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及笄禮畢,設宴軒轅殿。
男賓由殷晟招待,女賓由太後招待。
蘇玉神思不屬的跟着去了龍泉宮,與他年齡相仿的幾個男賓,也都是恍恍惚惚。
殷晟見狀,不由有些不痛快。
葉檀是他想要好好珍藏的寶貝,他恨不得這輩子都不要讓他現身于衆人面前,可太後卻偏偏要讓這些人都看到,若葉檀沒有被冊封還好,一旦冊封,且不說老一輩兒的會如何诋毀葉檀紅顏禍水,單是少年一輩的只怕就會有不少人對他有微詞,畢竟,在他們眼中,他不過是個傀儡皇帝,恐怕比蘇玉還不如。
長樂宮內,一衆女眷和太後一道在前殿聊些家常。
葉檀回屋去把禮服換下,這才進來拜見。
那些個命婦紛紛停下說話,看葉檀的目光有慈愛,有豔羨,有嫉妒。
葉檀心中暗暗嘆氣,卻不得不鑽進這女人堆裏去。
短暫的沉默過後,氣氛又熱絡起來,大多都是圍繞着葉檀。
有幾個大膽些的命婦,直言問葉檀可曾婚配。
蘇英笑道:“你們這話問的該掌嘴,檀奴這般出衆的人兒,怎麽可能未曾婚配?”
檀奴是蘇英遣人問過葉少邈之後回的字,禮畢之後,蘇英便開始以此相喚了。
那幾個問話的命婦聞言,忙不疊的追問:“是哪家的公子?”
蘇英但笑不語,不過是給自己留了一些餘地。
蘇存前幾日傳回消息,葉檀的事,有眉目了,只怕用不了多久,蘇存就能把葉檀的“未婚夫”給帶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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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說與殷晟的六月廿三,不過是緩兵之計,除了長樂宮那些個宮人和當事人,便只有一個蘇晴晴了,想到蘇晴晴,蘇英的目光轉過去,只見蘇晴晴面色冰冷,與這氣氛格格不入,不禁皺起了眉頭。
蘇晴晴比她可是差的遠了去,不懂察言觀色,不懂逢場作戲,當現在還是在相府,由着她為所欲為?蘇晴晴這樣,莫說是殷晟,便是她也有些厭煩。
以前看着她小女兒姿态嬌憨可愛,任性一點,也是讨喜的,可如今需要她的時候,竟還是這般沒用,不免讓人不痛快。
大家又閑聊了一會兒,見時間差不多了,便熙熙攘攘的往軒轅殿去了。
因這次是太後親自給葉檀辦的及笄禮,葉檀的席位直接安排到了太後的身後。
席間歌舞升平,其樂融融。
太後在前幾天已經專門着人教了葉檀禮節,此時葉檀坐在這裏,接受着下面或偷觑,或正大光明的打量,頗為從容。
歌舞一曲接着一支,葉檀大部分的時間,全都用來欣賞歌舞了,就在葉檀看得入迷的空當,卻覺一道炙熱的目光落在身上,讓人如芒在背。
葉檀順着感覺看去,只見首席靠後的位置,一錦衣青年正目不轉睛的看着他,見葉檀注意到他,執起酒杯,朝葉檀虛舉了下杯。
那青年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風流的味道,再加上他本就樣貌不凡,葉檀雖不至于對他心生好感,倒也不至于厭惡。
葉檀朝他輕點了下頭,微微把目光別開,專注的看起歌舞。
殷晟目光掠過蘇玉,看着蘇玉癡迷的看着葉檀,心生怒意,卻又硬生生的壓了下去。
蘇玉感到殷晟的目光,看向殷晟,露出一個挑釁的笑來,在他眼裏,殷晟不過是他父親手中的傀儡,不足為懼,至于以後,蘇玉更不擔心,蘇祁一定不會讓殷晟活過他的。
蘇玉很了解自己的父親,他貪戀權勢,卻又懼怕權勢,正因為如此,他才會将權利牢牢握在手心,不需要有名,只要有實就可以了。
現在殷晟是蘇祁手中的傀儡,未來殷晟的兒子也會成為蘇祁手中的傀儡,接着是蘇玉手中的傀儡。蘇祁絕不可能給殷晟翻身的機會。此消彼長,蘇祁怎麽可能将自己、自己的家族陷入那樣的境地?
一場宴席,葉檀欣賞雅樂歌舞,絲毫未覺殷晟與蘇玉之間的暗鬥。
宴席散後,已是深夜,葉檀吃了點酒,有些微醺。
梓雲和春景左右護持着葉檀,夏泠三人緊跟在後面,至于廿九,殷晟派來的人,梓雲自然不會過多讓她插手,葉檀自然也不會要求,廿九當然也樂得自在,在她心裏,只有殷晟一個主子,即便殷晟已明言将她給了葉檀,可廿九卻毫無忍葉檀為主的自覺。
回到長樂宮,梓雲本欲為葉檀擦身,結果被葉檀攔下,只道太過困倦,将人全都遣散,葉檀這才敢睡去。
夜裏,殷晟想着蘇玉看葉檀的眼神,輾轉難眠,最終霍然起身,往長樂宮去了。
殷晟去了的時候,葉檀已經睡熟。殷晟不忍将他喚醒,可若不得葉檀一句肯定,殷晟實難安心。
“檀奴。”殷晟在葉檀耳邊輕喚,細微的呼吸鑽進葉檀耳朵,葉檀悶哼一聲,迷迷糊糊的睜開眼。
“盛大哥?”葉檀呢喃着殷晟的名字,眼睛半眯着,眼看着就要再次睡去,殷晟忙道:“檀奴,我有話和你說。”
葉檀強撐着精神,等着殷晟開口。
殷晟俯身親了葉檀一口,這才開口,他聲音很輕,可情意卻重,那句話殷晟從未說過,葉檀沒想到,這樣的話,一旦開口,竟會那麽的深沉,他說:“檀奴,我心悅你,只願這一生一世一雙人。”
葉檀懵了,腦袋嗡嗡作響,他張了張嘴,有些失聲。
殷晟緊張的看着葉檀,見葉檀半晌沒有反應,不禁有些着急:“檀奴,你呢?”
葉檀眼睛不自覺張大,瞬間清醒過來,他定定看着殷晟,不自在的抿了抿嘴。他信殷晟,可殷晟畢竟是皇帝,他不僅擔負着這個江山,更擔負着這個江山的延續。葉檀吞了口口水,艱澀開口:“盛大哥,你說笑了。”
“我是認真的。”殷晟定定看着葉檀,強迫葉檀給出一個答複。
葉檀垂眸,良久才開口:“我心亦然,可是……”
“沒有可是,”殷晟打斷葉檀的話,眼中含笑,“這就夠了。”
葉檀看向殷晟,見他眉眼舒展,将話吞了回去。
永寧七年,三月初三,葉檀這個名字在王公貴族之間口口相傳,俱道其天姿國色,最後還不忘一聲嘆息:可惜已許了人。
一晃又是一月有餘,四月初五,衛氏的忌日。
葉檀昨日便向太後請示,想去大明寺為亡母祈福。葉檀盡孝,太後自然不能攔着,便應允了下來,自然,還是讓梓雲牢牢跟着。廿九雖不願為葉檀仆婢,可到底殷晟遣了她來,便不能真的兩耳不聞身邊事,于是便也同請跟着去了。
一路上去,沒有去年秋天滿山菊色,如披了一層黃金甲般的壯觀,可路邊野花不少,零零散散的聚成一片,倒也清新可愛。
廿九是自小習武的,葉檀身子雖異于常人,但到底是以男子養大的,這一路走來,倒還算輕松。只是苦了梓雲,雖不是嬌養大的,但到底是個女兒家,才剛剛走到半山,便已經有些走不動了。
葉檀見狀,勸道:“梓雲姐姐,你要不在此歇息一下再走吧。”
梓雲擡眼看了下山門,知道自己路上必定是要歇息的,猶豫了一下,對葉檀道:“要不一道休息一下吧,畢竟山門還遠。”
葉檀搖了搖頭:“我為亡母祈福而來,怎能因為山高路遠便停下?前幾日我問了時辰,既是祈福,自然還是趕着吉時比較好。”說罷,又轉向廿九,“廿九,你與梓雲姐姐在此稍作歇息,我先行一步了。”
葉檀說完,不待梓雲和廿九反應,便已獨自往山上去了。
葉檀上去,恰趕上吉時。在殿內為衛氏焚香祈福,待結束,已近一個時辰。
出了殿門,梓雲和廿九已經等在那裏,三人在寺院用過齋飯之後,便回宮了。
回去的時候已近黃昏,葉檀當先走着,梓雲和廿九跟在後面,眼看着就要到長樂宮了,葉檀突然頓住步子,呆呆的看着一個方向。
廿九順着葉檀的目光看去,只虛虛看到一個青衣短打的背影從另一條路急急離去。
葉檀手緊緊攥住,呼吸變得急促,他擡腳朝那個背影追去,若是沒有看錯,那個人,就是殺死衛氏的兇手!
葉檀日日想,夜夜想,恨不得将那兇手千刀萬剮,可對于揪出兇手,始終不得法門。葉檀也曾讓殷晟幫忙探找,可最後卻不了了之。
不是殷晟要去維護太後,而是一旦真相昭然,葉檀性命難保,太後和蘇家,定會不遺餘力的将葉檀殺了,他們絕不會允許一個不安定的因素留下。
再者,殷晟也不敢告訴葉檀,若有一天,葉檀知道他是殺他母親之人的兒子,且一切禍起于他,葉檀會怎麽做?殷晟連想都不敢去想。
葉檀疾步追去,匆匆跑過長樂宮的大門,卻剛巧和一人撞了個滿懷,葉檀體量小,竟被撞倒在地上。
葉檀吃痛,卻也不敢耽擱,起身又要去追,卻被那人攔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