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重傷

與商寒賀聲音同時響起的, 還有一聲劇烈的爆炸。

爆炸聲落,來時的暗道入口,已然徹底崩塌。

衆人還沒來得及驚訝, 聽到哨聲的葉祖成就已持扇而上,玄鐵的森森寒氣瞬間逼至眼前。

刀光劍影混作一團,沒有任何人敢掉以輕心。

在此等場合戰鬥力幾乎為零的封悠之眼疾手快,一把拽向輪椅帶着傅長樂遠離戰場,嘴裏忍不住碎碎念叨:“這不科學, 什麽活死人, 這根本就不科學啊……”

傅長樂充耳不聞, 目光死死盯着場內的戰鬥。

戰力堪比宗師可越級殺人的十三和唐義,功力深厚劍下亡魂無數的一品高手萬珊瑚和影九, 別的暫且不提,只此四人聯手,便可與這天下任何人一戰。

可是他們的對手不是人。

十三很快就發現最棘手的, 并不是葉祖成那堪比大宗師的恐怖戰力, 而是他的不知疼痛、悍不畏死。

躲避傷害和保全自己是每個人與生俱來刻在骨子裏的本能, 在影衛營裏, 十三曾針對人的本能反應習得不少殺招, 這也是為何他能越級殺人的原因之一。

可這些對于眼前這個詭異的活死人全然沒了作用。

就在剛剛,影九正面硬抗一個大招,拼着自己重傷才抓住空隙, 軟劍如蛇,以一個誰也料想不到的刁鑽角度, 挑了葉祖成的右手手筋。

這是他醞釀已久的殺招,為了等到合适的時機,甚至搭上了自己整條左臂。

粘稠的血順着臂膀, 從指間滴答落地。

影九以劍支地,撐着自己搖搖欲墜的身子,深可見骨的傷口開出豔麗的血花。

臉上卻是痛快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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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祖成一身本事大半在他的右手,此時手筋被挑斷,他的戰力也至少被廢六成,至于剩下的四成……

腦中一個念頭還未轉完,閃着寒光的鋒利扇沿已殺至眼前——

眼看身受重傷的影九避無可避,一把黑色匕首從天而降,卡在鐵扇邊沿嗡嗡作響。

阻攔攻勢僅是一瞬,十三顧不上收回墨刃,只飛速近身,一把拽過影九将他帶離攻擊範圍。

“怎、怎麽會……”

影九看着葉祖成靈活使扇的右手愣神:“明明……”

明明手筋已經被徹底斬斷了啊,他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完全不受影響?

手筋已斷,那到底是什麽、是什麽在支撐他雷霆萬鈞揮扇發招?

沒有人能回答。

影九發了狠,呸了一口最終的唾沫狠狠道:“挑手筋不行,那就砍了他整條胳膊!我倒要看看,沒了胳膊,這怪物還要怎麽拿扇!”

話雖如此,可要砍掉一名大宗師的胳膊,又談何容易。

誰都看得出來,十三、唐義等人不過是在苦苦支撐,他們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揮劍的動作也逐漸變得遲緩,而他們的對手,是不知疲倦無畏痛楚的活死人。

落敗,被屠,不過是時間問題。

傅長樂目不轉睛地盯着葉祖成的動作,手指無規律敲擊輪椅扶手。

裝了大半個晚上啞巴的商寒賀見狀嗤笑一聲,忍不住開口冷嘲道:“怎麽,左護法步步緊逼,不就是為了看看我的後手是什麽。現在我的底牌已亮,不知左護法有何高見?”

“咳咳咳!”傅長樂沒接話,掩着帕子咳了兩聲,而後沖着站立在一旁眉頭緊鎖的封悠之伸手。

戰局中十三又添一道血淋淋的傷口,封悠之急的着急上火,到底是一咬牙,從衣袖裏掏出白瓷瓶,倒了一粒赤紅色的藥丸在傅長樂的手心。

傅長樂随手将藥丸扔進嘴裏嚼了。

制藥的封悠之自然知道這藥有多苦,可平日裏最怕苦要自家小暗衛千哄萬勸才肯委屈巴巴張嘴的人此刻卻連眉頭也未皺一下,甚至渾不在意地再次伸手:“再一粒。”

“你以為是讨糖吃啊。”封悠之捏着瓷瓶微微後退,“就一粒,不能再多了!”

兩人還在這邊讨價還價,被無視的商寒賀面色微變,腮幫子一鼓就要吹哨,突然冷不丁聽傅長樂出聲道:“你在等的,是今天的滿月?”

商寒賀收了吹哨的心思,盯着輪椅上的傅長樂似笑非笑:“哦?又是左護法讀心讀到的?”

“你想要我們死。但商大管家手裏捏着這麽個大殺器,何必和我們折騰這些個日子,還差點搭上自己的小命。除非……”

“除非什麽?”

“除非這殺器并非想用就用。”

封悠之到底沒能拗過傅長樂,只見她跟嚼糖丸似的咽下第二粒紅色藥丸,低頭活動手腕,嘴裏不緊不慢道:“從唐少門主和你對峙開始,到進卧室、走暗道、入密林,你一共打量天色八次,一直到月上樹梢才喚來葉莊主。商大管家挨了一刀依舊忍氣吞聲拖延時間在等的,不就是這輪不可缺少的滿月嗎?”

“啪、啪、啪。”商寒賀擡手鼓掌,“不錯不錯,難怪一個風吹就到的病秧子能坐穩聽風閣左護法的位置。我确實是在等這輪滿月,因為葉兄只有在滿月之時才能發揮出最大的威力。”

“不過那又如何呢?”商寒賀話鋒一轉,“你知道了這一點又能怎樣,你難道還以為你們能撐到月落日升之時嗎?”

就像是為了應證他的話,正和葉祖成纏鬥的萬珊瑚“哇”的噴出一口血,身子軟綿綿倒下去,徹底退出了戰局。

“毒、毒藥無用。”萬珊瑚又吐了口血,開口一句話卻是徹底打消了封悠之心裏蠢蠢欲動的念頭。

“你看,現在的葉兄是無……”

“嗖嗖!”

只見兩枚烏黑的鐵刺球如彈射的炮彈,電光火石間直取商寒賀要害。

唐禮的想法很簡單,他們幹不掉葉祖成這個戰力堪比大宗師的活死人,難道還幹不掉受了重傷身手不過五品的商寒賀嗎?

只要控制葉祖成的商寒賀死了,眼前的僵局說不準直接迎刃而解。

因為不能确保一擊必中,唐禮手握長刀欺身而上,緊跟着射出的兩枚暗器給與致命一擊。

商寒賀面色不變,他仿佛并不将瞬間逼近的殺招放在眼裏,只抱着胳膊悠悠閑閑站在原處。

這有恃無恐的态度看的人心裏一緊,傅長樂一句“小心”還未喊出口,就見正與十三纏鬥的葉祖成露了破綻,不管不顧硬抗十三手裏照不出光亮的墨刃。

十三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衣袖飛甩,墨刃突長3寸,直直刺向葉祖成——

一截青白色的、僵硬的左手“啪叽”落在枯葉地上,斷口整齊,褐紅色的粘稠液體像是加了顏料的漿糊,顫悠悠黏上一層破敗的落葉。

斷了手的葉祖成動作絲毫沒有停頓,右手腕翻轉,擲扇直逼唐禮的咽喉。

唐禮早已料到葉祖成的阻攔,他不敢硬接鐵扇,只在半空中狼狽扭轉身型,咬牙舉着手裏的長刀沖着商寒賀狠狠刺去——

“铛!”

攔下暗器的鐵扇拐彎,再次攔下長刀。

唐禮還未來得及遺憾錯失良機,葉祖成已然逼至眼前。

乳白色的月光下,腥臭的腐敗味悠悠散開,看不見瞳孔的白色眼珠裏照不出人影,唐禮從未如此清晰地意識到,自己快要死了。

眼前這個活死人身上散發出的強烈殺氣,還有不遠處商寒賀口中不屑的冷哼:“愚蠢。”

這句愚蠢指的自然是貿然朝商寒賀發動攻擊的唐禮。

誰也沒有料到,剛剛與衆人纏鬥的大宗師水準并不是葉祖成的巅峰,因為商寒賀被襲,葉祖成擲扇、攔刀、飛身回擋,既而出手殺人,這一連串動作在瞬間完成,可葉祖成爆發出的功力卻讓所有人咂舌——包括十三在內,幾個當世一品高手竟然沒有一人看清他的動作。

比衆人以為的大宗師更上一層的境界是什麽,唐禮不知,在此刻,他只清楚地知道自己避不開、受不住這一擊。

倒沒有什麽太過恐懼的情緒,他只是遺憾剛剛那一刀沒能刺中商寒賀,這葉祖成太過難纏,他死了,少門主、少門主該怎麽……

臨死前的最後一個念頭還沒轉完,唐禮心心念念放心不小的唐少門主突然一個閃現沖在他身前。

唐義自然沒有蠢到以身相替,但他也做不到眼睜睜看着唐禮去死。

幾乎是下意識的,他飛過去推了唐禮一把——

“轟!!”

唐義唐禮像是兩只斷了線的風筝,軟趴趴落在地上。

唐義感覺自己的五髒六腑全部成了破爛的抹布,嘴裏全是鐵鏽味,他強忍着痛楚,努力地偏頭去看不遠處的唐禮。

唐禮昏死過去,好在呼吸還在。唐義松了一口氣,再也忍不住,悶哼一聲吐出一大口夾雜着破碎內髒的血。

原本衆人纏鬥的戰局中,只剩下十三和葉祖成還站立着。

影九廢了一臂,萬珊瑚和唐義唐禮都只剩下一口氣,就連十三身上布滿傷口。反觀斷了左手的葉祖成,戰力卻是不降反升。

抱臂觀戰的商寒賀笑了,盯着輪椅上的傅長樂吹了一聲口哨。

口哨,攻擊。

十三握緊墨刃,冷冰冰攔住葉祖成的去路。

其實十三知道自己大概率打不過眼前這個活死人,但那又怎麽樣,他的身後是他的殿下,他縱使身死、道消、神滅,也絕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她。

十三率先發動了攻擊。

封悠之看的咂舌,相比葉祖成這個不知疼痛的活死人,十三這個會疼會痛的大活人根本不逞多讓。他身上的傷越來越多,一襲黑衣都遮不住從傷口滲出來的血,可十三從頭到尾連眉頭都未動一下,就仿佛把黑衣浸透的全部是假血。

恍惚間,傅長樂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的沂陽城,浴血奮戰的小十三,死也不願後退一步的小十三。

她緩緩吐出一口氣,俯身彎腰打開了唐義放在她腳邊的、巨大的暗器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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