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為他哭了? 天徹底黑透了,看熱鬧的人……

天徹底黑透了,看熱鬧的人們才從元家門口離開。

這一天村正格外忙,本來這種兇殺就是陰氣極重的事情,大部份人都嫌晦氣不願意靠太近,可是他不行,他得管雜事。

就算是三兩天之內屍體不能下葬,可是這麽熱的天氣,屍體根本放不住,所以一天之內村正就帶着人将元家滿院挂了白,設了靈堂,還看了一塊墓地派人去挖了,只地方偏僻些,畢竟兇死之人是不允許進祖墳的。

夜漸漸深,海邊的大部分人家,都已經吹燈睡了,唯獨寥寥燈火還亮着,元家就是其一。

元母哭了一整天,暈過去數次,更沒有吃什麽東西,身體已經快要負擔不住,跪坐在堂屋的地上,無力的靠着牆,雙眼腫的厲害。

這一天時間,她想了很多。

她料定了自己的兒子一定是謝銘殺的,除了他不會有旁人。可她不敢說,元良的屍體就在那裏擺着,明晃晃的就是個例子,她不能不怕。可她也不甘心啊,那可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親骨肉,縱然是不成器,可也是她唯一的指望。

如今,這唯一的指望沒了,她滿心傷痛憋屈,絕望卻無處可訴。

江寧過來的時候,隔着院門也一眼就看見了那擺在堂屋正中央的黑色棺木,和癱軟在地上的元母。

她定了一刻,提着裙擺踏進門來,緩緩的走了過去。

元母察覺到了動靜,無力的緩緩擡眼,一見是她的那一刻,眸子瞬間充滿怨恨,試圖從地上掙紮起來卻起不來,只能憤怒的咬着牙咒罵她:“你這個賤人,你害死了我的兒子,竟然還敢來!”

“我有什麽不敢來的?”江寧站在她面前,目光冷淡的看着元母那種,恨不得将她千刀萬剮的眼神,諷刺的一笑:“他都死了,我還有什麽可怕他的?”

“你這個毒婦!”元母一生氣,就難以呼吸,瞬間捶着胸口,瞪着眼睛,嘶啞着聲音質問她:“你告訴我,我兒子,究竟是不是你叫那個姓謝的去殺的!是不是他殺的!”

江寧聞言,輕輕搖搖頭:“殺元良的兇犯,官府不是在查嗎,跟謝公子能有什麽關系。他為人正直善良,是個好人,我們可都得過他的恩惠的,你都忘了嗎?”

“就是他殺的,一定是他殺的!”元母怒的喘不過氣,還想要伸手去拽江寧的裙擺:“一定是你叫他殺的我兒子!你們這對天殺的狗男女,如此行兇作惡,老天爺是一定不會放過你們的!”

江寧忽然笑了,笑聲滿是諷刺:“你說對了,老天爺一定是不會放過那種行兇作惡的人的,所以元良才會死啊,你忘了他是怎麽對我的了嗎,他打我罵我,欺我辱我,最後還要賣掉我!”

“我可是你們元家明媒正娶進門的,可他卻從來沒把我當成人來看,我進門第三日就被他打,你還記得是因為什麽嗎?”

元母紅腫着眼,急喘的呼吸着,卻咬着牙不肯吭聲。

她記得那一天,家裏的大紅喜字還貼了滿院,本來是三日回門的日子,可是新媳婦娘家沒人了,自然就不用回去了。

但那天江寧說,回不了娘家沒關系,只要帶着新郎官去她爹的墳上磕個頭,上柱香,也就算她回過門了,她爹泉下有知,也能安息。

可是多晦氣啊,才新婚呢,就叫兒子去墳前跪一個死人,她不願意,就以沒有準備紙錢香品為由,拒絕了這件事。

她記得,江寧當時就哭了,轉頭去求良子,想讓良子帶她去,可良子自然也是嫌麻煩,根本不肯,又見着她哭哭啼啼的晦氣心煩,就一連給了她三個巴掌,叫她守夫綱,懂規矩。

響亮亮的巴掌,清脆的很。

江寧每每想起那一日,三個巴掌打在自己臉上,就會掉眼淚,不是因為被打的疼,而是因為心疼她那可憐的,死去的父親,連女兒都一支香都收不到。

“那日,我想去給我爹上一炷香你們都不肯,甩手就是打我。可回頭呢,你們就叫我頂着被打腫的臉,去給公爹磕頭上香……”

江寧彎腰看着她的眼,目光裏的淚,特別冷:“你們就是欺負我沒有娘家人,欺負我孤苦伶仃,欺負我好欺負。可做人不能這樣的,沒有良心的人也是不會有好下場的。就如元良,就如你。”

“你胡說八道!沒有良心的是你!”元母伸手就想打她,可江寧身子向後閃了一下,她抓了個空,艱難的說着:“我元家娶了你,養着你,你卻水性楊花,勾三搭四,丢我元家的臉不說,竟然還敢吃那種藥,竟還想偷偷斷我元家香火,你才是最沒良心,最可惡的那一個!”

江寧擡手擦擦淚,她不想再為這一家的任何一個人,掉一滴淚了,真的太不值得了。

“當初你們逼着我發毒誓,我發了。可是你們卻還不信,還要冤枉我,我也懶得解釋了。至于孩子……”她看着元母眼裏只有冷意:“就你那個爛泥扶不上牆,除了吃喝嫖賭以外什麽也不會的兒子,他配做爹嗎?”

“我是萬分慶幸沒給他生孩子,畢竟就他這種人,連明媒正娶的妻子都可以賣了還賭債,保不齊有一天也會賣了他的兒子,甚至賣了你也說不定。”

“你是他親娘,他是什麽性子,能做出什麽事,我相信你一定比我更清楚。”

元母疲憊的閉上眼,許久後再睜眼看着眼前的江寧,呵呵的冷笑起來:“瞧你啊,如今,一夜之間,穿上了錦衣華服,攀上了富貴高枝,多得意啊。可憐我的兒子,英年早逝,屍首分離,死不瞑目啊!”

“我可憐的兒子啊,你的命,都是這個女人害得呀……”

江寧嘲諷的笑着,搖了搖頭:“昨日,你們把我綁了,要賣給方又榮的時候,我被他綁在一間破屋裏,綁在柱子上,一整天啊。那時你有沒有想過,我有多可憐呢?同樣都是人,你兒子爛了良心死于非命了就是可憐,我被你們捆了賣了就是活該?”

“人在做天在看,自作孽不可活,他死了,就死了,真的一點也不值得可憐!”

“你好惡毒的心啊!”元母咬牙切齒的瞪着她,呼吸艱難的卡住了,一時間咳得上氣不接下氣,臉都憋紅了。

江寧轉過身看着那黑色的棺木,最後說了一句:“随你怎麽說吧,我已經無所謂了。”

往後,她不再是元家的兒媳元江氏,她是江寧,一個孤女。

她未來的日子,更不要留在這個堆滿腌臢的院子,她要走,走的遠遠的,永遠都不再回來。

回到齊易南這裏,廳裏還亮着蠟燭,滿屋都是暖暖的光,可是卻沒人,想來早睡了。

她吹了廳裏的燭光,放輕腳步上了樓,那間屋子裏果然還亮着光,她站在門口,神情輕松的笑了下,擡手輕輕叩門:“公子,你睡了嗎?”

片刻後,門開了,他一身純黑的絲質薄衫,沒戴發冠,只一支純黑的簪子,上面雕刻着江寧看不懂的繁複花紋,眼神幽暗望不到底。

看着她微紅的眼,齊易南眼神微眯,眼梢似笑非笑:“為他哭了?”

江寧愣了一下,無奈一笑:“沒有,我是哭自己。”

哭自己可憐的過往,還有……迷茫的未來。

齊易南淡淡一笑轉身,江寧跟着他進了屋,看着他站在桌前在提筆作畫,畫上一棵枯樹,數只烏鴉,看的叫人心中寂寥,便擡眸去看他,眼神含着忐忑,“公子,我來是想問,我以後……我……”

見她艱難的說不出口,齊易南暗暗挑眉:“你若想回去住的話,我不攔着。”

“不是不是……”江寧急忙搖頭擺手,就很是着急了,一着急就直說了:“我怎麽可能會想回去住,我來就是想問公子,在戶籍單子調出來之前,您能不能多留我幾天……”

她說着,不安的縮了縮肩膀,眼神望着他,滿含緊張和期待。

齊易南緩緩放下筆,目光溫和淡然:“那若戶籍單拿回來以後呢?”

“我……”江寧有些說不出口,她沒有去處,她一無所有,她只拿着戶籍單子,不管去哪裏都是很難活下去……可看着他深邃的眼瞳,她雙手緊握,像那夜在船上一樣,努力鼓起了勇氣:“我願聽公子安排……”

齊易南看的出來,她說這話時,緊張到聲音都在打顫,不過還算叫人欣慰,至少沒有不識時務的瞎逞強,說什麽要自己走的話,而是把決定權交給自己,還不算是太笨。

“那就過幾日再說。”

回到自己暫住的房間內,她反手合上門靠在上頭,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在心裏慶幸着,自己沒賭錯,果然南公子是願意繼續留着自己的。

以前,其實偶爾她都有察覺到南公子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同。只是那時候她不敢多想,也沒空多想,畢竟光是要應付元良,就夠她操心的了。

可如今,南公子為她殺了元良,就容不得她不往那裏想。而且她如此處境,也必須自己今後做打算,所以她就想着試一試。

他若肯留着自己,那是好事。

若是不肯留自己,那自己也好早日死心,另尋出路。

但還好,是好的結果,至少近一段日子,她能稍稍放下些心了。

而齊易南的房間裏,此刻他卻靠在椅背裏,目光深深的看着手裏那張戶籍單。

等忙完長海諸事要回京時,再給她這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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