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靠近（五）

從實驗室裏出來的林依斯發現迪恩還在。看見他立刻小步上前，生怕林亦斯下一秒就消失了似的。

林亦斯看了迪恩一眼，知道迪恩等在這的用意是什麽，但他的意願不變，說不會做就是不會做。那幫人大概是做上位者坐久了，趾高氣昂成為血脈中的一部分，認為自己擁有命令人指哪打哪的能力。

可惜的是，現在實驗室的這些人，還真是聽之任之。

“西裏爾，你真的不再考慮考慮嗎？”迪恩焦急的情緒不僅僅是寫在了臉上，和林亦斯說話的語氣都不免沾上了點，“如果你能改造出完美的性格，他們肯定對你另眼相待，到時候你要什麽，他們就會給你什麽。”

林亦斯動了動眼睛，大抵是将目中無神轉為了定焦，他定定的看着迪恩，像是第一天認識他一樣，“迪恩博士，我想要的不多，但都很珍貴，我想，他們給不起。”

“你要什麽？”迪恩的臉上閃過一絲喜色，追問過很多次，次次都被林依斯悶聲不語打了回來，這次他本來也做好了無功而返的準備，沒想到林亦斯松了口，只要松了口，就說明有機可趁，“只要你說，他們肯定能辦到。”

“是嗎？”林亦斯問，眼神一轉為他冷漠的神情添了幾抹靈動，“我想要個人。能給我嗎？”

看他的神情像是早就有打算，迪恩想。

“你想要誰？”迪恩緊緊的追問一句，眼神中的渴望堪比星辰大海，濃郁的林亦斯忍不住轉開了目光，仿佛被這渴望埋沒的要窒息了。

“資料發你端腦上了，你先看過再和我說。”林亦斯不急不躁的走到一邊坐下，好整無暇的等着迪恩的反應，他的神态像極了等着獵物上門的老獵人。

迪恩一邊看他，一邊打開了端腦，裏面躺着封新郵件，打開前他特意停下看了眼林亦斯，發現對方也正在看着他，這種對視無端的讓迪恩緊張了起來，裏面是誰的資料，又是誰讓堅定不移的林亦斯松了口？

他緊張的手抖了抖，屏息住一口氣點開了郵件，郵件上一張四四方方不過兩寸的照片，讓迪恩瞬間啞口無言。

迪恩看了看那張照片，又看了看依舊盯着他的林亦斯，一時間居然住了口，不再說話。

林亦斯的眉間閃過一絲失望，那抹失望好巧不巧的讓再次看他的迪恩看了個正着。不知怎麽，迪恩心中一震，勇氣大增，他看着林亦斯，企圖用誠懇的語氣打動對方，“西裏爾，真的不能換個人嗎？”

“你覺得還有誰能代替他？”林亦斯問，看樣子是對這個人勢在必得，那種感覺讓同樣身為實驗者的迪恩感同身受。迪恩想，一個将軍聯邦還是能出得起的，但是讓林亦斯這種天才點頭，實屬不易，他不去問問，怎麽知道他們答不答應呢？

“如果……我是說如果啊，”迪恩緊張的搓了搓手，蒼白的臉上竄上兩抹鮮紅，為他頹靡的神色增添了些許人氣，“如果他們答應了，你真的能改造出完美的性格嗎？”

完美的性格，林亦斯細細品了品這五個字，輕輕的搖了搖頭，對性格兩個字沒有什麽抵觸，只不過完美，他是做不到的。因為這世界上就不存在完美這一樣東西，更何況他根本就不會去做這件事。

人為什麽追求完美？因為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湊出完美兩個字。在天地間也找不到它的存在，求不到，得不到，所以愈發顯得珍貴。

這樣的一種東西，他怎麽能改造出來？他就是個精神力對比之下較高的普通人，不是造物主，也不是清洗劑。

“完美，我做不到。”林亦斯如實的回答沒有打擊到迪恩的熱情。

“好好好，最多三天，我就能給你答複，你一定要耐心的等我。”迪恩臉色潮紅，仿佛熱情将他整個人都改變了，讓他渾身上下洋溢着躁動，恨不得代替那幫人做這個決定。

錯過這個機會，下次再等到林亦斯松口，就不好說是什麽時候了。

“迪恩博士不用那麽急躁，”看看提出條件的林依斯就顯得淡然很多，好似實驗操控者不是他，他只是個知曉內情的普通人。林亦斯的話不是用作安撫的，又說：“我覺得他們把這個人給我的可能性不大，畢竟這個人對聯邦的貢獻有目共睹，又是個沖鋒陷陣的一把手，聯邦少了他，就成了塊五花肉，會被人宰割的。”

“不會的，不會的，”迪恩連連反駁，“聯邦有用之人有很多，少了他也不會怎麽樣。”

語氣中有着莫名的自信，這種自信源自于哪裏，林亦斯不得而知。

到底那幫人會怎麽選擇，林亦斯稍微提了點好奇心，就讓他看看那幫人的底線在哪裏。

“我先走了，有消息随時聯系。”丢下這句話，林亦斯慢悠悠的離開了，剩下滿腔熱血的迪恩在原地不停的念叨，一定要說服他們，說服他們答應這個要求。

霍衍把裝他回來的安全艙裏裏外外的看了好幾遍，就差沒拆開了。沒發現有用的東西，他不氣餒的把獵刃放出來，檢測着安全艙。

“這是……”獵刃檢測完安全艙後，明顯有話要說，但這話頭剛開就沒了下文，霍衍等了半天，瞧見獵刃的智能體傻傻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仿佛被人定住了。

“是什麽，快說。”霍衍催了一句。

“是這樣的，将軍。”獵刃彬彬有禮的樣子在霍衍看來真礙眼，這時候霍衍覺得，或許獵刃的聲音正常點，遠沒有現在這麽讨人煩，他忍耐着獵刃的陰柔嗓音，靜聽下文。

“這個安全艙歷史悠久，真要找出年代，應該是在機甲制造初期，也就是機甲剛造出來的時代。”獵刃說，“屬于淘汰品。”

霍衍點點頭，對屁股底下的老古董有了個大概的認知，他問：“有編號或者有用的線索？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淘汰品也是有編號的。”

“沒有。”獵刃一口回絕，又說：“将軍，這些淘汰品是沒有編號的，在機甲建造初期，像這種淘汰品，滿星球都是，真要編號入倉，那将是個很巨大的工程，那時候的聯邦，組織架構遠沒有這麽成熟，也想不到這麽多。”

“所以，這是個三無産品？”霍衍問，問完不等獵刃回答，自己站起來狠狠踩了一腳，安全艙紋絲不動，霍衍啧了一聲，這種質量的安全艙在那時候居然是個淘汰品，聯邦那時候究竟多有錢。

“是的，”獵刃答，“據我知道，這種安全艙在聯邦建立一百年時曾回收過一次，那時候提議回收的人正是林……”說到這裏，獵刃忽然消了音，片刻後恢複正常說：“更多的我查閱不到，被限制查看。”

“你不是可以翻牆嗎？”霍衍頭也不擡的說，像是對獵刃經常翻牆的行為習以為常，他說：“你翻牆過去看看，保不齊能查出點什麽來。”

對身為聯邦将軍，讓自己去翻牆的行為，獵刃多少有點不解，他直挺挺的看着霍衍，空蕩蕩的眼骷髅透着兩道藍光，乍一看頗有點午夜驚魂的味道，“您這樣做，不合規矩。”

“我哪樣？”霍衍擡頭看着獵刃，像是忽然才想起自己說了什麽似的，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後，平淡的說：“翻就翻了吧，反正翻牆的不止你一個。”

聯邦的資料庫表面看起來嚴格精密，沒有一絲縫隙，實際上漏洞百出，黑客技術稍微高超點，不僅能看見裏面的上下五千年，就算想把裏面的資料全部替換成不堪入目的小黃書，也是輕而易舉。

就算是這樣，總統也沒有要在資料庫上花心思的意思，瞧他那樂天派的心态，怕是有人真的把資料庫換成少兒不宜的東西，他也不會多說什麽。

“你還記得當初是怎麽被我喚醒的嗎？”霍衍忽然問。

這點疑問從他知道獵刃不是全新的機甲核心時就想問，如果獵刃之前是有主人的，那作為一個外人的他，是根本沒法喚醒獵刃的。這點他很肯定，但他回憶起第一次見到獵刃的場景，卻發現那時候獵刃的反應明明和新機甲一模一樣。

“我也不知道，”獵刃老實的回答，身為一個智能機甲，再智能也不可能像人一樣思考，“記錄顯示，我在被您喚醒前，被人抹掉了原主人的印記。”

霍衍注視着獵刃，對這半路被抹掉轉主的機甲萬分無奈，“是你原主人對你不好？抹掉了印記，你連他的記憶都沒有了，這要是對方還活着，估計也被你氣死了。”

純屬開玩笑的一句話，讓話多的獵刃沉默了。就像是被霍衍命中了一樣。

“你說，新來的秘書是誰的人？”霍衍喃喃出聲，像是在和獵刃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林廷淼…林…霍衍在安全艙上畫下這三個字，就像要用這三個字把對方召過來一樣，“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