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9
“哥，”良久，顧非離才開了口，“柯西是幹嗎的？”邊說着，邊換了個姿勢，曲起兩膝踩在那人的腿上，腳下的觸感彈性極佳，讓他忍不住多踩了幾下。
“柯西啊……”文瑾思考着，為什麽腿上不停動作的感覺這麽影響思路呢？“他是瑞士數學家和物理學家，發明了質數分布定理和二次互反定律。1736年1月25日在意大利都靈出生，1813年4月10日在巴黎去世。發表了《概率分析理論》一書。據說是第一個使用‘函數’這個詞來描述包含各種參數的表達式的人。”
他說到這，顧非離心裏已經笑得不行——這個瑞士什麽學家和函數的是歐拉的事，質數分布定理和二次互反定律是高斯，生于哪年死于哪年的是拉格朗日，就連《概率分析理論》這本書都是人家拉普拉斯寫的……
哎呀，這高數老師，知識倒是不少，可惜實在太誤人子弟了……
他不知道，文瑾是被他的動作弄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對了小弟，”文瑾像神游突然清醒過來一樣，拍拍顧非離的小腿，“你要吃桃子麽？我去拿兩個吧。”
“好啊。”顧非離不動聲色道，随意地收回腿，文瑾就下床出去了。
桃子是在冰箱冷藏室裏的，對于那人打開冰箱之後會發生的事，顧非離有些緊張，卻又認為沒什麽大不了。
果然，外面很快就響起一陣急切的腳步聲，随後文瑾大力打開了門，手上卻沒有拿着桃子。
“冰箱裏的餃子是哪來的？”
顧非離的心猛地一跳，沒有擡頭：“買的。”
“買的？”文瑾明顯不信，“買的哪有那個樣子的，還用得着特意擺在盤子裏？”
“就是買的！”顧非離放下書，擡起頭看着他喊道。
他的神情讓文瑾的心跳驟然加劇，想到一個可能性，又走到床邊坐下來，和那孩子的距離靠近了些，聲音裏是不可抑制的顫抖，透着濃濃的驚喜：“難道，是你做的？”
“我說了是買的！”顧非離依舊倔強地不肯承認。
文瑾不由自主地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辛苦你了。我不是故意不回家吃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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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非離沒答話，卻也沒有掙開他的手。
“你是不是做好了就放在冰箱裏，沒有吃過啊？”文瑾繼續握着他的手，聲音含着笑意，溫柔如水。
“才怪，”顧非離橫他一眼，“我是吃不下了才放在冰箱裏的。”
文瑾對這口是心非的毛病只有縱容，心裏是萬分感動：“那我現在去煮一點，我們一起吃吧。”
顧非離撇撇嘴：“我打算明早再吃的，還有，現在那麽晚了，也不适合吃東西啊。”
“沒關系，”文瑾笑着，捏了捏他的手，然後放開，“少吃一點就可以了，我也想嘗嘗你的手藝。”說完就起身走了出去。
我明明沒承認那是我弄的……
顧非離不服氣，卻感覺原本抑郁的心情好了不少。
為什麽，他的任何行為都可以如此輕易地牽動自己的內心？聽到他的期待和欣喜，自己也是那麽高興，原本的不滿全部一掃而空了，手邊還殘存着他的觸感和溫度，讓自己百般眷戀。
這樣的非離還真是沒有出息。
可是，文瑾，你什麽時候才能夠明白非離對你的心？我不能吵鬧、不能吃醋，甚至不能夠向你表白，我什麽時候才可以真正擁有你？
愛情，為什麽如此甜蜜，又如此讓人憂傷……
文瑾将十個精美的餃子放到燒好的沸水中，心裏是無盡的暖意。
腦海中竟然浮現出那孩子別扭的神情和舒展的笑顏，一嗔一喜，都那麽讓自己喜歡。
是啊，他是自己的弟弟呢，是自己最喜歡的……弟弟。
餃子煮好，每碗五個放在兩個碗裏，文瑾和顧非離在房間裏吃了起來。皮薄餡厚，味道鮮美，肉滑菜香，讓文瑾感覺這真是自己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于是贊不絕口。
顧非離沒有說話，卻是一直忍着笑意，看那人邊吃邊沒完沒了地誇獎自己，吃在口中的餃子也如同蜜糖一般。
周一的高數課下課前，文瑾讓課代表下午放學後将作業送到他的辦公室。
于是放學後，其他同學都開開心心地跑去吃晚飯，兩個倒黴蛋就要抱着那麽厚的一疊本子到洛老師的辦公室。
那兩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顧非離和楊季寧。
“你家那位對你還真好啊，連帶着我都沾光了。”去辦公室的路上，楊季寧對顧非離感慨道。
顧非離沒說話，因為氣得說不出話來。
到了文瑾的辦公室，裏面除了他之外就沒有別人。這也是正常的嘛，誰會在這種時候給自己和別人找罪受？除了眼前這個不正常的？
“辛苦了，”兩人将作業放到辦公桌上，文瑾道，看向楊季寧，“這位同學，你先回去吧。”
楊季寧同情地看了顧非離一眼，道：“那我先走了，老師再見。”
他走了。顧非離看着文瑾，想知道這家夥留下自己是要幹嗎。
“小弟，幫我把這些作業改了吧，省的拿回家改了。”
顧非離：“……”
不知道自己此時該想些什麽：“這，這些都要弄啊？”
這一共八十多本，每本至少寫了三四頁，全部翻完也要很久吧，更別提還要寫個評語日期之類的？
“我們一起弄嘛，晚上又沒課，趕快改完回家就輕松了嘛。”文瑾含笑道。
“好吧。”
顧非離在他對面坐下來，文瑾遞給他一支紅筆，又将一疊本子推給他，自己拉過另外一疊。
“這個，答案你都知道吧。結果都對就給個‘A+’，要是錯了就标出來，下面寫個‘閱’字，日期就寫今天。”
顧非離點點頭，翻開第一個本子。
過了一會，不記得是第幾個本子之後，文瑾看到了本上“姓名”那條線上寫着“顧非離”三個字，不禁一笑，這孩子的字寫的還真是不錯。
翻開首頁，文瑾壞心地想着，要是他寫錯了，自己就在“平時成績”這一項上多扣他些分數。
不過，顧非離還是毫無懸念的全對了，文瑾寫了個大大的“A+”在後面。
一個小時後，兩個人終于将全部作業改完，文瑾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松了口氣。
顧非離甩甩手，兩只手都有些使用過度的感覺。
“小弟，”顧非離聽到文瑾懶洋洋的聲音，“去給我接杯水。”
“……”顧非離真想把那個一臉惬意的人按在地上揍一頓。
站起身，走到他的桌前拿過杯子，到飲水機那接了一杯，又回到他身邊遞給他。
文瑾接過來喝了幾口，放下杯子對顧非離說出了他此時最大的感慨：“餓死我了……”
“……”顧非離驚奇地發現自己也會有對着他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的時候……
“好了，”文瑾站起來，伸了伸臂，“我們回家吧。”
兩個人走出教學樓，這時的天已經有些昏暗，路上學生不少，顧非離心裏酸酸地想着他們一定都已經吃過晚飯了，哪像他這麽可憐，回到家還要做飯。
“小弟，”邊走着，文瑾悠閑地道：“晚上想吃點什麽？”
顧非離聳聳肩：“吃點飯就行了。”
文瑾忍不住一笑：“傻樣。”
這時兩個人已經走到了學校的停車場，顧非離聽到他的這句話偏頭橫他一眼：“誰傻呀，就你才傻。非要現在把那些鬼作業改完，你就不能等到明天抽點時間改一部分，有計劃地在下發之前全部改完？”
說完還是氣不過，又甩了一記眼刀過去。
文瑾一直沉默着聽他說完，這時微微一笑，卻是轉過身大力将他推到旁邊的牆上壓住。
顧非離沒想到他會突然做出這樣的動作，愣愣地看着他，忘了反抗。
“小孩子，”文瑾嘆息地咂咂舌，“怎麽說我也是你哥，說話不要這麽嚣張好麽？”
傲氣的眼神，挑釁的話語，卻不知誰要更嚣張一些。
他不知道，他的動作和語言，讓顧非離幾乎有落淚的沖動。
上一世的文瑾也對顧非離做過同樣的動作、說過同樣的話，都是一樣輕佻的聲音、一樣霸道的神情，都是神采飛揚，又含着一抹壞笑。
……
顧非離緊緊凝視着眼前之人，雙唇微顫，幾乎無法說出話來。
文瑾沒有發現他的異樣，說完話後轉身就走。不料，沒走幾步，竟是被人從後面一把抱住。
“文瑾，文瑾……”身後，是那個人近乎凄楚的聲音，卻又仿佛蘊含了那麽那麽深厚的感情，這感情代表什麽，文瑾不懂，亦從未想過會被那人這樣對待，令他那一刻消失了所有的反應。
顧非離緊緊抱着懷中之人，思念排山倒海，他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也忘記了可能發生的後果，只為這一刻擁有。
只有這時，他才發現，自己真的想念他太久太久……
不記得過了多久，許是一瞬，抑或是已過百年，顧非離終于擡起頭來，卻也立時意識到自己的動作，趕忙放開手，低喃了一聲“抱歉”，就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文瑾輕笑一聲，轉過身，看着那個偏過頭沒有看着自己的人，定定神：“剛剛你怎麽了？”
“沒事。”顧非離低聲答道。
“沒事？”文瑾皺起眉，“沒事你會突然這樣？”
不知為何，因為那孩子的動作，文瑾心裏也起了一種異樣的感覺，有些躁動，卻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憂傷，文瑾從未體會過這樣的感覺。
“就是沒事！”顧非離有些不耐，臉色緋紅，他向前走了幾步，“剛剛是我的行為有些魯莽，我向你道歉，你把它忘了吧。我們回家吧。”
說完就向車子那邊走去，在文瑾看不見的地方，一滴淚順着臉頰滑了下來，顧非離閉了下眼睛。
文瑾嘆氣一聲也跟了上去。那孩子不說，自己也沒辦法探知真相，心頭的那抹異樣卻始終揮之不去，讓他有些不知該怎麽繼續和那孩子相處。
很久之後，文瑾才終于明白，那時他讀不懂的感情，是一種永世不悔的深情。
那種深情，來自非離対文瑾。
也同樣，來自文瑾對非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