,內心早已千瘡百孔,每一處都潺潺流着鮮血。

時光讓眼前的這個男人多了些說不出來的韻味,只是那眉眼,卻依舊是她記憶中熟悉的樣子,恣意飛揚,深不見底。

可是無論是十年前,還是十年後,這個人從來都不屬于她。

範芸嘉挽着容青的手正要離開,一回頭見到顧茗伽還期期艾艾地站在原地,說:“學妹,我不記得有見過你,還有舞蹈社的事情我也做不得主,她們有她們的規矩,你要是真的喜歡跳舞,就去報個班好好學習。”

說完兩人相偕離去,期間容青根本沒有看過顧茗伽一眼,她內心所有的惶惶不安,期期艾艾,都只是無人問津的獨角戲。

這時朱子瑤追着她趕過來,見到她恍惚地看着前方,不由問:“茗茗,你不會真的喜歡顧茗伽吧?”

顧茗伽:“……”

“你這麽看着我,我真的有點方。”朱子瑤說。

“剛剛陪着顧茗伽的那個男人,你認識嗎?”顧茗伽問她。

“那不就是顧茗伽傳說中有顏有錢,還情深不渝的男朋友嘛!”朱子瑤說,“感情你看上的是他?”

顧茗伽艱難地收回自己的視線,揉了揉眼角,“今天是顧茗伽18歲的生日?”

“對啊。”朱子瑤憤憤地說,“我媽還非得讓我去,說是讓我去釣個金龜婿回來,我的媽,我這種,真有身份的人根本看不上好不啦!”

朱子瑤的家庭算是個中規中矩的中産階級,在名流雲集的A市不算有多顯眼,卻也衣食無憂,她媽畢生心願就是把她嫁入豪門,光宗耀祖。

顧茗伽一顆心卻提了起來,她問:“你有邀請函?”

“嗯,我爸不知道從哪裏搞到一張,說是費了老大功夫。”朱子瑤說,“不過我壓根不想去,去了也就是走個過場,還要遭人白眼。”

“那你……”顧茗伽咬咬唇,“能不能讓我去?”

朱子瑤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你想去?”

顧茗伽點點頭:“我想去見一個人。”

“剛剛那個男人?”朱子瑤抿抿唇,略有些不解,“茗茗,你不會是真看上他了吧?”

“我……”

“我跟你說,你可千萬別跟鐘曉那種人一樣,整天盼着攀高枝嫁豪門,每天老老實實多讀書充實自己才是正道。”朱子瑤語重心長地說。

“……”

最終朱子瑤還是把邀請函給了她,順便還給她挑了身适合參加晚宴的禮服,化了個妝。

她很感激朱子瑤,盡管她或許不理解自己,甚至不認同顧茗伽的做法,但她還是給了她一個室友能夠給予的最大的幫助。

顧茗伽懷着一種自己也說不清楚的心情,踏進了這個號稱A市最豪華的酒店大門。

她在明亮的燈光下駐足,看着人來人往,觥籌交錯,內心只有一片空蕩蕩的彷徨。

她為什麽要來呢?

為了拆穿範芸嘉,還是為了問問容青,為什麽要在明知道真相的情況下,還要陪着範芸嘉演這麽一場戲。

十年前容青派人将她送去A市後,真的再沒有過問過她的任何消息。

他給了收養顧茗伽的那家人一筆錢,從此音訊全無。

此時一個中年男人走上臺,沖着臺下一身白色連衣裙美若谪仙的範芸嘉喊道:“茗伽,過來。”

範芸嘉微微一笑,順着他伸過來的手走上舞臺,燈光打在她的臉上,折射出一種近乎透明的白。

“感謝大家能夠來參加小女的18歲生日宴會,今天是她的成人禮,也是鄒家這麽多年來,第一次向外界公開她的身份。”

顧茗伽望着臺上侃侃而談的中年男人,心裏有一些說不清的情緒在慢慢發酵。

這個人就是她的親生父親嗎?

大廳裏冷氣開得很足,但顧茗伽的手心卻一直在出汗,她要去揭露這些人,這一切本該屬于她。

然而在她跨出第一步的時候,有人從後面拽住了她的手臂。

顧茗伽愣了一下,回過頭,對上容青那雙永遠波瀾不驚的眼睛。

“你……”

“跟我來。”容青沒有給她拒絕的權力,事實上面對他,顧茗伽也沒有拒絕的勇氣。

她被容青拉着往酒店外走,門外停着一輛全黑的limo。

“你要帶我去哪裏?”顧茗伽顫抖的聲音在夜色中拉長,“我不走!”

容青把她推進車裏,關上車門,眸色幽沉,似乎很不悅:“你想幹什麽?”

車窗隔絕了外面所有的噪音,車內安靜的氣氛讓顧茗伽心跳不止,十年了,這是她最接近容青的時候。

可卻是因為範芸嘉。

他不想讓顧茗伽揭穿她。

“你都知道,你明明都知道,但你為什麽要阻止我?”顧茗伽把自己縮在角落裏,全身都在顫抖,仿佛回到了十年前的那個夜晚。

“你覺得誰會相信你的話?”容青用指腹擦掉她眼角的淚水,語氣中聽不出一絲憐憫。

顧茗伽一把抓住他的手,央求道:“幫幫我……”

“我為什麽要幫你?”容青說,“給我一個理由。”

顧茗伽全身發冷:“當年你為什麽要救我。”

“是芸嘉救了你。”容青毫無感情的目光掃過她的臉,“你今天之所以還能站在那裏,也是因為她。”

顧茗伽難以置信地看着他:“我難道還應該感激她?是她害死了我的父母,是她奪走了我的一切!”

容青的眼底閃過一抹異樣的光芒,但話語卻仍是無情:“這個世界本來就不公平。”

“不……”顧茗伽咬緊牙關,“我可以去做DNA鑒定,我會證明,我才是顧茗伽!”

“你盡管去試試,看會不會有人相信你。”容青似乎壓根不擔心她會這麽做,“當年那些人能殺掉你的父母,今天一樣能不留痕跡地除掉你。”

顧茗伽腦海中閃過十年前父母倒在血泊中的那一幕,身體再次情不自禁地顫抖起來。

她用恐懼的眼神看着容青:“你們是一夥的嗎?”

容青沒有回答,只是突然換了一個态度,像哄小孩一樣哄着她:“你現在過得不好嗎?你以為鄒家就真的像你看到的那樣,兄友弟恭家庭和睦?你用你現在擁有的這一切去換一個根本不存在的未來,值得嗎?”

“我不知道。”顧茗伽看着他的眼睛,嘴唇微顫,“可他們是我的親生父母。”

容青笑了笑,只是很微小的弧度,卻如同冰雪消融,四周凝固的空氣都開始流動起來。

這個笑容太過熟悉,她不受控制地伸出手,想去碰一碰那雙亮如星辰的眼睛,卻被容青抓住了手腕。

“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當年你的養父母會遭遇滅門,你現在說出真相,無異于暴露你自己。”

“那我能怎麽辦!”顧茗伽用力甩開他,“十年,我什麽都做不了,你知道我這十年是怎麽過來的嗎!”

容青的手臂砸到前座的椅背上,發出一聲悶響,他卻連眉頭都沒皺,“陸家給了你應得的一切,就算當年你的父母沒有死,你也不會比現在過得更好。”

“但他們不是我的父母,他們也從來沒有把握當成過女兒!”

顧茗伽蹙着眉,情緒有點失控,心跳出奇的快,“他們只是例行公事,十年裏,他們甚至從來沒有問過我一句,今天過得好不好。”

“你過得不好嗎?”容青反問她。

“你覺得我這叫過得好?”顧茗伽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臉色越發蒼白,“每天惶惶不可終日,生怕哪天那些殺人犯會找上我。可他們不找我,我也總有一天要找到他們!”

容青盯着她,覺得她狀态有點不對,剛想說話,顧茗伽就雙眼一閉,暈了過去。

他下意識地去探她的呼吸,轉而沖司機吩咐:“去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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