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葉少邈詫異的看了殷晟一眼,幹咳了幾聲,把藥瓶放到葉檀枕邊,囑咐道:“這是安胎丸,每日早晚各服三粒,連服三天,記住了嗎?”
葉檀閉着眼不說話。
葉少邈道:“你若不想留他,我便不浪費這好藥了!”葉少邈說着,便要去拿那藥瓶,手剛剛碰到,葉檀已經将藥瓶攥到手裏。
葉少邈見狀,不由失笑。他給殷晟使了個眼色,便當先出去了。
殷晟捏了捏葉檀的手,柔聲道:“你好好歇着,我随後再來看你。”
葉檀對殷晟依舊不予理會,殷晟微微嘆了口氣,給葉檀掖好被角,這才出去。
葉檀待殷晟離開,緩緩睜開眼。他把手放在小腹,突然忍不住笑了出來。他之前時常嘔吐,自己給自己診過脈之後,着實吓得不輕,最後雖用醫者難自醫來麻痹自己那是假的,卻始終沒用勇氣真的讓葉少邈來給自己把脈。如今終于從葉少邈口中聽到,葉檀突然覺得整個人莫名的輕松下來。
先是身體與正常男人不同,再是愛上一個男人,之後又有了月事,現如今更是懷了身孕。
葉檀從最初的驚慌,到如今的淡然,似乎已經沒有什麽不可能了。
葉檀拿起藥瓶晃了晃,聽着裏面叮當的聲響,又把藥瓶丢到一邊去了。
葉少邈等在門外,見殷晟出來,咧嘴笑道:“恭喜啊!”
殷晟一掃之前陰霾,心中異常歡暢痛快。
葉少邈打趣道:“頭三個月最是要緊,你可注意點,千萬不能行房。”
殷晟聞言,瞪了葉少邈一眼:“你當人人都像你!”
“我怎麽了?!”葉少邈圓瞪着眼睛,不甘道,“我至今可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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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少邈話說到一半,硬生生的忍了下來,可這後半句不說,殷晟也能明白。
殷晟嘆了口氣:“璃秋如今已是雙十,你當真不考慮一下嗎?”
提起璃秋,葉少邈心情有些微妙,若說當真不喜歡璃秋,心底卻似乎有些動搖,可若說喜歡,卻還不至于為了璃秋放棄離開的打算。葉少邈搖搖頭:“你此廂事了,我也該離開了。”
“你怎知璃秋不會同你走?”殷晟知道璃秋的性子,但凡她認定的,絕無更改。
葉少邈輕笑一聲:“公主她金枝玉葉,哪能讓她跟着我受苦呢?”
殷晟氣惱的看着葉少邈,葉少邈見狀,忙岔開話題:“你與檀奴怎麽了?”
殷晟知道多說無益,只能盼着璃秋別再死守着葉少邈不放了。
“檀奴知道母後派人殺他是因我而起了。”殷晟嘆了口氣,有些悵惘的看着前方。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在這幾日爆發,讓人連緩沖的時間都沒有。
“那你待如何?”葉少邈道。
殷晟長呼口氣:“待把事情全都處理好了,我便日日陪着檀奴,檀奴心軟,總會原諒我的。”說罷又道,“你何時離開?”
葉少邈聽出殷晟話中潛意,睨了殷晟一眼:“你打算何時放我走?”
殷晟道:“檀奴……我不放心交給別人。”
“也罷!”葉少邈沒好氣道,“誰叫他是我‘妹妹’呢!”
之後幾日,殷晟忙碌太後的喪葬事宜,這廂還沒處理完,便聞說蘇祁及其夫人在天牢內突然急病過世了,蘇玉哀恸之下自盡而亡。
殷晟聽罷,沉默半晌,下旨讓人将他們幾人厚葬,其他參與謀逆之人便全權交給大理寺去處理,至于文湛,此次文遠伯所有罪證,均是由文湛呈上,文湛此番雖立了功,可畢竟于孝道上說不過去,只得将文湛遠遠發配出去,又另安排了些穩妥的人前去照應,這才了事。
一個月後,所有事務處理完畢,殷晟下旨将廢蘇晴晴廢去,直接打發去守陵。
至于岑書音,殷晟特将岑書音宣來,拿出不少京中未婚青年才俊的畫像供她挑選,可岑書音一眼未看,便直接拒絕了。
殷晟詫異的看着岑書音,岑書音眉眼淺笑,說出的話卻讓人心酸:“書音從未想過二嫁,謝皇上費心。”
殷晟嘆息:“你這是何苦?”
岑書音只笑不答,殷晟道:“是我害了你。”
岑書音搖搖頭:“我只恨沒能幫皇上做些什麽。”
從龍泉宮離開,岑書音一路慢走,瑾瀾跟在她身後,眼眶微微泛紅。她一直以為皇上愛他們家小姐,可是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都告訴她,那不過是她的錯覺。好不容易皇上要給岑書音賜婚,給她自由,瑾瀾不懂,岑書音為何拒絕?忍了半晌,瑾瀾還是開了口:“小姐為何不應了皇上呢?”
岑書音輕笑一聲,回身看着瑾瀾,手放在胸口的位置:“這裏只裝了一個他,我還能嫁給誰呢?”
“小……”瑾瀾還要再勸,岑書音突然把食指放在唇上,示意瑾瀾噤聲。
瑾瀾這廂消了聲,卻聽轉彎處有腳步漸近,還有兩個宮女說話的聲音。
“前兩日從皇後娘娘宮裏傳出的事情你知道了嗎?”一個宮女聲音略帶驚異。
另一個宮女回道:“估計整個宮裏都知道了。”
“我是今早才聽說的,真是沒想到,檀夫人看來一副清高模樣,卻與人茍合,真不知羞。”
“他們都說,檀夫人的孩子,其實根本就是國舅的!”
“哎呦!這話可不能亂說啊!”
“哪裏是亂說,同我一起長大的姐妹親口和我說的,她就在鳳儀宮做事!”說到此處,那宮女壓低了聲音,但因為已走之轉角處,岑書音依舊聽的清晰,“她說啊,檀夫人在鳳儀宮住的那些日子,常與國舅獨處,甚至夜半還與國舅在寒客園私會呢!”
“啊!”另一宮女發出一聲驚呼。
那宮女接着道:“這還不止……檀夫人回宜春殿之後,國舅好幾次夜探宜春殿,你說,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若什麽都沒有發生,鬼才相信!”
“那這麽說,那孩子……啊!”那兩個宮女說着便轉過彎來,話還沒來得及說完,便見岑書音站在那裏。她二人心下一咯噔,雙膝一軟便跪了下去,心中卻在期盼着岑書音千萬沒有聽到她們剛剛的話。
“背後非議主子,本宮看你們的舌頭是不想要了!”岑書音胸口起伏,這些事情她也略有耳聞,對葉檀也頗有微詞,可不想竟連那腹中孩兒也給連累了。
“娘娘饒命啊!”那二人一聽,臉色煞白,不住的朝岑書音磕頭求饒。
“各掌嘴五十,瑾瀾盯着點。”岑書音說罷便離開了,可心中卻始終惴惴不能安。
瑾瀾回來後,岑書音又讓瑾瀾去打聽這件事在宮裏傳成什麽樣了。
瑾瀾三天的時間,把內宮轉悠了一遍,外宮也稍稍打探了一番,這才來回禀岑書音:“外宮對此事尚未知,內宮……卻已經傳遍了。”
岑書音聽罷,沉默半晌,起身道:“随我去見皇上吧。”
龍泉宮內,殷晟沉着臉坐在那裏,岑書音跪在地上,低垂着頭。
沉默良久,殷晟才道:“你先回去吧,朕随後給你答案。”
看着岑書音離開,殷晟豁然起身,将桌上的東西盡數掃到了地上:“崔柏!”
崔柏聞聲,急匆匆的進來。
殷晟道:“立刻遣人查探宮中還有何人敢非議檀奴,若發現,便将他們舌頭拔掉趕走!”
“是。”崔柏躬身應下,剛要吩咐下去,又被殷晟喚了回來。
“還有,”殷晟緩慢開口,“蘇晴晴思念太後,讓她去陪太後吧。”
崔柏一愣,腦子轉了下彎,才明白殷晟的意思,忙躬身應下,這才退出。
崔柏離開後,龍泉宮內再次陷入沉寂。
岑書音剛剛将宮內傳言告訴殷晟,并直言願意解圍,可這圍好解,葉檀的聲名卻再回不來了。何況,悠悠衆口,即便堵住嘴,可人心哪裏管得住呢?
殷晟重重嘆了口氣,有些無力,看來,除了将那孩子當做岑書音的,已經別無他法了。
兩天後,貴妃有孕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個後宮,葉檀聽罷,吃飯的手微微一頓,繼續若無其事的吃了起來。
晚上,殷晟來看葉檀,葉檀依舊對他熟視無睹,殷晟不自在的揉了揉鼻子,走到葉檀身邊,解釋道:“貴妃的那個孩子,是個意外。”
“皇上不必同我解釋,”葉檀朝殷晟笑了一下,“繁衍子嗣本就是皇上該做的。”
“檀奴!”殷晟最怕的是葉檀的淡然,只有不在乎,才會無所謂。
“我乏了。”葉檀開口,不欲聽殷晟多言,可睡前,卻吃了幾粒葉少邈給的安胎丸。
葉檀的一舉一動殷晟都看在眼裏,他上前把葉檀擁進懷裏,與葉檀耳鬓厮磨:“我保證,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之後的日子,殷晟每日陪在葉檀身邊,幾乎所有的事務都搬到宜春殿來處理。他小心翼翼的對待葉檀,葉檀吃的用的,全都仔細考量,對葉檀的态度,只怕比對國事還要認真。
四月初五是衛氏忌日,葉檀本欲上山祭拜,被殷晟攔了下來,就在宮中為葉檀設了祭壇,讓他祭拜衛氏。
許是殷晟此舉讓葉檀動容,夜裏,葉檀竟主動同殷晟說了話:“貴妃畢竟有孕在身,你總該去陪陪她的。”
殷晟愣了一下,心中說不出是個什麽滋味。他拉過葉檀的手,把玩着葉檀的手指:“不用在意,書音不會在意的。”
葉檀聞言,瞬間變了臉色,他把手拿開,直愣愣的看着殷晟:“貴妃娘娘一介女流都不在意,我竟連個女子都不如?”
殷晟忙道:“怎會,只是我心中在意你。”
葉檀背過身不理殷晟,任殷晟哄了半晌,最終妥協去看岑書音,這才作罷。
殷晟承諾後,便不得不兩邊忙碌起來。只是去岑書音那裏,多數時間是處理公務,以期與葉檀在一起的更多時候能夠常常陪伴。
夏天的時候一行人去往行宮避暑,至八月中旬方才回來。
葉檀與殷晟同乘,岑書音緊随其後。
回到宮裏,殷晟先行下來,又扶葉檀下來。
葉檀下來見後面的馬車沒有動靜,示意殷晟去扶岑書音。
殷晟嘆了口氣,擡腳過去,葉檀也跟了上去。
岑書音下來的時候,未防殷晟竟等在那裏,愣神間竟一腳踩空,直向下撲來。
葉檀見狀大驚,猛地上前去救,卻被岑書音直接撲倒。葉檀的手不經意搭在岑書音的脈上,卻發現那脈象根本就不是懷孕的脈象。
“檀奴!”殷晟嘶吼出聲,他一把拉開岑書音,抱起葉檀往就近的宮殿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