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她以後還怎麽在這些人面前喬主張?老王頓時怒火上升,袖子一卷:“你當你是誰,不就是跟爺睡了幾晚?這廚房來的人,除那些小的,哪個沒和爺睡過,你也好在我面前要強。”
說着老王就撲上去,要撕張嬸子的嘴。張嬸子也不是那樣好相與的,見老王撲上來,一推就把老王推倒在地,聲音微微有些高:“我現在可還和爺睡呢,你呢?這兩年爺連沾都不想沾你,你急的沒法,前兒我才瞧見你騎在太湖石上劃拉呢。”這一句不算太高的聲音頓時讓廚房裏那些側耳細聽的人都笑出來,翠兒也忍不住想笑,見綠丫臉色發白,還當她沒休息好,今兒做事累了,忙讓她偷空歇歇。
翠兒卻不知綠丫聽到張嬸子這話,頓時想起那日瞧見的,這一想起喉頭就有些隐隐作嘔,見翠兒讓自己偷空歇歇,綠丫急忙坐到竈前,那火烤着,也就沒那麽難受。
老王一張臉此時已經雪白,聽到衆人笑聲越發怒了,站起身就往地上啐了口:“呸,別以為我不曉得你們偷着用黃瓜茄子。”這一說廚房內的人都不笑了,最愛挑事的調羹已經哼了一聲:“我們都不過十五六,這個年紀,還不用黃瓜茄子,倒是王嫂子你,那太湖石涼,小心做下病來。”
說着調羹叽叽咕咕笑起來,這樣的嘲諷老王怎麽認得住?廚房人多不好打,那就打領頭的,老王轉身就把站在一邊的張嬸子推個倒仰:“呸,你哪只眼睛瞧見我騎太湖石了?你不是好人,教出來的,個個都不是好人。”
張嬸子不提防被推了個倒仰,她可不是那種吃虧的人,登時爬起來就往老王身上抓去:“你是下面那張嘴閑着,上面那張嘴你用了挑唆什麽?偏要挑唆着給我個什麽幫手,憑她,還不配。”張嬸子嘴裏說着,手就往老王下面抓去:“你不是閑的癢,我給你抓抓,免的上面這張嘴亂說話。”
老王下面被抓了兩把,也恨上心頭,回手就去抓張嬸子的奶:“你當你生了對好奶,就成日去勾引別人。爺不算,連小厮你都勾上兩個,都是狗奶|子了,還充什麽金奶。”張嬸子一對乳雪白豐盈,被這麽一抓登時從衣衫裏頭跳出來,耀眼地白,不由有些羞惱。更兼老王還把張嬸子平日做的事都說出來,張嬸子更是恨不得把老王嚼吃了,抓住老王下面的手更加用勁。
老王吃疼,恨不得把張嬸子的胸抓的粉碎,回去和屈三娘子說了,好讨她的歡喜。兩人口裏說着不能入耳的話,手裏也是各自使勁,一時打的熱鬧。廚房裏的人本想上前去幫張嬸子,偏偏各自又分不開,倒有些急了。
蘭花見她們倆幾句話不說就打起來,怎不明白原因何在?張嬸子這是怕自己分了屈三爺的寵又奪了這調|教全竈們的權。畢竟屈三娘子這麽些年,不過是因張嬸子調|教全竈得力才忍讓下來。雖然屈三娘子有這個意思,但蘭花曉得,在這家裏自己也待不長,頂多三年五年,諄哥兒長大些,能獨立做活,就離開這家,對了屈三娘子,也不過權且答應。
此時蘭花忙上前去拉架:“張嬸子,我一身的本事都是你教出來的,你還不明白我有多少斤兩?”張嬸子哪肯聽她的,老王還想接蘭花的話,手裏放松了些,猛不防只覺得下面傳來一陣疼,心中不由大駭,難道真讓張嬸子把自己下面抓爛了?雖說屈三爺已經兩三年沒沾老王,可老王在外面也有那麽兩三個知己能煞癢,這要抓爛了,怎生得好?
老王還在那想要瞧瞧,耳邊已經傳來屈三爺的吼:“你們都在這做什麽,好好的怎麽打起來,快些都分開了。”聽到屈三爺的聲音,張嬸子這才放開手,也是頭發蓬松,一雙乳露在外面,屈三爺順勢一瞧,不由呆了呆。張嬸子這才低頭把那乳意思意思用衫子遮了下,瞧着屈三爺道:“當日你答應我的,這廚房全是我一個人的,怎麽這會兒那塊臭肉說了話,就要給我塞個什麽幫手?”
屈三爺本是聽說蘭花主家死了,蘭花沒投奔處,帶了原來小主人來求自家收留,不由想起蘭花的好處來,想過來尋蘭花回去敘敘昔日的舊情,哪曉得才進廚房就見兩人打的熱鬧。此時聽張嬸子直接問自己,又見她一雙乳雖被衫子扯過來遮住,但還能隐約看見,忍不住又勾起和張嬸子的情意來,不由咽一下吐沫道:“我當初說的話,句句是真的,這廚房,自然是你做主。”
張嬸子聽了這話,這才斜他一眼:“當真?”平日間張嬸子在衆人面前是極正經的,此時帶出不一樣的風情,屈三爺忍不住又咽一口水才道:“當然當真。”得了屈三爺的保證,張嬸子這才得意地看向老王:“你回去和相公娘說,這人,我不收。”說完張嬸子就叫人:“快些打水來,我要洗洗這手上的臭氣。”
作者有話要說: 又寫掐架了,掩面。
☆、收留
張嬸子這一叫,調羹立即端來水,張嬸子把手放進水裏的時候,蘭花已經看着屈三爺開口:“三爺,我着實是走投無路了,求三爺收留,我對廚房,也沒有別的念想。”說着蘭花就跪下給屈三爺磕頭。
屈三爺瞧一眼蘭花又瞧一眼張嬸子,已對張嬸子道:“她都這樣說了,你也忙不過來,就讓她來這幫忙,不然難道還要瞧着她流落街頭?”
“放屁!”張嬸子登時把那盆水都打翻,跳起來瞧着屈三爺:“屈狗兒,你別別人一口一個三爺,你就真當你自己是爺了,你的出身別人不知道,我可是清清楚楚。你想把我趕走,門都沒有。”張嬸子叫出屈三爺的名字來,廚房裏的人都呆了呆,沒想到屈三爺竟有這麽一個名字。
一邊是怒火熊熊的張嬸子,一邊是十分可憐的蘭花,屈三爺眉頭一皺,伸手就把張嬸子的手給拉住:“你現在火氣極大,走,我和你尋個僻靜處慢慢說去。”說着屈三爺就把有些不情願的張嬸子給拉走。
僻靜處說去?從被放開就在檢查自己身上到底有沒有被抓壞的老王見身上除了多了幾個抓痕外,最要緊的那項寶物依舊好好的,這才松了口氣。等聽到屈三爺這話,又見他把張嬸子給拉走了,老王的眼登時就發亮,顧不得許多就跟了他們往外走,等見屈三爺把張嬸子拉進了柴房,又關上了門,老王不由咽一口吐沫,蹲在窗口處聽起來。
方才還熱熱鬧鬧的廚房頓時冷清下來,翠兒先上前把蘭花扶起來,讓她坐在一邊又給她倒了杯茶才招呼衆人都把這些東西收拾好,然後繼續做自己的事。
既然沒熱鬧可瞧了,衆人也就紛紛開始做自己的事。翠兒卻見綠丫一個人呆呆地坐在竈前,不由上前摸她額頭一下:“也沒發燒啊,這是怎麽了?”綠丫直到翠兒摸到自己額頭才回神過來:“翠兒姐姐,我還是先去做我自己的事。”翠兒看着綠丫,見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樣,不由問道:“你這是怎麽了,有心事?”
綠丫先搖頭,接着才輕聲道:“我沒什麽心事,只是覺得,”綠丫想了想,終究沒把那句好髒給說出來。看着綠丫那有些閃爍的眼,翠兒的眉不由皺起,接着就嘆氣,綠丫準定是看到了什麽,在這個家裏,想保住幹淨,真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
綠丫走回自己的案板前,努力地切起肉絲來,務必要把肉絲切成一樣細,這樣下鍋炒的時候才不會出現油不均勻的情況。可心事越來越重,咔一下,那刀沒有切在肉上,而是切到自己手上,綠丫見血湧出,把手指頭放在嘴裏吸一吸。
一直看着她的翠兒急忙上前,把她的手拉下來:“你切到手,就先歇一歇吧,你燒的火不錯,還是去看火勢吧。”綠丫嗫嚅着說了聲謝謝,就走到竈前繼續看着火來。
老王已經蹦了進來,滿臉紅光地說:“呸,瞧老張以後還裝什麽貞潔烈女,這會兒叫的,只怕前院都聽見了,我呸。”調羹已經噗嗤一聲笑出來:“王嫂子,你這是又妒又羨吧。”
妒是有的,羨慕的話,老王啐調羹一口:“小沒良心的,這會兒拿你老娘取起笑來,也不怕爛了舌頭。”說着老王坐到蘭花身邊:“你放心,這家啊,還是三爺說了算,三爺說要你留下,那就是……”
話沒說完就聽到張嬸子咳嗽,老王蹭一下跳起來,一副還要再和張嬸子打一架的模樣,張嬸子面上水潤潤的,那衣衫雖已理好 ,可脖子上卻多了個痕跡,她也不去掩飾脖子上的痕跡,只是走到老王面前,聲音越發冷了:“聽聽,這話說的,我可告訴你,這廚房,到底還是我說了算。”
見張嬸子進來,蘭花已經站起身,聽到她這話,蘭花的臉頓時白了,叫了聲張嬸子:“還望您瞧在,我原來十分謹慎的份上,收留我吧。”張嬸子做張做致地看蘭花一眼,這才道:“不過我是個善心人,三爺既已發了話,我想了想,也就留你在這,不過你要守好自己的本分,可別做那些見不得人的事,不然,我可不管誰發話,要攆就攆。”
老王悄悄往地上啐了口:“呸,別說的你有多大權似的,到頭來,還不相公娘說了算。”張嬸子回頭瞪老王一眼:“你也來這麽久了,滾回那塊臭肉那邊去,當了你的面我也不怕和你說,她就是塊臭肉。”老王還想再争幾句,可見張嬸子已經吩咐廚房裏的人繼續做事,況且來這的目的已經達到,也就怏怏走了。
蘭花既然能夠留下,也忙上前相幫做事,張嬸子問過翠兒,知道綠丫方才切到了手,對綠丫說了句以後小心些也就沒放在心上,廚房裏又像平日一樣忙碌起來。
只是到了晚上,大家在那吃晚飯時候,有個小厮跑來,對翠兒說:“翠兒姐姐,我趕着來告訴你一聲,爺答應明兒起,讓人來相看你,你還是早早做些準備。”
有人相看,就是代表以後翠兒有了主家。綠丫本在盛飯的手停在那裏,眼睛睜的大大地看向翠兒。翠兒對小厮道了謝,又拿了個饅頭,夾了塊肉給他當做謝禮。小厮啃着饅頭跑了,翠兒才拍拍綠丫的手:“這是遲早的事,進了這家,不就盼着有個好主家嗎?”
綠丫低頭,把要說的話壓在心裏,就這段時間屈三娘子對翠兒這樣看不順眼,會給翠兒找一個好主家嗎?總覺得不大可能。而且,翠兒走了,能和自己說話的人又少了一個,前路似乎變的越發可怕了。
見綠丫悶悶的,秀兒往她碗裏夾了一筷菜:“你做出這個腔做什麽?能出了這家,這是好事,絕不是壞事。我還盼着早早能出這家呢。”翠兒也笑了:“是啊,能出這家就是好事。綠丫,你以後可要乖乖地,好好學,有些時候,有些地方別去。”綠丫點頭,但眼裏還是忍不住有淚,翠兒再次摸摸她的頭,沒有說話。
蘭花瞧着這一切,心裏不由嘆氣,連秀兒都說,能離了這家,就是好事,可自己着實是走投無路了,這才求到這家來,不知道諄哥兒會怎麽想。張嬸子如沒看到她們說的話一樣,只是在那大口嚼着肉,偶爾喝一口碗裏的酒,有酒有肉有男人,人生到這已夠快活,別的事,想了做什麽?
衆人吃完晚飯收拾了廚房也各自洗了自己,也就回屋去。蘭花帶了諄哥兒一起來,自然不能住在原來住的那屋,就在綠丫她們住的院子那裏,還有一間空屋,也分了間隔,好歹是個裏外,屈三娘子就讓蘭花帶了諄哥兒一起住在那。
蘭花匆匆回到屋裏,見張諄已在那端了個盆,用布沾了水,在桌上一筆一劃練字。蘭花的眼不由酸澀起來,哽咽着叫了聲:“諄哥兒。”
張諄擡頭,對蘭花笑一笑:“以後我也只怕不能讀書寫文章了,我就想着,練練字也好。能記得書上的話,能通事理也好。”蘭花把眼裏的淚擦掉才對諄哥兒一笑:“我們諄哥兒,是真的長大了。”張諄垂下眼:“并不是長大了,只是有些道理,原來不明白的,現在明白了。”
蘭花嗯了一聲又道:“等再過幾日,我想想法子,尋些筆墨紙硯來,你的功課,可千萬不能丢下。”張諄并沒應蘭花的話,而是輕聲道:“蘭花姐,以後別說功課不功課了,我的天分本就不高,叔叔在日,也只望着我能懂些書上的道理就好。我以後,還是會和叔叔一樣從商的。”
蘭花眼裏越發酸了:“你啊,怎麽能這麽說呢?爺在的時候,還不是讓你日日念書。”
“可叔叔還是教我打算盤的!”張諄哥斷蘭花的話,眼裏開始堅定起來:“這些日子,我看過不少人情冷暖,才明白叔叔說過,這做生意,看起來不如讀書那麽光宗耀祖,可也是需要懂不少人j□j理的,叔叔還說,人情這事,一通百通。等我人j□j理上的東西都通了,就會覺得,讀書做文章很輕松了。”
說着張諄的聲音漸漸低下來:“可是要到叔叔過世後很久,我才能明白這個道理。蘭花姐,要是我早明白這些道理,也不會連累你帶着我到處求人。”蘭花再也說不出別的什麽:“可是在這家裏,你……”
張諄臉上漸漸揚起笑容:“蘭花姐,我曉得你要說什麽,可再如何,他們也收留了我們。蓮花尚且出淤泥而不染,難道我連蓮花都不如?”
蘭花眼又濕了,過了好一會兒才道:“我們諄哥兒,真是長大了,長大了,爺要曉得,不知道有多高興。”張諄淺淺一笑,他本生的很俊俏,此時在燈光下,越發顯得那面龐如玉一樣白,蘭花看的又心酸又欣慰,好好地護着他長大,也不辜負爺當初待自己的那片心。
作者有話要說: 綠丫綠丫快些長大,可又要交代不少事情,郁悶啊。
☆、相見
兩人正說着話,窗就被人輕輕叩響,接着有笑聲傳進來:“吆,蘭花,你才離了這家裏幾年,滿口都文雅起來。”聽到是屈三娘子的聲音,蘭花急忙站起身把門打開:“相公娘好,還請進來坐。”
屈三娘子又換了件衣衫,不是那樣大紅的,而是一件鵝黃的外衫,這樣嬌嫩的顏色她穿,未免有些老黃瓜刷綠漆。但屈三娘子并不覺得自己穿這個顏色不合适,手裏的帕子也是淺粉色的,輕輕一招,就有濃香從身上發出。這樣的打扮,這麽個姿态,張諄雖還小,可也隐約覺得這樣打扮不合适,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只是站在那裏,跟着蘭花一起叫了聲相公娘。
屈三娘子雖在和蘭花說話,但那眼卻往張諄身上掃去,見他有些局促,又露齒一笑:“坐下罷,我們這裏也沒這麽大規矩。”說着屈三娘子徑自坐在桌前,眼像有鈎子似的往張諄身上望去。張諄被望的熱辣辣的,想低頭又覺得這行跡太明顯。
屈三娘子仔細看過了張諄,這才又拿帕子掩口嬌笑:“果然是好人家兒子,這會兒就害羞。蘭花,雖說你進了這家,爺開恩,也沒要你們寫身契,可有些事,我還是要說在頭裏。”蘭花正在給屈三娘子倒茶,聽到這話急忙把手縮回來對屈三娘子恭敬地道:“爺和相公娘肯收留我們,這樣的天恩我們絕不敢忘,以後有什麽差遣,告訴我就成了。”
屈三娘子一雙眼還是沒有離開張諄,見桌上有抹布寫的字,伸手就要去搭張諄的肩:“瞧瞧這孩子,果真和我們不一樣,還會寫字。以後這家裏,有什麽立契的事,也不用去找別人,就尋你好不好?”說着屈三娘子的手就往下,去捏張諄的小臂。
張諄這下被吓了一跳,急忙把手臂縮回去,向蘭花投去求援的目光。蘭花驚的差點把手裏的茶給潑翻,急忙道:“相公娘,諄哥兒還小,過了七月才滿十三歲呢。”十三歲,也快長成了?屈三娘子目光灼灼地看着張諄,張諄驚訝地看向蘭花,屈三娘子這才噗嗤一聲笑出來:“就因為他小,我見了,才喜歡。”
蘭花這下吓的魂都快飛掉,急忙道:“相公娘,您……”屈三娘子已經把手裏的帕子一招:“逗你的,這樣點點大的孩子,哪有什麽大湯水給我吃。要中用,起碼還有個三四年。”說着屈三娘子站起身,又往張諄臉上掐了一把:“這細皮嫩肉的,在這家裏好好待着,我啊,不會虧待你。”
屈三娘子見張諄臉登時又紅了,又用帕子掩住口自己推開門走了。蘭花勉強掩上門,這才跌坐在椅子上,大口地喘着粗氣,這可怎麽好,要讓諄哥兒被這樣玷污的話,自己怎麽有臉去見爺?
張諄懵懵懂懂,對屈三娘子的話還是有一些明白,見蘭花跌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氣,這才對蘭花道:“蘭花姐,我總是個男人,難道我不願意,她還能……”蘭花拍拍張諄的手,面上笑容有些苦:“你啊,原來深宅大院裏住着,不曉得有些人的手段,懷着呢。”見張諄一張面又通紅,蘭花急忙安慰他:“不過你也不用擔心,怎麽說她也是個女人,又想給爺生個孩子,言語上的便宜會占,別的,她也不敢。”
說完蘭花重重嘆氣,瞧着張諄:“你啊,要是生的沒那麽好,就能免多少事情。”張諄伸手摸一下自己的臉,當日叔叔怒而帶自己上京,不就為的族內有人想把自己視為娈童,還說娈童要從七八歲教起。見張諄神色黯淡,蘭花又安慰他:“你也別有別的想頭,爺過世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一定要活的好好的,掙個大産業出來,這樣爺才能安心。”
張諄點頭,門外傳來調羹的聲音:“蘭花姐,爺叫你去呢。”這是遲早的事,上這邊來求助之前,蘭花就曉得,自己總要走這步的,這身子早就不清白了,多一次少一次又有什麽關系?蘭花哎了一聲,見張諄面上有微微怒氣,蘭花安慰他道:“諄哥兒,我是個下|賤|人,這樣的事,我早有準備,只要你好好的就好。”
張諄剛要說話,蘭花已推開門走出去,張諄站在那裏,看着蘭花的身影漸漸消失,眼裏也有了淚,枉為男子,結果什麽都護不住。“吆,這是吃醋了?”調羹并沒有走,反走到張諄他們的門前往裏瞧,見張諄眼裏有淚,她就輕佻出聲。
這個人不是什麽好人,張諄把門關起來,調羹見張諄不理她,氣的直跺腳,長的這麽好看,誰知卻是個心硬的,等姑奶奶取了你的身子,那時你才會巴着姑奶奶不放。調羹往那門裏瞧了兩眼,恨恨地吐了口吐沫,轉身離開往自己房裏去。
一進了房,調羹就見綠丫在那尋摸着什麽,調羹氣呼呼地坐下:“你在尋什麽東西呢?半夜三更也不睡。”綠丫并沒理調羹,只是把一個手帕找出來才道:“翠兒姐姐從明兒開始有人來相看了,這手帕是我做的,想給她留着做個念想。”
念想?調羹脫了衣服往被子裏一鑽:“憑你,也陪?”綠丫不理她,只是吹滅了燈。見綠丫還是這樣一幅不言語的樣子,調羹氣的要死,在被窩裏恨恨地道:“等翠兒走了,你沒了靠山,到時看你怎麽辦?”可綠丫還是沒說話,調羹細聽聽,綠丫竟然已經睡着了,越發氣的很了,只得口裏念叨着,自己也睡去。
第二日蘭花準時來到廚房裏,張嬸子瞧着她眼下的黑,不無妒意地道:“你夜裏的生活也少做些,免得夜裏生活做多了,白日這廚房裏的生活做不動。”蘭花昨夜從屈三爺那回來,足足又徘徊了一個更次才睡着,此時聽到張嬸子的嘲諷,也不言語只是低頭默默做着自己的事。
張嬸子這一拳就跟打到棉花堆上似的,鼻子裏面哼出一聲,照樣調配起人手來。綠丫今日不敢像昨日一樣走神,原來昨兒的那個少年,就是自己唯一一次見到的外人。當初他穿那樣好料子的衣衫,可是現在,竟落到這種地步。見蘭花被張嬸子擠到竈邊燒火,綠丫對蘭花笑一笑,讓開一個位置。
這笑,是蘭花重新進到這個地方之後,遇到的第一個善良笑容,蘭花也回以笑容,兩人各忙各的起來。
外頭飯店裏的單子一張張傳進來,炒肉炖湯做點心,大家分工合作忙個不亦樂乎。張嬸子把一盤炒肉炒好,正要讓跑堂的端出去,就有個小厮進來:“張嬸子,爺說,來相看翠兒的人已經到了,讓她洗洗手出去吧。”
這是,就要別離了嗎?雖說綠丫知道,這來相看未必立即就要離開,可既有人相看,離開的日子就不遠了。綠丫擡頭去看翠兒,張嬸子已經讓翠兒把圍腰解了,洗洗手梳梳頭趕緊出去。
翠兒把圍腰解下,在洗手的時候感覺到綠丫看着自己,回身對她笑一笑:“好綠丫,以後我走了,你和秀兒要好好的。”秀兒眼裏也有淚,聽到自己被提起就點頭。張嬸子已經不耐煩地道:“趕緊出去吧,都不是和你一個娘胎裏生出來的,這會兒做作這些做什麽?既有了人家就好好做,別像蘭花似的,命不好。”
翠兒對蘭花點一點頭,握一下綠丫的手,整理一下衣衫就出去了。綠丫往前一步,叫一聲翠兒姐姐,但翠兒已經走出院子,不知道往什麽方向去了。
張嬸子咳嗽一聲,衆人又開始忙碌起來,綠丫低頭看着自己的腳,以後這家裏,能說話的人,又少了一個。調羹見綠丫這悵然若失的樣子,心裏十分得意,瞧你還裝,以後還不是我的下飯菜。秀兒回頭瞧見調羹這樣,白調羹一眼,湊在她耳邊道:“你要敢欺負綠丫,我啊,就把你的手放在油鍋裏給炸了。”
說着秀兒把丸子往熱騰騰地油鍋裏一放,那刺溜的聲音讓調羹不由跳了一下,接着就瞪向秀兒,秀兒才不在意她瞪不瞪自己,拿過鐵勺來把炸好的丸子撈起來,往調羹面前一比:“你說,是丸子香,還是你的手香。”這人,真是讓調羹說不出話來,秀兒已經叫綠丫:“綠丫,過來,嘗嘗這丸子炸的好不好。”
綠丫應了,拿筷子夾了個丸子嘗了,點頭示意這丸子炸的不錯就對秀兒道:“你也別理她,她也就嘴說,真不敢做什麽。”秀兒會意,吐舌一笑:“我逗她呢,這樣分不清是非的人,我見的多了。”綠丫伸手捏一下秀兒的臉,兩人又開始各忙各的。
翠兒長的好,又幹淨,手裏的活也不錯,相看的那家當時就定下她,和屈三爺說了,讓她先去那邊住兩日,廚藝真不錯的話,就留下她。屈三爺自然應了,于是這晚回去時,再沒有翠兒的身影,綠丫看着翠兒那空蕩蕩的屋子,不由輕聲嘆氣。
剛嘆了一口氣,就聽到身後似乎有腳步聲,綠丫轉身,看見張諄站在自己身後。
作者有話要說:
☆、約定
乍然相遇,兩人都紅了臉,綠丫是因為沒想到有人會來,也不曉得自己方才的樣子是不是被瞧見了。張諄則是因男女七歲則不同席,雖說今時不同往日,但受過的教養還在,這兩日也盡量和這些女子接觸,誰知今日走到這僻靜處,和人對了個正着。
過了會兒張諄才對綠丫拱手一禮:“對不住,沖撞了,我本以為這裏沒有人的,想走走。”說完張諄就轉身打算走,綠丫見他走了,出身喚住他:“你為何對我說對不住?”
張諄沒料到綠丫會這樣問,但細細一想,這些人從小被買來,做的又是竈上活計,不曉得禮儀也是常有的,想了想轉身道:“男女七歲不同席,小時候無礙,等大了,就要回避了。”綠丫的頭歪了歪,看向張諄好奇地問:“這些就是禮儀嗎?是不是書上講的?”
張諄這下更是出乎意料,見綠丫一張小臉皺起,似乎在冥思苦想,不由勾唇一笑:“是,就是書上的道理,人要知書才能知道道理,不然……”說着張諄一頓,都到這個時候了,還講這些做什麽?想到此張諄不由苦笑,正打算離開時綠丫已經蹬蹬跑上前來,拉住他的袖子:“你知道書上道理,你識字?”
張諄皺眉看着綠丫拉着自己袖子的手,很想把她的手甩開,可低頭看到綠丫期盼的眼又不忍心,只是點頭。
“那你可以教我識字嗎?”綠丫如同聽到天籁一樣露出喜悅笑容。這,這都是些什麽意思?張諄怎麽也沒想到今天遇到的這個小姑娘,問的問題竟然這麽奇怪,答應還是不答應?
張諄終究還是硬了心腸,把袖子從綠丫手裏抽出來:“識字也沒什麽好的,你瞧,我現在還不是和你們在一起?你還是回去好好地學你的。”見張諄要走,綠丫也不知道怎麽,或許在這個家裏,能遇到一個識字的人是很了不起的,綠丫不肯讓張諄走:“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們,雖然你現在也在這家,可你就是看不起我們。但我不想和別人一樣,不想……”
不想和別人一樣?張諄的腳步在聽到綠丫的這句後停下,見綠丫小臉憋的通紅,眼睛睜的很大,似乎自己不答應,她就要哭出來。張諄不由有些心軟,站在綠丫面前道:“可是你就算能識字,又能改變什麽呢?”
綠丫不大聽得懂張諄的話,但還是擡頭對張諄道:“終歸是不一樣的。你教我識字,我給你做衣衫好不好?我的針線活雖比不上那些繡娘,可也不差,張嬸子還誇我呢,誇我的針線活比我竈上的手藝也不差。”
張諄并不知道自己臉上已經露出笑容,這個倔強的,小小的小姑娘,在這竭力告訴他,自己要識字,即便不知道識字有什麽用處,可是總歸是不一樣的。
見到張諄露出笑容,綠丫也不知道怎麽,臉上也露出舒心笑容,拉住張諄的袖子:“你說,好不好?我以後會對你很好。嗯,”綠丫想了想,加上一句:“等以後我出去了,開個小飯鋪,我會對你好一輩子。”
此時已是夕陽西下時分,陽光灑在他們兩人身上,照的人暖洋洋的,張諄看着這麽認真的小綠丫,唇邊的笑容越來越溫暖,對綠丫點頭,接着說:“你識了字,知了書,懂得那些書上的道理後你就知道,這些話不該對任何人說。”
這是他在教自己嗎?綠丫又是嘻嘻一笑接着重重點頭:“可是我小時候聽人說,要尊師重道,你既教我識字,那就是我的老師,那我一輩子對你好不是應當的嗎?”這小小的人兒說着大人話,張諄的神色變的溫柔,什麽都沒說,并不知道,這就是綠丫對他許下的,一輩子的諾言。
雖說兩人約定張諄要教綠丫識字,可這時間還是不大好抽,也只有每日廚房收工了,太陽落山後沒收盡餘晖的小半個時辰,每天只能教綠丫十個字,沒有筆墨,兩人就拿着樹枝在沙地上畫。這麽難得的機會,綠丫當然極其珍惜,每天從這裏離開後,睡覺時還悄悄地在床褥上一個個地畫那些字。
一個教的認真,另一個學的也認真,很快一個月下來,綠丫就認得兩三百字,雖說沒有接觸到書的機會,可張諄趁機把原來學的那些書默出來,算是溫習溫習也好。
這件事能瞞得過別人,瞞不過蘭花,這日張諄又和綠丫分開之後,剛進屋就見蘭花坐在那裏,張諄有些奇怪,但還是上前道:“蘭花姐,你今兒怎……”
不等張諄說完,蘭花已經取出一件東西,看見這東西,張諄急忙跪下,不是別的,就是已故叔叔用過的硯臺。蘭花也站起身,聲音帶上些威嚴:“諄哥兒,我是個下人,不好問你的,這是爺用過的東西,你當真這硯臺說說,你這些日子都去哪了。是不是和那些……”
見張諄臉上露出驚訝之色,蘭花又把這話給咽下,含糊不清地道:“你若随衆堕落,吃酒什麽的,你對得起你叔叔嗎?”原來是這件事,張諄遲疑了下還是沒開口,這下把蘭花給急到了,難道張諄真去做了些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如果他就此堕落,自己真是對不起已死的爺。
一想到這,蘭花就對着硯臺跪下:“爺,我就想問問,并無……”張諄見蘭花也跪下,忙膝行到她身邊對她道:“蘭花姐,我并沒有去做壞事,我是,我是,”張諄我是了好幾次,終究沒說出來,畢竟這件事,算是他和綠丫之間共同的秘密。
蘭花看着張諄的臉,一時不曉得該不該信他,只是滿眼是淚地道:“哥兒,我的身子,橫豎都不清白了,為了你,別說對屈三爺虛于應付,就是別人,我也由他去了。可是諄哥兒,我能這樣做,你可不能。”
張諄一顆心又悔又愧又是感激,瞧着蘭花道:“蘭花姐,我并沒有去做別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