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懲罰

這裏仿佛從白日熱鬧的大學操場，變成了百年前空冷孤寂的墳地，陰風刮過，帶着如泣如訴的聲音，仿佛有鬼魂在風中哭泣。

他們旁邊的塑膠草皮毫無征兆地掀起，一位身穿着淺藍色旗袍的女子魂魄從地底下飄出來，血紅的雙目掃過他們每個人。

女鬼的雙目帶着血淚，将落未落，這是要成煞的前兆。

沈叁辭在這一剎那動手了，手上幾道符咒接連扔過去，劈裏啪啦的閃過，帶着火星。

他手上還拿着一道求救的符箓，正打算燃着。

沈卿站在沈叁辭身邊，艱難地回憶曾經看過的玄學書籍，在虛空畫符。

女鬼不知道什麽時候湊到他身邊，滿身煞氣，血紅的眼珠直勾勾地看着他，身上隐約晃出一男一女兩個魂魄。

魂魄的顏色很淺，似乎正在被女鬼吞噬。

如果女鬼吞噬完這兩個魂魄，再多吞噬幾個的話，真的有可能會成煞。

成煞就會一發不可收拾。

沈卿吓得臉色發白，雙手顫抖，還是強撐着畫符。

整個大學裏，幾乎無人知道操場上正在發生一場生死決鬥，他們如同存在于割裂的空間，和充滿着人間煙火氣的大學分隔開。

沈叁辭的求救符箓不知道有沒有送出去，第二個男生手中的絲線猛然勒緊，沈叁辭手腕的傷口深可見骨。

第二個男生已經沖到沈叁辭面前，揮舞着手中的絲線，一個又一個的套娃從空中出現，對準沈叁辭沖去。

沈叁辭被套娃和絲線禁锢住，身上的護身法寶終于姍姍來遲似的開始發揮作用，火紅的火焰在黑暗中閃現，燒斷了絲線。

而與此同時，第二個男生拿出幾張黑漆漆的符箓貼在套娃身上，對準沈叁辭沖過去。

沈卿強忍着不去看身邊的女鬼，臉色越來越蒼白，拼命畫着符咒，一個淡金色的符咒在半空緩緩成型。

女鬼似乎是好奇，含着血淚的臉湊近沈卿，仿佛想認真看看沈卿，血紅的眼珠瞪得很大，并沒有傷害的意思，一直沒有動手。

第一個男生臉上帶着貪婪和癡纏的表情，緩緩靠近沈卿。

沈卿的呼吸越發困難，想要閃躲，卻似乎渾身都被禁锢住。

而第一個男生的手正緩緩靠近沈卿的臉。

如同某種弦繃斷一樣，沈卿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沈叁辭幾乎也在同一時間閉眼倒地。

一雙漆黑的大手從沈卿脖子上帶着的黑色吊墜中伸出來，掐住沈卿面前錯愕的男生，直接将對方提起。

男生呼吸困難，雙腳不斷亂踢，拼了命想擺脫那雙黑色的大手。

沈卿的身體在即将接觸地面的前一刻被人接住，他身下憑空出現了一塊純黑色的絨布，邵璟抱住沈卿，半蹲着。

與之相反的是，沈叁辭一頭栽在地上，似乎還磕了下，後腦勺直接起包。

潘翊“啧啧”兩聲，似乎是在感慨沈叁辭後腦勺的包，他掃了邵璟一眼，看對方完全沒有注意這邊的意思，自覺自動地去解決第二個男生。

他先是放出女鬼身上要被吞噬的兩個魂魄，直接扔到一邊，再收起女鬼的魂魄。

第二個男生驚恐地看着憑空出現的潘翊，“你，你是那個……”

男生的目光落在潘翊的腳下，忽然發現對方沒有影子。

他跟潘翊同學這麽幾年，居然從未發現潘翊還有這樣一面。

潘翊挑眉，露出了詭谲的笑容，一張邪氣俊美的臉變得鬼氣森森，“怎麽，卓燦，我沒有影子很奇怪麽？”

卓燦牙齒發抖，說不出話來。

“你應該發現了吧……”潘翊笑眯眯地說：“我是鬼呀。”

卓燦再也忍不住似的，大喊一聲，所有的絲線和套娃都對準潘翊襲去。

潘翊輕輕嘆息，目光憐憫地看着卓燦，仿佛在看某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

“別鬧。”潘翊甚至都沒有任何動作，那些絲線和套娃連碰都沒有碰到潘翊就掉落在地上，如同被什麽腐蝕了一樣，徹底變黑，“其實我都幾百年沒動手了，你今天能碰到我，還是我親自出手對付你，都是祖墳上冒青煙。”

卓燦抖如糠篩，害怕得語不成句，“不，不，這不可能，你怎麽會這麽輕易地破掉我的絲線和套娃，你，難道你是鬼将？”

“鬼将？”潘翊挑眉，不認同地搖頭，“別用那玩意侮辱我，沒想到我幾百年沒動手，居然會被人說成是鬼将。”

被說成是鬼将居然是一種侮辱？

卓燦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鬼将已經是他想象不到的厲害了，潘翊說鬼将是侮辱，那潘翊是什麽？

鬼，鬼，鬼……王麽？

潘翊伸了個懶腰，懶洋洋道：“今天我幾百年來第一次動手，心情好，就讓你走個明白，我是……”

潘翊在卓燦耳邊說了幾個字，卓燦仿佛聽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直接吓得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求饒，“求求您，求求您大人有大量，放過我，放過我吧——”

潘翊仿佛看到了什麽荒唐至極的事情，搖頭失笑，“居然還有這麽天真的人，想求饒，卻連求饒都搞錯了對象，跟我說這話沒用，我就是個手下辦事的。”

片刻後，卓燦發出痛到極致的慘叫聲。

而另一邊的情況更加可怕。

月亮不知道什麽時候重新出現，銀白色的月華灑在沈卿的臉上，沈卿此時看起來像一個精致絕美的瓷娃娃。

邵璟的手輕輕撫摸着沈卿的臉頰，聲音溫柔無比，“小可憐。”

男生拼了老命，好不容易才擺脫那雙黑色的大手，脖子上留下兩個明顯的漆黑印記。

然而擺脫後，他仿佛又看到了什麽無比可怕的事情，吓得說不出話來，甚至動彈不得，嘴裏只能發出“嗬嗬”的聲音

邵璟将沈卿放平躺好，動作溫柔。

沈卿躺在黑色的絨布上，極白和極黑交織在一起。

邵璟緩緩站起來，高大的身影在地面拉出長長的影子，他語調冰冷，眸光涼薄至極，仿佛沒有一絲人類的感情：“你碰了他？”

然而男生拼命地搖頭，腳一軟跌坐在地上，說出來的話都是斷斷續續的，“沒，沒有，我，我沒碰，沒碰！”

“不，你碰了。”邵璟一點點的靠近男生，語調冰冷又緩慢，“你碰了他的帽子，身上有他的氣息，雖然很淡，但我不喜歡。”

男生想後退，卻發現身後有什麽東西擋住他的退路，他完全無法後退，“沒，我沒碰，沒——！”

他說到最後忍不住喊起來。

邵璟盯着男人的左手，目光無情又殘忍。

“你，你想作什麽？”

男人的聲音不能更顫抖了。

邵璟沒有回答，他走到動彈不得的男人身邊，輕輕擡手。

一聲難以言喻的，格外慘烈的叫聲從男人嘴裏發出，卻因為結界的關系，聲音傳不出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男人呆滞的躺在地上，睜着眼睛，身體因為疼痛而本能地抽搐，目光中再無一絲神智。

男生的左手好似萎縮了一樣，裏面沒有一根骨頭，軟成一團皺在一起的肉，還是一團黑漆漆的，毫無生命力的肉。

邵璟重新走回沈卿身邊，身上依舊是纖塵不染的。

他輕輕扶起沈卿的上半身，跟剛剛的殘忍不同的是，此時他的動作格外溫柔。

他用嘴唇在沈卿的額頭上印下一個吻，如同打上自己的烙印。

沈卿的手指微微顫抖，似乎快醒了。

邵璟湊到沈卿耳邊，似是低聲呢喃，似是某種誓言，更像生生世世纏入骨髓的情感，“你是我的。”

潘翊處理完那邊的事情，動動耳朵，走過來跟邵璟說：“有人要來了。”

沈卿再醒來的時候天依舊是黑的，只不過之前被黑霧擋住的月亮重新出現，血紅眼珠的女鬼不知道什麽時候消失無蹤。

在女鬼消失的不遠處有兩個渾渾噩噩的魂魄，雖然神志不清，但魂魄本身十分凝實，沒有散魂的危險。

沈叁辭躺在他身邊，人事不知，手腕上的血已經止住，沈卿屏住呼吸試探沈叁辭的鼻息。

沈三辭的呼吸平穩有力。

沈卿松了一口氣，這才看到之前兩個行兇的男生躺在不遠處，拿着絲線的男生目光渙散，瞪大眼睛，一動不動，如果不是胸口仍有起伏，簡直跟死了沒兩樣。

而企圖碰他的男生倒在不遠處，癡呆似的張着嘴，口水順着嘴角留下，身上隐約散發着難聞的味道。

似乎是被吓尿了，字面意義上的吓尿，完全失去反抗能力。

沈卿撿起掉落在一旁的帽子戴上，扶起沈叁辭，試圖叫醒對方。

操場高高的看臺之上，潘翊玩味似地問：“你為什麽沒有下殺手？我還以為你會直接幹掉他們，結果你不僅自己不下殺手，還不讓我下殺手，雖然折磨人也有趣，但是吧，總不如先折磨後殺掉那麽痛快……”

邵璟只給了兩個冰冷的字：“別問。”

潘翊灑然一笑，不問了。

其實，邵璟的理由沒有多複雜，只因為沈卿說過不贊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