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日料
邵璟的車內放着莫紮特的鋼琴曲，三環路上堵着的時候，邵璟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方向盤，忽然問沈卿：“你在緊張？”
是非常緊張。
沈卿極少坐除了家裏車以外的交通工具，這次因為不好拒絕坐上邵璟的車，坐姿僵硬，後背繃得筆直。
“你這樣很累。”邵璟一邊說一邊踩了一下油門，聲音簡短又平淡，“靠着。”
前面的車忽然來了一個急剎車，邵璟也跟着剎車，沈卿因為慣性的關系猝不及防撞到了座椅靠背上。
靠背很柔軟，沒裝疼，但沖擊力還是讓他有些狼狽。
他輕輕咬着下唇，棒球帽歪了些，露出大半張臉，牙齒如同潔白的貝殼，在柔軟的紅唇上留下了淺淺的痕跡。
痕跡是粉紅色的。
邵璟的餘光看到沈卿帽檐下隐約露出的烏黑大眼，眸中的水光好似會說話……
他不動聲色地抵了抵牙尖，忽然不再提醒。
二十分鐘後，他們到了潘翊說的商場，按照提前定好的位置去日料店。
日料店裏，潘翊拿着ipad勾選菜品，一邊選一邊問邵璟：“你想吃什麽？”
邵璟看着窗外的風景，似是連看菜單的興趣都沒有，冷漠道：“随意。”
潘翊好像已經習慣了這種情況，無奈地聳肩笑笑，轉而問沈卿：“沈卿對麽？你想吃什麽？”
“我都行。”沈卿說完頓了頓，覺得都行是最難選的兩個字，幹脆加上一句：“來幾個招牌的刺身就好了。”
“行。”潘翊麻溜地點上這家招牌的刺身，還加了一些刺身壽司。
之後他最後一個問沈叁辭：“你應該沒什麽要加的了吧？”
沈叁辭掃了一眼點好的東西，禮貌性地說：“不用了。”
怎麽感覺他就是個添頭。
下好單，服務生端上來茶水，沈卿仰頭喝了一口，垂下頭來的時候，目光恰好跟潘翊撞上。
沈卿的雙眸像是世界上最美的黑曜石，膚色賽雪。
潘翊愣住，眼神變了變，“你……”
邵璟轉頭看着潘翊，目光涼薄得沒有絲毫溫度。
潘翊打了個哆嗦，頓時不敢再看。
一旁的沈叁辭正把剛搜到的新聞給沈卿看，兩個人都沒注意到對面發生的事情。
沈叁辭搜了半天，終于找到關于學校操場是墳地的相關消息。
事情大約能追溯到民國時期，這裏是一戶“朱”姓大戶人家的祖墳，埋的都是朱姓人家的子孫或是媳婦，也沒有過多的新聞記載。
不過沈卿他們從小耳濡目染也聽說過一些類似的情況，有的時候厲鬼陰煞的形成，不一定要多麽轟動的大事件，宅門恩怨也可以催生恐怖的厲煞。
沈叁辭又打聽到了女生住的醫院，悄悄給沈卿發消息：吃完飯之後咱們打車過去吧？
沈卿：好
潘翊喝完茶水開始找話聊：“我今天剛回學校，聽說早上出事了？”
“嗯，大一新生，在操場上出了事情。”沈叁辭保守地回答，“具體也不好說，我沒看到經過。”
潘翊跟沈叁辭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沈卿安靜地看手機，邵璟看窗外，飯桌上的氣氛古怪又和諧，話題已經從早上出的事情變成了大學新生活。
說着說着就聊到了社團的事情。
潘翊一副過來人的樣子道：“社團這個玩意，大一大二閑來無事去玩玩就行，千萬別當真也別認真，認真你就輸了。不過作為大學新鮮人，倒是可以選幾個喜歡的去看看，學校有些社團還行。至于學生會那些……唔，有的時候還算是辦點實事，不過有的時候也跟小孩子打鬧一樣，有興趣也可以去看看，不過不要真情實感。話說回來，沈卿你要參加社團或者學生會麽？”
從沈卿自己的角度，他是什麽都不想參加的，但家中長輩希望他多社交，不要總困在一個人的小天地裏，他只含糊的回答：“看看吧，感興趣的會去。”
“哦——”潘翊拖長聲音，意味深長地看着邵璟，“你呢，有興趣麽？”
邵璟：“看情況。”
潘翊輕笑了聲，仿佛一切盡在不言中。
三盤刺身很快就端上來，薄薄的三文魚刺身放在碎冰上，漂亮得像是藝術品。
沈叁辭給自己調汁放芥末，第一個把筷子伸向刺身，一邊吃一邊說：“這個三文魚真新鮮，阿卿你要不要嘗幾塊？別管我爸媽他們說什麽，該吃就吃。哦，對了，三文魚要配芥末比較好來，你嘗點試試，不要總是拒絕新鮮事物。”
沈卿看了看很像抹茶醬的芥末，給自己舀了點。
第一口魚片下去，一種獨特的辛辣從嘴裏竄到鼻子再竄到眼睛，他眼眶迅速紅了，鼻子發癢。
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眼眶，辣得他有點難受。
一杯清水放在他面前。
沈卿擡頭的時候，恰好看到邵璟的手指離開水杯。
“謝謝。”
他非常感激，立刻喝下杯中的水。
縱然是很辣的時候，他喝水的動作依舊是斯文的，秀氣的喉結上下滾動。放下水杯後，帽檐遮擋住他的大半張臉，只露出紅潤的雙唇，上面沾着水珠。
沈叁辭安心吃飯，沈卿在等辣勁兒緩過去，除了潘翊之外誰都沒看到邵璟的表情。
邵璟輕輕舔了舔嘴唇，雙眸如同深淵的黑色漩渦。
潘翊心頭一跳。
一頓日料很快吃完，沈叁辭放下筷子打算去結賬，卻被服務生告知早就買過了。
他大大咧咧，一向懶得在買單這方面多計較，幹脆說下次他請，就拉着沈卿離開。
潘翊坐在椅子上，懶洋洋地問：“去哪兒續攤呀，大家一起呗。”
“不是續攤。”沈叁辭随便找了個理由，“家裏的事情，去看個朋友。”
潘翊不好再問。
他們離開後，潘翊看着一直沉默不語的邵璟，想了想，大着膽子試探道：“看來你的小室友有事情瞞着你，吃了你的飯就離開，你知道他做什麽去了麽？”
邵璟安靜地坐在日料店裏，表情高冷倨傲，跟日料店裏安靜小資的環境格格不入。
仿佛沈卿一離開，他身上那點僅剩的人間煙火氣也跟着消失。
過了好一會兒，邵璟才冷冰冰地回答：“不過是去煩惱幾個不入流的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