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傲嬌覺醒了

第二日清晨,三人起身草草洗漱了,主人家又奉上豐盛早膳,甚至還有香酥可口的油餅。

用了膳,劉缯帛從荷囊裏取了數十文放在案上,“多謝款待,不成敬意。”

那士紳固辭不受,卻道,“不知足下可曾婚娶?”

說罷,滿面期盼地盯着劉缯帛,手指在滾金邊的袖子上來回摩挲,還有意無意地露出亮金羊脂玉的雙卯,似是誇耀財勢。

向正心瞥了眼目瞪口呆的劉缯帛,悶聲笑笑,坐看好戲。

劉缯帛一聽,直覺窘迫不已,下意識地便想推拒,還未開口,就聽蘇誨道,“不瞞主人,劉兄早已定親,我便是他的妻弟。”

士紳失望之色溢于言表,又轉頭朝向正心看過去,向正心忙收斂了笑意,“家有糟糠,不煩尊駕惦記。”

蘇誨生怕那士紳盯上自己,趕緊道,“姐夫,天色已是不早,咱們再耽擱下去,恐是誤了大事。”

向正心順勢起身,對主人家行了個周全的大禮,笑道,“此番叨擾,多謝尊駕收留。”

那士紳雖仍有些不死心,無奈見他三人均無此意,也只能作罷。

出了那士紳府上,蘇誨笑道,“劉兄,為何一言不語?可是埋怨小弟壞了你的姻緣?”

劉缯帛無奈地瞥他一眼,搖頭道,“你呀,休要老是拿我取笑,你明知我并無此心。”

“更何況,”向正心插言道,“就算是要定親,又怎能如此草率?既無父母之命,又無媒妁之言,那老丈也是太急功近利了些。”

“今日的進士,明日再不濟也是個七品芝麻官,橫豎也是個老爺,”蘇誨諷刺道,“別說是劉兄向兄這般風華正茂、英姿勃勃的少年郎,就是五六十歲的老叟都有人争搶。”

向正心也笑道,“我倒是覺得那老叟無甚眼光,蘇兄這般貴氣天成、芝蘭玉樹似的人物,一看便非池中之物……”

劉缯帛也轉頭細細打量蘇誨,低聲笑道,“恐怕他是自慚形穢罷。”

側頭避過他的目光,蘇誨幹笑一聲,并不答話。

三人到了丹鳳門,給守門的士卒閱過文牒,便進了長安城。

長安城的規制基本與洛京同,只不過因方方營建,顯得更為恢宏疏曠。

丹鳳門內外随處可見瞠目驚嘆的行商舉子、胡人番使,有些誇張的竟跪伏在地。

“當真是五體投地了。”蘇誨與劉缯帛自幼長在洛京,雖難免驚豔,卻也不至于如此失态。

向正心亦斂去眼中的震驚,将包袱甩到背後,率先大步向前邁去。

蘇誨與劉缯帛對視一眼,就聽後者壓低聲音道,“想不到真的到了長安了,竟有些恍然如夢。”

“先別忙着感慨萬千,”蘇誨沒好氣道,“還是先想想咱們到了長安之後如何落腳吧。”

劉缯帛猶疑道,“晏如,你以為?”

“若是住在舉子雲集之處,一是可以讨教學問,二是可以積攢人脈,三是可以掙得名望……”蘇誨緩緩道,“可亦有弊端。”

“功名場上必有是非……何況,我們本就沒有那麽多銀兩。”

蘇誨沉吟不語,仿佛在籌算着什麽,“也罷,殿試前咱們先随便找個地方落腳,可一旦榜上有名,可就要開始交際往來,再不能游離世外了。”

劉缯帛對着他笑,“皆聽你的。”

蘇誨低聲道,“那向兄……”

“他比咱們闊綽些,自然有他的去處,何況朋友間的往來,并非一定要日日都呆在一處不是?”劉缯帛說的豁達,蘇誨見他對向正心也無多少不同,竟暗自舒了口氣。

向正心走了一段,回頭卻見他二人旁若無人地低聲耳語,不禁笑道,“二位情同手足,實在讓人羨慕。”

蘇誨抿唇不語,劉缯帛卻得意道,“縱是我親弟,也不如蘇郎這般……”

這般什麽呢?

劉缯帛卻是梗住了。

這般眼高于頂、清高傲物?

這般喜怒不定、咄咄逼人?

這般七竅玲珑、慧心妙舌?

還是這般戒備小心、多愁善感?

都是又仿佛都不是。

蘇誨卻被那聲“蘇郎”叫亂了心神,又見他頓在那裏,不由得瞪了他一眼,“我聽聞玄都觀專門辟出幾十間廂房容納各地舉子,不如咱們也趕緊去碰碰運氣?”

蘇誨眼角微微上挑,卻又不似鳳眼那般張揚邪魅,反而更似杏眼。劉缯帛毫不懷疑,蘇誨根本無需開口,光憑那雙靈動狡黠的眼,便可訴盡千言萬語。

向正心笑道,“既有如此好去處,愚兄,免不了又要腆着臉同行了。”

蘇誨心下一驚,極迅忽地掃了他一眼,只見向正心正對着自己淡淡一笑,其間藏着微不可見的戲谑和探究。

劉缯帛渾然不覺,“正好我還有許多學問未來得及與持修兄讨教,劉某求之不得!”

向正心大笑着與他并肩往北去了,蘇誨也只好跟上,心中五味雜陳,又是自厭,又是茫然。

自厭的是好歹是個七尺男兒,卻有着小兒女心性,劉缯帛與別人相交投契本就是他的私事,得了益友,能精進學問更是他的福氣,自己卻百般不悅,竟如深宅婦人吃酸撚醋一般。

茫然的是日後劉缯帛身旁之人只會愈來愈多,到那時他眼界開了、心胸廣了,自不會将自己這樣的犯官之後看在眼裏,最多不過顧念着一同長大的舊情照拂一二罷了。此外,他二人政見不同,日後若是有了龃龉,怕只會會愈行愈遠,分道揚镳罷?

看着劉向二人挺拔背影,蘇誨忽而覺得喉嚨有些幹澀,他在此處回腸九轉,劉缯帛卻一無所知,依舊是呆愣中透着讓人眼紅的光風霁月。

蘇誨低頭走着,默默踩着劉缯帛在地上的影子,心中更是焦躁——他對劉缯帛念想之深早已超過尋常好友,他并非癡愚,自然知曉這是何寓意。

還是離劉缯帛遠些罷……蘇誨在心中喟嘆着。

莫要污了這份情誼,更不能毀了他錦繡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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