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接頭人
那人隐在店角落處,聲音也飄忽不定,聽不出是從哪裏發出來的。徐師妹和趙師似乎根本沒聽到那聲音,得了掌門的許可,就如出了籠的鳥兒一般,手挽着手,蹦蹦跳跳地出了店門。
褚掌門就站在門口,朝着大堂裏着實打量了幾圈,除了讓他打了的那幾個人外,還有幾個眼神晶亮、打扮奇異,像是江湖中人的也望着他。看了許久,也沒人站出來和他對話,他也沒什麽興趣主動和這幫連認都不認識的江湖人打招呼,收了劍轉身就走。
他一擡腳,那個聲音就又在他耳邊響起:“褚掌門好大的架子,如今在江湖上名聲起來了,就看不上我們這些舊日相識了嗎?”
這說得是人話嗎?不,這是人在說話嗎?褚承鈞抖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終于想起他這趟穿越還在保質期內,把售後叫了過來:“剛才說話的是什麽人,這個褚承鈞以前招惹過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售後的态度一向不怎麽樣,除了推銷很少理他,正經遇到事兒時更是如此。褚掌門也不指着它能立刻查出資料來,追問了一句:“是有人說話吧,不是我幻聽了吧?”
電腦這才保證,不是幻聽,空氣中确實有聲波震動,不過這種聲音傳播方法是項高級武功,叫做傳音入密才能做到的,它們售後這邊信號接收不好,暫時沒查出是誰發出的聲音,請他自己想辦法查出聲音來源,售後才好核對資料。
他要知道是誰還能問電腦嗎?褚掌門憤憤不平地想着。每次和電腦對完話,他就格外地不平,知道了那些讓人誤會的話別人都聽不見,也就懶得管那個人是誰,腳下運輕功,直奔出了客棧,打算離那些陰陽怪氣的江湖人都遠着點。
大街上輕功施展不開,他走得也不算太快,那聲音卻如附骨之疽,一直在他耳邊響着。可是每次回頭找人時,卻又看不到是哪個發出的聲音。聽到後來,褚掌門也煩了,就算這人是真認識前褚掌門,到他這裏也沒什麽感情,不打算再來往了。若是仇人,反正他現在武功好,又是在大街上,警察來得也快,不怕他動手。
走了幾條街後,那聲音居然斷了。褚掌門以為他不敢在大街上動手,就放心買他的洗衣機和手槍配件去了。路上行人頗為熱心,聽說他要買五金件,便指點他去了家鐵匠鋪子。
褚掌門正打算造軍火,覺着鋁材塑材和合金鋼都該能在這裏買到,便挑簾進到鋪內。這鐵匠鋪子卻和他電視裏演的大不相同:門口是個櫃臺,後頭趴着個留小胡子的中年男子,牆上挂得全是奇怪的鐵塊,有的後面還有長木柄,形制十分奇異,顏色也都黑黝黝地,沒有那種光滑得可以當鏡子的金屬質感。
褚掌門看了兩眼,懷疑自己不是走錯了,就是又穿了,趕忙退出去看了眼布簾。上面确實寫着鐵,外頭還畫了個圈,和方才路人說的标記一模一樣。既然是鐵匠鋪,他不免又踏了進去,問問人家到底能不能訂做槍管和其他配件,即使不能,沒準也能問問哪裏有能造這些東西的鋪子。
再度進鋪門時,那位中年人已經醒了過來,向他招呼了一聲,就頗有經驗地開口問道:“這位小哥是江湖人吧?我們這店裏不僅賣農具,也能鑄得一手好劍,你要看的話,随我到後堂看看,保證是上好的精鋼鑄成。”
褚掌門雖然不要劍,卻是要看看古代的鐵匠鋪是怎麽制造産品的,因便欣然随着那人拐到後院中,見到了人家熱火朝天的生産方式。當真是熱火朝天,鐵爐子就在當院立着,隔着數米火氣就直撲面門,隔着熱氣看眼前的一切都搖搖晃晃的。
這才是那些古裝具裏常演的鐵匠鋪應有的模樣,他停下來看了兩眼,卻又被那個掌櫃拉到了院東一排架子前,看見上頭立着刀劍和各式長兵刃,還有一柄好像青龍偃月刀的長刀,看得他愛不釋手,每樣都拿起來摸摸,恨不得抱回家好好玩幾天。
那掌櫃的看他就是買貨的人,立刻把這些東西的重量價錢都報了出來,問他要哪一樣,若要得多了還肯給他便宜些個。褚掌門這才想起正事來,放下了青龍偃月刀,從懷裏掏出他畫了好些天的設計稿,問他們能不能按圖打造。掌櫃的一疊聲應了,拿過圖來看了看,又愁眉苦臉地還給了他:“實不是我們這店裏不會打造,客人這圖上也該标個長短薄厚,不然打出來不合用了,不是我們的過錯?”
褚掌門這才想起來,自己光顧着畫得好看了,也沒标尺寸,也沒寫上材料要求,就找他要了筆紙,先按厘米寫了長度,再列了豎式,換算成市尺。幸虧那位先生不是個多事的人,沒往紙上看,由着他算出數來,把草稿燒了,不然這個穿越者的皮就能讓人扒下一半去。
寫好了數據再交給人家,那位先生就敢大包大攬,說這異型的東西不好做,他們當家的還要研究研究,至早了下個月才能交貨。褚掌門對技術人才一向敬畏,人家怎麽說就怎麽是,點了點頭訂下年前來拿東西。訂好了手槍,他又問起哪裏有賣鋁盆的,這回掌櫃的可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問他鋁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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鋁,銀白色輕金屬,化學式AL,原子量27,相對密度2.7,可以制造合金……但這些都是不能對古代人說的,他只能描述鋁的色澤外形和質輕的特點。說了半天,掌櫃也沒明白,說要回去問問老板。褚掌門忙制止了他,心裏也有了底,這個時代還沒提煉出鋁來,也不知哪才有鋁礦,鋁都沒有,塑料更是沒指望,他的洗衣機大概是做不出來了。
褚掌門一時心中憂郁,沒心思再看兵器農具,打算回家慢慢參詳洗衣機發展史,看看能有什麽替代品沒有,實在不行就開始燒玻璃。用厚些的玻璃做盆,只要洗時衣服裏不夾着錢,大約也打不破。沒有上下水管雖然不方便些,但到時把盆打開倒水,至少也比手洗省人力……他把該付的銀子給了掌櫃的,自己低頭就往外走,暫息了改造生産力的心,打算先進他掌門的職責,給門裏買糧食去。
才出了門,就見門口一個穿藍色長袍,臉色凄清如雪的年輕人望着他,看着有幾分臉熟,也想不起來是以前背過那些資料裏的哪一個。正想問問電腦有什麽提示,鼻端忽然聞到一陣香風,眼前一花,那人就已湊到他身前,緊緊把住他兩臂,拖着他就往一輛車上去。褚掌門待要掙紮時,內力卻不能随心運轉,吓得他趕忙叫電腦幫他看看是出了什麽事。
電腦那邊不冷不熱地說了句:“中毒了。”就沒再理他,他再三再四地催問自己中的什麽毒,這個綁架他的是什麽人,那邊才又回了一句:“是良性迷藥,不會致命。一般走江湖模式的穿越者總要中兩回的,不用擔心。那個人的資料正在調取中,等有了結果我會通知你的。”
他這個肉票還沒怎麽樣,那個綁架犯就沉了臉,陰恻恻地說道:“褚掌門繼位之後,架子倒大了不少,如今見了我都只作不認得了?”
這話說得不陰不陽,裏面內涵還格外豐富,褚承鈞心裏突突地跳了幾下,對于褚掌門江湖正道的身份就升起了無數懷疑。
搞不好不只韓師弟,這個褚掌門也不是什麽正經人。不然怎麽人家放着兩個年幼無知的師妹不綁,綁他這個武功高強的掌門人?而且說話又這麽暧昧,仿佛曾經跟他有什麽過往……比如兩人一起做過壞事什麽的?他又狠狠看了那人幾眼,卻死活想不起到底是誰來,只好閉上了眼,打算他再說話時就說受傷之後腦子糊塗了,過去的事記不起來。那人愛信不信,反正是個綁架犯,就算到他師弟師妹們面前說什麽不好的人家也不信。
不過,萬一人家是跟他有仇,這回動手其實就是想把他帶到沒人地方亂刃分屍了呢?
他這裏胡思亂想着,那個綁匪卻不滿意了,伸手攥着他的領子,把他提到自己面前,冷冷問道:“褚退思,你想什麽呢?你以為當了這個天脈劍宗掌門,就真成了人上人,我就不敢拿你怎麽樣?這幾個月,我給你傳了多少次暗號,你竟一直沒回複過,真打算違逆我爹的意思麽?”
褚掌門聽得目瞪口呆,心中對他前任的感情又升華了一回,把他崇拜得五體投地。這簡直是全才啊,自己當着掌門,還兼任着不知哪裏的探子,這邊為師弟白挨了一刀,頂頭上司那裏不僅不算工傷,還要責怪他一直沒去工作……封建社會對勞動人民的剝削,竟也是這般嚴重!
話說回來了,他倒想把褚掌門那些故舊都聯系上,問題是這片平行空間才剛開發,電腦這邊資料不給力啊。到現在還沒查出眼前這小子是誰來,更不用提他們從前幹的那些見不得人的事了。
他掌門幹得好好的,如今要說自己失憶了,肯定是說不過去的,眼前這位接頭人又氣勢洶洶地不好應付,愁得褚掌門又想裝暈。只可惜現在身上的傷口早長好了,除了落了道疤痕,一絲不适之處都沒有,沒法暈過去逃避這人。
褚承鈞實在想不出辦法應對,只想先逃出去再說,索性閉了眼不理眼前的接頭人,一門心思地運轉內力。他方才吸進去的也不知是什麽迷藥,眼下不僅自肢無力,就連內息運轉也不通暢,內力才離丹田,奇經八脈中便同時一痛,若非他一直受着劍傷折磨,忍痛能力提高了不少,當場就要叫出來。
雖是沒叫出來,卻也疼得他全身顫了一顫,那位接頭來的就在他頭頂冷笑了一聲,叫他老實呆着,別想有的沒的。“你吸入的是如意軟筋散,越是運內力,經脈傷得就越重,若要強沖化藥力,最後只能經脈阻斷,功力全廢。你最好老實一點,別以為自己做了個掌門就能和咱們山莊斷絕關系,不然我有的是手段調教得你老實。”
這段話說得陰滲滲的,配着褚掌門經脈處撕裂一般的疼痛,卻實頗有恐吓之能。褚承鈞咽了咽口水,不敢再運內息,卻連讨饒也不知從何開口,只好繼續閉了眼裝硬氣,腦內拚命地叫電腦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