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異變（一）
“哦？”林亦斯現在的表情給霍衍的感覺就是，他全身上下，連一個頭發絲都不相信老海盜說的話。
霍衍默默的收起想說話的念頭，靜靜的做壁觀花。
被老海盜驢唇不對馬嘴的亂說一通，霍衍覺得林亦斯這個人更撲朔迷離，不管是在他身邊的那段時間，還是他沒有參與過的過去，都讓霍衍覺得林亦斯這個人琢磨不透。
“我以為你在把我丢在外星系的那刻起，就會知道我的報複來得多壯烈呢。”林亦斯看着老海盜說：“報應循環，因果不爽。”
“你要這麽說的話。”老海盜兇狠的目光忽然落在楚雲行身上，惡聲惡氣的說：“那為什麽我對他那麽好，他還要這麽對我？”
“你真的對他好？”林亦斯笑了下，笑容淺淡的像是風一吹就會散，“如果真的對他好，他怎麽會恩将仇報？”
老海盜臉色難看了一分，半天沒說話。像是就這麽淡了似的。
霍衍看着林亦斯，對方戴着口罩的臉龐在他眼裏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晰，霍衍相信自己的視力，更相信自己的心，這時候他看林亦斯沒有帶任何有色眼鏡，只單純的覺得林亦斯身上有濃厚的隔離層。
那個隔離層将林亦斯和普通人區分開來，在他面前顯得格外特別，也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林亦斯不知道楚雲行為什麽把霍衍叫過來觀看這出鬧劇，可即便有霍衍在場，林亦斯該做的檢測還是一個不落的做了，老海盜這些年東奔西走，喊打喊殺的日子過的多了，幾乎每天都在刀尖上舔血過日子。
年輕時候提前透支的資本在年邁時，來讨要代價。老海盜的身體素質自然是好不到哪裏去。如果在這種基礎上做性格改造，成功的可能性極低。
而且弄不好就是一條人命，他想，這不是楚雲行要的結果，也不是他會做的事情。
“走吧。”林亦斯對楚雲行說：“出去再說。”
“林亦斯，你不能對我下手。”就在三人打算出去的時候，身後的老海盜發出撕心裂肺的喊叫聲：“我和林谏多年摯友，他告訴我很多事情，包括你的身世。你難道不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誰嗎？”
林亦斯的腳步停住了，接了楚雲行的一記眼神，回頭看着老海盜，目光透着點憐憫和果斷的殘忍，他說：“你用這招困楚雲行五六年，難道還想用這招困住我嗎？”
老海盜的手腳都被楚雲行束縛在輪椅上，現在掙紮起來倒也翻不起多大的水花，他脖頸上青筋乍現，臉龐因激動充血有些緋紅，望着林亦斯的目光哀怨痛恨，幾乎有些語無倫次的說：“他的事我要帶進骨灰裏，而你的事情，我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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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界上最廉價的就是人的言語。”林亦斯淡淡的說：“你想用知道的事情換取自由的生命，也得看你給不給得起價錢。”
“你為什麽不相信我？”老海盜喃喃自語的問了句。
林亦斯像是沒聽見，和兩人走了出去。只剩下老海盜一人在空蕩蕩的房間裏呆滞出神。
“他說的話你就真的不信？”楚雲行抽着煙，目光幽幽的看着林亦斯問。
林亦斯沒說話，看了眼旁邊安靜如斯的霍衍，對楚雲行不分場合的提問有些無語。還是說，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霍衍已經成功的擺平楚雲行？
“不是不信。”林亦斯說：“是他的可信度太低。”
既然楚雲行都不介意在霍衍面前提起這件事，他也沒必要婉轉着，老海盜和林谏有交情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但他不相信林谏會把關于他的事情，全部告訴老海盜，頂多林谏和老海盜喝酒到盡興，順帶提了句。
“你都長這麽大了，林谏還沒有對你坦白？”楚雲行似乎不太相信林亦斯一點兒事情都不知道。
林亦斯看了他一眼，涼涼的說：“你不也長這麽大了，老海盜怎麽沒把你的事情對你全盤托出？”
楚雲行被迎面怼了個正着，想說點什麽，想到旁邊的霍衍，讪讪的閉上嘴，過了會只聽見這位新任外星系霸主小心翼翼的問：“他的手術還能做嗎？”
林亦斯想起給老海盜做的檢查，默了一會說：“百分之五十，成功的最大可能性。建立在他對我莫名的恐懼上。老實說，我有點想知道他為什麽這麽怕我。畢竟我自認為長得不算吓人。”
最後這句話帶了點自嘲的味道，聽見這話的兩個人都充耳不聞。
“有什麽感覺不對的地方嗎？”林亦斯忽然問起其他的事情，他自動轉移話題的次數少之又少，這一次不免引起楚雲行的打量。
“我回來就沒有不對的地方。”楚雲行伸了個懶腰說，看那篤定的樣子，仿佛貝蒂斯星除了他，就沒有帶腦子的人了。
“一星呢？”林亦斯問。
楚雲行的懶腰伸到一半定住了，靜靜的整頓好姿态，楚雲行回頭表情嚴肅的看着林亦斯，仿佛被林亦斯提醒，他才想起一星這麽個人似的。
一星把霍衍送到指定位置後，就回家了。平時天剛亮，一星就會去楚雲行門外候着，風吹雨打雷打不動。今天楚雲行因為和霍衍一起的緣故，沒覺得身邊少了點什麽。
現在被林亦斯一提醒，恍惚間才想起這回事。
對啊，一星去哪兒？
下午楚雲行和林亦斯在實驗室裏探讨老海盜的改造計劃，霍衍作為外來人，不好單獨出行，除了楚雲行不允許外，還有林亦斯的竭力阻止。霍衍從兩人微妙的表情裏，看出了點貓膩，也算配合的貓在實驗室裏。
計劃剛敲定，一星終于出現了。看見楚雲行，一星的神色僵了一瞬間，說話時候神色躲躲閃閃，看起來很不正常。楚雲行看破不說破，由着一星提心吊膽，就看一星什麽時候自己忍不住交代了。
改造手術的時間定在一星期後，這一星期內需要楚雲行調整好老海盜的精神狀态及身體情況，好用最佳的狀态做手術，進一步促進手術的成功概率。
消失大半天，一出現神色各種不對勁的一星，白天老海盜對林亦斯莫名的恐懼，神經兮兮的質問，都注定這個晚上不會太平。
霍衍正利用獵刃的資料庫查資料，聽見外面悉悉索索的動靜，那聲音密集的很，仔細一聽是衣服的摩擦聲，聲音中透露着衣服的布料粗糙。腳步聲幾乎沒有，但衣服摩擦聲整齊有序。聽起來大概是有組織的。
霍衍操起獵刃，縱身一躍從窗戶竄了出去。
霍衍的房間離林亦斯的不算遠，多少有段距離。出于擔心林亦斯的安危，霍衍一路飛速，到林亦斯住的地方時，他下意識的環顧四周，表面看起來沒有不對勁，藏在黑色深出的暗地，就說不準有沒有東西。
林亦斯住在四樓，在這個普遍兩層樓的地方，一幢樓有六層算是小高層了。霍衍擡頭看了眼高度，左右衡量了下，覺得先上樹，再進林亦斯的房間比較方便。主意一打定，霍衍就地實施。
林亦斯望着端腦上的數據，眉頭漸漸隆了起來，到底哪裏出了問題，霍衍的性格走向越走越偏，和原性格不重合就算了，和他根絕霍衍變化後計算出來的高價比性格，也不一致。
他很想問問林谏，對霍衍的性格動了怎樣的手腳。
在那個時候的實驗室，能對霍衍動手腳的除了他，只有林谏一個人，他沒想到林谏對霍家的仇恨，已經到了這地步。
咚咚咚，窗戶一陣輕響，清脆的聲音像極了急雨敲打芭蕉。林亦斯尋聲看去瞧見堂堂聯邦将軍，一手環抱大樹，一手敲他窗戶的姿勢，臉上全是嚴謹，仿佛下一秒就有個人沖出來似的。
林亦斯不緊不慢的收起端腦，走到窗戶邊，擡眼看着讓他開窗戶的霍衍。這大半夜的，霍衍出什麽幺蛾子？
林亦斯開了半扇窗戶，眯着眼睛看着霍衍，輕聲問：“有門不走走窗戶，霍将軍想體驗不一樣的感覺嗎？”
霍衍沒接話，單手推開另一扇窗戶，雙腿一用力就從大樹上跳進了林亦斯的房間，站立之後霍衍看了一圈，依舊是一副風平浪靜的模樣，霍衍沉思着關上了窗戶，順帶拉上窗簾。
“什麽事？”林亦斯看着霍衍的動作，沒覺得害怕，就是覺得有點詭異。
“有人進了我住的地方。”霍衍說，接到林亦斯看過來的目光，他又補充說：“是訓練有素的組織成員。”
“你來這邊是想看看有沒有組織成員？”林亦斯問。
霍衍看他的表情明顯是不相信有這批人，一時間霍衍也找不到說服林亦斯的證據，人在他住的地方，他總不能帶林亦斯回去看？
“你不相信？”他問。
林亦斯輕輕的搖搖頭，他不是不相信，只是想問霍衍，既然這樣，你為什麽要來這邊？不過他沒有問出口，因為他直覺霍衍對他的感情不一般，就像他對霍衍的感情一樣。
直到這時候，林亦斯才漸漸明白迪恩博士的那句話：改造品和改造師間有莫名的聯系，他們會衍變成你不想接受的感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