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靜靜地吃完那一頓飯之後，安西檢讨了一下自己，覺得下次見了李克态度還是盡可能好一點吧。
畢竟是樊駱已經承認了的男朋友，打狗還要看主人……
真是憂愁啊！
安西說不出來心裏是什麽感受，就好像一直屬于他的好友突然被別人搶走了。自己再也不能肆無忌憚的對人家上下其手打鬧調戲，兩個親密無間的人之間多了一層隔膜，就連說起話來都有種顧忌。
悵然若失，好像就是這種感覺。
也不知道當初把高溫厲帶到樊駱面前的時候，樊駱是不是也是這種感受。
或許世界上所有的好友都是如此，由遠到近，由近到遠，有的默默分開，有的惺惺相惜。
高溫厲晚上加班到八點多才回家，和安西是前後腳進的門。一進門就看見安西躺在沙發上悲春傷秋，捂着腮幫子一臉上不出的難受。
“怎麽了？”高溫厲奇怪道。
“牙疼，”安西嘆了口氣，道：“我晚上去見了樊駱和……他男朋友。”
安西很別扭的說出這幾個字。
“男朋友？好事啊。”
安西一下子坐了起來，看着高溫厲特別委屈道：“我牙疼！”
大老板走過去把安西的嘴巴掰開看了看，道：“沒事。”
“可是我就是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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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嘤嘤嘤你不愛我了！我牙疼你都不在乎！”
大老板無奈的過去給安西舔了舔牙，舌尖勾到最裏面的牙齒上，順着輪廓一點點舔舐。
安西總算不叫喚了。
今年夏天不知道出了什麽問題，六月底的海城突然達到了三十五度的高溫。太陽就像發了狂一樣的烘烤大地，雨水似乎還沒降下來就被蒸發殆盡，整個天氣熱得人煩躁。
好在森樂大樓裏的空調很給力，安西從外面剛進來的時候還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上了十七樓榮易的辦公室，安西第一個動作就是問榮易要了瓶水，然後仰着頭灌下去了大半瓶。
榮易看得目瞪口呆，道：“高總不給你水喝嗎？”
安西喝完了水，揉了揉腮幫子，道：“熱……昨天還多正常的，怎麽今天突然這麽熱。”
“已經好幾天了，可能要下雨。”榮易看了一眼窗外的天氣，然後道：“本子你看過了嗎？”
榮易說得本子是昨晚他發到安西郵箱的一個電影劇本，不過昨晚安西“牙疼”，根本就沒看。
老老實實承認錯誤之後，榮易翻着白眼給他翻出了一份紙質版，然後道：“自己先坐那看……雖然你得了個最佳新人但是還是要努力啊。”
安西回想了一下自己最近的生活好像是有點放浪形骸，于是深刻檢讨道：“我知道的。”
榮易滿意地點點頭，安西悟性很高，稍一提點就能起到作用。
這個被榮易看中的新本子名字叫做《田野》，導演看着眼生。《田野》講述的是一個自然保護區裏面的護林人和自己年輕兒子之間的故事。雖然是環保主題，但裏面充滿了老一輩新一輩思想上的矛盾、大山深處與時尚都市之間的矛盾，甚至還有一些人類和自然的矛盾，故事十分吸引人。
但是安西看到最後都沒看懂，這故事為什麽要叫《田野》。
明明講得是森林好嗎？
“大概是田野比森林好聽吧？”榮易道：“管那麽多幹什麽，你先說覺得自己能演好嗎？”
“能吧……這種事怎麽說啊！”安西将劇本合上拿在手裏，哭笑不得道。
兩人正在讨論着，門口突然有人推門而進，安西擡頭一看，居然是很久不見的黎歌！
黎歌看見安西，摘掉墨鏡和口罩打了個招呼，道：“安西好啊，生日快樂。”
“謝謝師哥！”安西趕緊道：“師哥你這去哪兒體驗生活了？”
黎歌現在看上去只有一個“慘”字可以形容，整個人胡子拉碴還黑了不少，眼袋也很重看着就像幾天沒睡覺。和以往的影帝形象實在不符，怪不得在公司裏都要戴着帽子口罩走。
榮易瞪着黎歌，一副要被氣昏過去的樣子。
黎歌倒是大大咧咧坐在了沙發上，然後差遣安西道：“師弟快去給師哥拿瓶水，師哥實在走不動了。”
安西內心崩潰的去給黎歌拿水，一轉身就聽到榮易嚎叫道：“黎歌！我放你假是讓你準備《海上光》路演的！不是讓你去當難民的！你你你怎麽這個樣子！”
安西忍着笑把水遞給了黎歌，黎歌咕嚕咕嚕喝了半瓶，感慨道：“好爽……”
榮易：“……”
安西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先走為妙。
榮易深吸一口氣。
“我真的沒熬夜打游戲我出去野營結果迷路了最後還是被好心人送出來的行李全丢了身上一分錢也沒有問好心人要了帽子墨鏡口罩最後還借了五十塊打車錢才到的公司！”
眼見榮易就要發怒，黎歌飛速地說出了一段話，雙手舉在腦袋旁邊做投降狀态，表情要多無辜有多無辜。
安西看到榮易額頭上的青筋跳了兩下。
果然，下一秒榮易冷笑道：“你倒是給我說說這個好心人是誰？誰這麽好心把大影帝黎歌從深山裏帶出來啊？”
黎歌似乎早有準備，臉不紅氣喘道：“你一定想不到！是陳登啊！不信你打電話問他！”
說着，黎歌拿起手機撥到了陳登的信息頁面，只見聯系人那一欄的備注是“恩人”。
安西目瞪口呆，心想真的假的？影帝去野營迷路被另一個影帝救了出來？這概率也太小了吧！
“緣分就是這麽奇妙。”黎歌一邊感慨一邊收了手機，榮易面無表情看着黎歌。
“可惜恩人身上只有五十塊錢，只夠我打車到公司。”黎歌補充道。
榮易突然一笑。
安西有點毛骨悚然。
“你倒是給我說說，你有時間找恩人借錢，為什麽沒時間給我打個電話呢？”
黎歌臉上的表情凝固住了。
“恩？繼續編？你別當演員了幹脆去當編劇好了！”
安西：“……”
我擦！影帝撒起謊來果然和正常人不是一個段位的，他幾乎都要信了！
黎歌機械式地轉頭看了眼安西，然後立刻眉飛色舞道：“師弟！你手上拿的什麽本子啊？快讓師哥來看看！”
榮易：“……”
安西把本子拿給了黎歌，黎歌翻看了兩眼，然後看了看封面，道：“咦？秦老的本子？這導演是誰怎麽不認識？”
“新晉導演，”榮易沒好氣道：“拿過幾個國外的獎。”
黎歌仔仔細細翻看着《田野》的劇本，榮易也沒再向他發火了。看完之後，黎歌合上劇本道：“好故事。”
榮易點了點頭，臉上的表情緩和了一點，道：“有傳聞說這是秦老的封筆之作。”
安西一臉懵逼，心想秦老是誰很有名嗎怎麽回事！
榮易一臉恨鐵不成鋼，道：“你進修班都白上了嗎！秦老不知道？那《歡歌》看過嗎！”
安西思索了一下，突然想起來他還真看過《歡歌》。《歡歌》其實是一部悲歌，講述的是被拐賣婦女不為人知的悲慘遭遇。《歡歌》大概是二十年前的作品了，那時候電影的傳播不像現在一樣便捷，但《歡歌》播放之後還是引出了很大的轟動，甚至有相關部門成立了調查組去山裏調查這件事。
可以說，《歡歌》暴露了肮髒而赤裸的現實，但是因為傷害了某些人的權益，這部電影很快被禁，而電影的導演編劇也被封殺。安西依稀記得，《歡歌》的導演最後好像是不明不白的死了，秦老也在公衆面前消失了很久，一代知名編劇此後再無作品流出。
這也是他為什麽一時沒有想起這茬的原因。
年代太久遠了。
看着安西臉上驚愕的表情，榮易滿意極了，道：“所以問你覺得能演好嗎？”
憑借着秦老的名聲以及“禁片”的噱頭，再加上故事本身的吸引性，這部電影肯定未播先火。演得好，那當然一炮而響，演不好，那可能要遭人诟病。
“我……我想先看看劇本。”安西猶豫道。
榮易點了點頭，道：“因為當年森樂接濟過秦老，劇本才第一個送到公司手裏，演員這方面到不是很急。這樣吧，你剛好要跟着黎歌路演了，這陣時間把劇本看一看，路演結束告訴我對這個角色有沒有什麽想法。”
安西趕忙答應了。
“你最好這兩天就看……路演會很累。”黎歌在一邊開口道。
《海上光》從七月一號開始，半個月內将到二十個城市上百個影院進行路演，其中還包含了十場高校巡演。黎歌作為主演，全程都要跟着跑，而安西雖然只是個很小的配角，不過為了配合師兄，也會跟着跑一個禮拜。
路演對于影片宣傳的推動力是巨大的，影帝的出場也會引起粉絲的熱情，提高票房。《海上光》是森樂出品的電影，黎歌在其中占着票房分成，不得不拼一把。再加上片子本身有着對待公益的呼籲，檔期也是選了全年最好的暑期檔，另外還有國産電影保護月的因素，公司對《海上光》的票房評估很高。
安西表示這些雖然和他沒什麽卵關系，但是畢竟是自己參演的第一部電影！還是和影帝一起的第一部電影！
而且賺得錢總歸是要進高溫厲的口袋嘛……
商量完《海上光》詳細的路演宣傳方案之後安西又去拍了個平面雜志廣告，雜志準備做一期安西的專題。詳細內容都是和榮易談過的，寫好的文章安西也看了，整篇介紹中規中矩，再加上一些所謂的“小爆料”，足以吸引粉絲眼球。
李叔送着安西和小王到了影棚，小王替安西拿上東西，兩人在門口被粉絲圍了一會，安西收了不少禮物，這才進了棚。
拍完之後安西就回了家，他現在只想仔細看看劇本，領悟一下角色，看看自己能不能駕馭。
畢竟今天聽完路演宣傳之後得知自己七天內要跑十五個城市，平均一天兩個的飛，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幸虧自己只跟着宣傳一周！想想黎歌那密密麻麻的日程表，怪不得他要通宵幾個晚上打游戲！
萬一累死了就再也不能打游戲了！
高溫厲這幾天不知道在跟什麽人接洽，以他的身份也要拖到很晚才回來。今天更是給安西說了讓他先睡，安西看着信息撇了撇嘴給自己拌了碗沙拉。
什麽嘛！大老板不會在外面有了什麽英俊美少年吧！不過怎麽可能比自己好看呢還是認認真真去看劇本吧！
《田野》的故事和國內一般的電影不同，足足有三個小時的時長。故事很龐大，有種史詩般的厚重感。
老田是大興安嶺自然保護區的護林人，常年生活在人跡罕見的森林中，整日與大自然的一草一木為友。身為一個漢人，卻可以融入當地的少數名族群體中。
小田是他的兒子，小時候也在山野裏和那些兔子小鹿玩耍，說着民族話與當地的小孩稱兄道弟。一次意外之中，他被幾個外鄉人蒙騙，護林人的小孩當然知道大山深處的寶藏在哪，雖然最後因為老田的機警沒有讓森林蒙上損失，可小田也是一夜之間性情大變，變得孤僻，變得暴躁。
等到他成為半大少年的時候，小田被送出去讀書，然後屬于“少年”這一部分的故事戛然而止。
前面大概三分之一的戲份都與安西沒什麽關系，安西要飾演的是長大之後的小田。
長大之後的小田回到森林，但是他已經忘記了大山的語言。小田發現記憶中幼時的那些朋友都離他很遠，他們甚至已經不能再毫無障礙的溝通了。而大山在他眼裏，也不再是一草一木，而是充滿着機遇與金錢的地方。
小田和父親的矛盾由此展開。
華燈初上的時候，安西才翻開第一頁。等他合上劇本的時候，窗外的世界已經變得寧靜。安西看了眼時間，然後去給自己倒了杯水喝，準備給高溫厲打個電話。
好的劇本只會讓人感到震撼，看到最後的老田為了守護這片森林跑向火海，小田崩潰地跪在大山面前的時候，安西忍不住就流下了眼淚。
直到看完都沒有緩過來。
“你怎麽還沒回來呀……”
安西的聲音帶着鼻音，聽上去好不可憐。
“馬上就到了，你怎麽了？”高溫厲坐在車上，示意司機開快點，然後對着安西道：“趁我不在的時候哭啊？”
“我沒有哭啊！”安西申辯着，道：“還不是你回來太晚害我傷心！你賠我！”
“賠你賠你，想要什麽？”高溫厲解了解領帶，道。
“想要你回來……”安西道。
車子開到了樓下，高溫厲換了只手那手機，然後道：“快了。”
“不行，除非我數十下你就出現在我面前。”安西靠在沙發上，面無表情道。
“我又沒有翅膀，怎麽會你一數就出現在你面前？”高溫厲上了樓，站在家門口準備開門。
“我不管！我開始熟了！十九八七四……呀！”
高溫厲開了門，拿着手機對着安西道：“為什麽七後面變成了四。”
安西嘿嘿一笑，趕緊撲倒高溫厲身上，在他耳邊輕聲道：“因為太想你了……”
高溫厲挂了電話。
安西是個很感性的人，情緒波動也特別大。看到任何感動的東西都會忍不住哭，有時候看個電影都要郁悶上一晚上，這種性格也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
就怕他哪天受到傷害，然後走不出來。
高溫厲半摟着安西走到了沙發上，道：“吃了沒？”
“當然吃過了啊，”安西窩在大老板懷裏，嗅了嗅鼻子，道：“喝了多少？”
“一點點。”高溫厲一邊脫衣服一邊道：“為什麽哭？”
安西指了指茶幾上的劇本，道：“有點感人……”
高溫厲丢掉了西裝，又解開了襯衣的扣子，掃了一眼封面，道：“秦老的本子？我還沒來得及看。”
高溫厲作為大老板，除了項目書之外還會看看重點項目的本子。聽說大老板如果覺得這個本子會火，那麽公司會特別重視！
就算不火也要讓它火！
“特別震撼，怕我演不出來……”
高溫厲在沙發上和安西坐了一會，道：“沒關系，這個本子……先不急。”
安西戳了戳高溫厲的臉，大老板稍稍側過頭去，安西又戳了戳。
高溫厲：“……”
“我覺得在你面前什麽都不急，但是我急啊！”
“你急什麽？”高溫厲挑眉道。
“不拿個影帝對不起你呗。”安西嘆氣道。
兩人又在沙發上鬧了一會，高溫厲起身去洗澡，安西也上了樓坐在床上，準備放松一下心情刷刷微博。
微博一天一個樣，前天頭條還是“安西我讨厭你”，今天就變成了“韓一成米蘭時裝周”。安西點進去看了看，韓一成和韓娜娜一起去蹭了米蘭時裝的紅毯，和什麽時尚教父拍了合影，說是要代言整個中華地區。
安西特別不屑！
做人要專一！當演員就是當演員，蹭人家時裝周算什麽好漢！
嘤嘤嘤人家也想去米蘭拍大長腿啊！
哭泣！
高溫厲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就看到安西又是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奇怪道：“又怎麽了？”
安西特別哀怨地看了一眼高溫厲，放下平板道：“睡覺！”
高溫厲只好自己去外面吹幹頭發然後回來和安西睡覺。
路演眼看就要開始了，安西對于角色還是拿捏不準。這對他是一次很大的挑戰，不過他還是想試試。
給榮易說了之後，榮易居然給了和高溫厲一樣的答案。
“先不急。”
路演一開始，安西果然就沒用心思去急了。
安西和黎歌要去的都是一些大城市，每個城市平均三場，每天平均兩個城市。兩天下來，安西就覺得自己瘦了十斤。
路演簡直太不是人幹的事了！每場的流程都基本上是一樣的，等觀衆們看完電影大家才上去，主持人根據影片提一些大同小異的問題，然後大家就開始談一談，再抽幾個幸運粉絲上來合影簽名，最後再叮囑大家關愛自閉症兒童關愛公益。整個流程雖然只有半個小時，但是又要和主辦方各種應酬，每個城市東南西北的轉場，忙起來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
黎歌顯然是有路演的經驗，但安西不一樣啊！人都是鍛煉出來的，要是剛拍完戲那陣他來路演，肯定天天六點就能起床，但是他已經過了一個多月好吃懶做的日子了，身體拒絕接受這種高強度的勞動！
“你等會能行嗎？”黎歌還是心疼小師弟的，看着安西哈欠連天的樣子，道：“主持一會把能給我的問題都給我吧。”
這主持也是森樂自己的人，跟着大家跑了兩天了，聞言點點頭，道：“知道了黎哥！”
“我昨晚上睡不着……然後特別焦慮……越焦慮越睡不着……”安西道：“每次睡不着看看手機，心裏都要倒數自己還能睡幾個小時……”
黎歌聽後哈哈大笑，道：“等路演完了，你跟着師哥打上一個禮拜游戲，保證你挨到床就能睡着！”
安西：“……”
這是路演的第三天，地點選擇的是h省，主創團隊将在早上開上兩場見面會，然後中午趕到h省下面另一個重要市裏面開上兩場，晚上再趕回來和h省這邊院線的領導吃吃飯，趕最後一趟航班飛到另一個地方。
行程不可謂不緊湊。
偏偏安西昨晚還失眠了。
“沒事，開車到w市還要兩個小時，車上可以休息會。”黎歌安慰安西道。
安西點了點頭，這幾天睡眠質量最好的時候都是在車上！
“晚上要是不想吃飯了就去酒店休息，師哥說得算！”
安西打了個哈欠，道：“晚上再看吧……”
雖然黎歌是真的心疼自己，可是晚上吃飯少了一個人，怎麽說都不好聽。
前面的電影已經放映完了，主持最先上了臺。安西和黎歌聽着音樂，也在歡呼聲中走了上去。
演員的素質這時候就體現出來了，就算剛剛在休息室裏面再累，現在看上去也是容光煥發充滿着活力！
“大家好我是黎歌！旁邊這個是我師弟安西！”
“歡迎黎歌！歡迎安西！大家見了他們激動嗎！我也和你們一樣激動哦！”
主持人很會調動現場氣氛，安西看着臺下一張張激動的臉，臉上的笑容也跟着深了幾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