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生日快樂
顧茗伽半夢半醒間聽見一些模糊的聲音，像是近在耳畔，又像是隔了很遠。
“初步診斷應該是心因性疾病，導致心髒負荷過大……供血不足。”
“可能是童年的一些創傷經歷……最好不要再刺激她。”
“……”
她的心髒出了問題嗎？
顧茗伽動了動手指，睜開眼睛，就看見容青站在床邊，低着頭，目光落在她臉上。
“醒了？”
顧茗伽遲疑地眨了眨眼睛，開口就嗓音嘶啞：“我在醫院？”
“嗯。”
容青點頭的瞬間，手機響了，他低頭看了一眼，接起來，然後快步往病房外走。
房間裏很安靜，顧茗伽把頭轉向窗外的時候，恰好聽見電話洩露出的女聲：“生日宴都結束了，你人呢？”
“我在醫院，生日快樂。”容青反手關上門。
顧茗伽擡頭看了一眼挂在牆上的鐘，時間剛過11點。
明明今天也是她的18歲生日，卻沒有人祝她生日快樂。
不知道過了多久，病房的門再次打開，顧茗伽閉着眼，任由來人取下已經到盡頭的吊瓶。
微涼的掌心觸上她的額頭，低沉的嗓音自頭頂響起：“醒了就起來，送你回家。”
顧茗伽這才睜開眼睛，很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我在A市沒有家，學校也已經關門了。你要是有事可以先離開，明天早上我會自己回學校。”
她僅僅是在陳述事實，容青卻再一次皺起了眉頭，重複一遍：“起來。”
顧茗伽沉默地從病床上爬起來，再一次坐進那輛limo，明明十分寬闊的空間，因為身旁坐着的男人，讓她感到十分逼仄壓抑。
“容先生，現在去哪裏？”司機微微側過頭詢問。
“回家。”容青順手從置物箱裏取出一床毛毯搭在顧茗伽的膝蓋上。
車子啓動，顧茗伽抓着毛毯，“你要送我去哪裏？”
“你不是沒有家嗎？我送你一個家。”容青看着她，語氣平淡得好像在談論天氣。
車子停在一個小區前面，四周一片寂靜，除了發動機的轟鳴聲，再聽不見其他聲音。
“下車。”容青繞到顧茗伽這邊替她拉開車門。
夜晚的涼風撲面而來，顧茗伽裹緊了身上的毛毯，茫然地打量着四周陌生的景色。
她像個迷路的孩子，亦步亦趨跟在容青身後。
容青領着她進了小區，電梯直達36層，他們站在一扇門前。
“0915。”容青按下密碼，“以後這就是你的家，不想住宿舍的時候可以來這裏。”
0915，今天，她的生日。
顧茗伽兀地看向他，容青低下頭，對她說：“生日快樂。”
眼淚毫無征兆地掉下來，一時間她心裏竟說不出什麽滋味。
“洗個澡，早點休息。”容青替她擦掉眼淚，“裏面什麽都有，明天請個假，別去上課了。”
說完他轉身走向電梯。
顧茗伽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可不可以不要走？”
“？”容青轉過頭看她。
“你是要去找範芸嘉嗎？”顧茗伽執拗地拽着他的手。
“現在已經很晚了。”容青答非所問。
其實他們并沒有那麽熟，至少沒有熟到顧茗伽可以質問他來去的地步。
可這個人與她而言，是一個很特別的存在，十年了無音訊，說過的話屈指可數，但卻沒有一天，不存在于她心底。
“能不能留下來？”顧茗伽低下頭，像是害怕被他看穿心底的秘密。
仿佛連老天都在附和她的話，窗外一道閃電劃過，大雨傾盆而至。
冷風從沒有關緊的窗縫裏吹進來，拂過顧茗伽的臉，也仿佛一瞬間就吹散了她腦子裏那些紛亂的情愫。
她突然清醒過來，擡起頭，就看見容青皺着眉看向窗外，神色間一閃而過的為難。
“我還有事。”容青說。
“我知道了。”顧茗伽松開手。
容青毫不留戀地轉身離去。
顧茗伽站在原地，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她才緩慢地挪動步子走進房間。
全開放式的空間，很有設計感，看得出是用過心的，進門就是客廳，廚房正對着客廳，唯一的隔斷就是兩級臺階，廚房左邊是卧室。
顧茗伽撥開繁重的水晶簾子，走進卧室，直接撲到在床上。
即使細節做得再到位，也掩蓋不了這裏冰冷而毫無人氣的事實。
第二天一早，顧茗伽打開手機，微信消息就爆炸了。
朱子瑤給她發了幾十條信息，她點開一看，滿屏的問號。
顧茗伽剛準備回複，電話就進來了。
“喂？”
“我去，你總算是接電話了！”朱子瑤聲如洪鐘，情緒激動：“微信不回，電話不通，我差點報警了！”
顧茗伽慢半拍地問道：“怎麽了？”
“你說你去參加個生日宴，居然還學會夜不歸宿了？”
“我手機沒電。”顧茗伽嘆了口氣說，“早上起來才想起來，這不立馬就翻出充電器開機給你回消息了嘛！”
不過說起來布置房間的人真的很細心，居然連手機充電器這種東西都準備好放置在抽屜裏。
朱子瑤聞言沉默了一下，然後問她：“你現在在哪裏？”
“我在……”顧茗伽猶豫一瞬，随口編了個謊：“我在校外租了間房，離學校不遠。”
朱子瑤驚訝地問：“你一晚上就傍上了富豪？”
顧茗伽無語，她還沒來得反駁，電話那頭就響起一些悉悉索索的聲音。
“我就随口一說，你跟着自我高潮個什麽勁？”手機傳聲筒被朱子瑤用手捂着，聲音模糊地透過來。
“你在跟誰說話？”顧茗伽問她，“鐘曉嗎？”
朱子瑤冷哼一聲道：“我真受夠了，整天就知道在那裏給自己加戲，整一個戲精。”
“到底怎麽了？”
“我剛剛就随口開了句玩笑。”朱子瑤覺得委屈，“不知道怎麽就戳中鐘曉的痛點，你說我招誰惹誰了？”
顧茗伽不禁失笑：“你幹嘛總跟她過不去，大家都是室友，你說話好歹注意點，開玩笑也要有個分寸。”
“你生氣了？”朱子瑤更加委屈，“我真的沒那個意思，你昨晚沒回來，我還給你打掩護來着，急死我了。”
“我當然沒有生氣。”顧茗伽看了一眼手機的電量，然後說：“我一會就回來，等會上課你幫我答個到。”
“沒問題！”朱子瑤嘻嘻笑着。
顧茗伽挂了電話，稍微拾掇了一下自己，然後在門口打了個的士直奔學校。
上午第一節課是一節公開選修課，偏偏任課老師極其變态，時不時就來個突襲點名，花樣百出，讓人措手不及。
現在就是飛奔過去恐怕也趕不及，到時候只能偷偷摸摸從後門進去。
顧茗伽從木門上方的玻璃往裏看，老師正在講臺上滔滔不絕，濺出的口水沫子把第一排的學生噴得欲仙欲死。
朱子瑤坐在後排，一眼瞄見她，連忙偷摸揚起手沖她打招呼，一邊還無聲地吶喊：“快進來！”
顧茗伽用手指了指門鎖，示意她開門。
奈何朱子瑤遠水救不了近火，只能幹着急，琢磨半天只能丢了個紙團給坐在後門的一個男生。
上書：江湖救急，開門！
以顧茗伽的位置只能看到那個男生的背影，以及他伸出的一只手，白皙修長，骨節分明。
是一雙适合彈鋼琴的手。
顧茗伽突然有些走神。
男生展開紙條看了一眼，然後擡起頭往後門看過來。
他擡頭的瞬間，被切割斑斓的陽光灑在他的臉上，一雙幽深的黑眸對上顧茗伽的目光。
那一秒仿佛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
遠處朱子瑤還在手舞足蹈地示意那個男生快點開門。
男生耳朵裏塞着耳機，輕描淡寫地瞟了顧茗伽一眼，順手将手裏的紙團往後一扔，進了垃圾桶，然後目不斜視繼續看書。
朱子瑤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門外的顧茗伽也微微愣了下，然後轉身靠在門上，聽着自己清晰可聞的心跳聲。
朱子瑤則用一種憤憤的眼神盯着那個男生的側臉看了整整一節課，可惜人家自己做自己的，絲毫不受影響。
下課鈴打響，老師拿着花名冊掃視教室，然後殘忍一笑：“接下來，我們來點個名。”
顧茗伽：“……”
天知道她在門外站了整整半節課。
“陸悠茗。”
“到！”朱子瑤大聲應道。
老師擡眼看向她，突然說：“這位同學我注意你很久了，坐在後面聽課不要有那麽多小動作，會影響到其他同學。”
朱子瑤：“……好的老師我下次一定注意。”
顧茗伽：“……”
“陸止安。”老師突然露出一個迷之微笑，視線在一百多號學生裏掃過，“陸同學到了麽？”
後門角落裏傳來一個冷淡的聲音：“到。”
“很好，你們都應該向陸同學學習，即使坐在最後一排，也要認真聽課。”
同學們：“……”
老師扶了扶眼鏡：“下一個，朱子瑤。”
朱子瑤猶豫了一下，正準備偷摸答個到，卻恰好對上老師的視線。
老師面無表情地看着她：“朱子瑤同學到了沒？”
朱子瑤：“……”
“我說過多少次了，我的課不能缺席，你要是敢缺課，就做好期末考試挂科的準備！”老師憤怒地噴着唾沫，“朱子瑤同學在哪裏？有沒有人給她打個電話，我倒要看看，誰的膽子這麽大，居然連我的課都敢不來！”
顧茗伽躲在門後，看在眼裏，急在心裏。
“她在門外。”陸止安說。
“門外？”老師眼神犀利地看向後門。
顧茗伽突然覺得陽光莫名的刺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