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會師
在這穿越者勝利大會師的光輝時刻,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響了起來:“華少當家方才說,這位魯大師是一位朝庭的武官?莫不是在下耳朵出了問題,在下明明聽這位大師說,他是‘自幼出家’?”
褚少莊主越衆而出,字音咬得極重,盯着蕭大師的雙眼一片殺氣。臺上臺下的人經他提醒,也都想到了這點,紛紛帶些質詢之意看向蕭大師和華大少。蕭大師沒想到他猝然發難,一時編不勻溜;好在華大少是見過世面的人,只微微一笑,氣定神閑的答道:“魯大師的确是自幼出家供奉佛祖,但卻不是自幼剃度。他曾對我言道,他本是個嬰兒,他師父是位周游天下的高僧,在一條河中撿到了被放于木盆之中順水飄流的魯大師,并為他起名魯達,一直帶在身邊。那位高僧過世後,魯大師便定居在潼關一帶。四年前西戎侵邊,程将軍在當地征兵,魯大師因無度牒,也被征入軍中。他自幼随師父學了一身好武藝,被選為軍牌,當時殺了不少戎夷。兩國議和以後,魯大師便辭了官,繼續周游天下,校練佛法。”
“當真如此……”華大少說得如此有鼻子有眼,褚掌門聽得自愧不如。知識才是力量,你看人家要是不學歷史,能給魯大師編出這身份來嗎?就魯大師自己也不敢這麽編哪!
褚少莊主卻還是不信,冷笑道:“華少當家對這位大師的身份倒是知之甚詳,只是還有件事在下想問一問——魯大師,不知令師高姓大名,在哪座寶剎出家?另外,就算魯大師來歷清白,那個姓姚的又是什麽人?!”
魯大師在聽華大少編的時候,自己也打了份腹稿,從容答道:“貧僧的師父本是西域僧人,自幼在靈臺方寸山學法,後來到天竺大雷音寺出家,法號悟空。家師修的是苦行佛法,所以貧僧一直跟着師父在山中居住,不近人煙。”
華少當家身體不好,站得久了就要咳嗽,褚掌門看他忍得太辛苦,連忙垂手在自己腰間狠狠掐了一把,湊上去扶住他,順便在他胸口拍了幾下順氣。挨了這看似清淡其實飽含內力的幾掌,華少當家的嘴角終于壓下來了,感激地握了握褚掌門的胳膊,幫住他把臉上那絲詭異的肌肉扭動校正過來。
他們正友愛互助之際,一直還在想自己怎麽編好的姚師弟也受到了兩人啓發,輕身跳上擂臺,讓臺下衆人又一次驚豔于他層出不窮的藝術造型,并在衆人震憾得無法開口時主動自我介紹了起來:“在下其實也是西域人,而且在下小時候曾受過悟空大師之恩。後來為向大師報恩,我想法進入中原,并在天脈山中見到了智深大師。大師知道我學武成癡,不停追尋天道,就為我介紹了天脈劍宗的褚掌門。掌門他不僅年輕有為武功高強,而且心胸寬廣海納百川,絲毫不介意我是個外國人,誠心誠意地收留了我,還把我當成真正的師弟一樣照顧。不僅掌門師兄,門中的師兄師弟和師妹們也都待我親如一家。啊!掌門師兄,謝謝你對我的栽培!啊!天脈劍宗,謝謝你讓我感到了人間的溫暖……”
臺上臺下所有人都聽傻了,姚少俠激烈澎湃的藝術感情如海濤般習卷了會場,帶來一派大洪水之後似的死寂。
潮水退後,陳盟主率先恢複了神智,沉吟着問他:“閣下是西域人?不知閣下是哪一國人,與那位悟空大師又有什麽因緣?”
姚師弟已經做好了設定,就等着人來問他,聽到武林盟主親自開口,精神簡直可以用亢奮來形容:“其實,我現在這名字,姚承鈉的鈉是金字旁一個內外的內,中原沒有這字吧?這是我們國家自創的字。我本名是叫鉀鈣鈉?門捷列夫,是比丘國人。二十年前,我們國王生病,聽了妖道唆使,要用小兒心肝煉藥,我當時就是他們要拿去煉藥的小兒。正巧孫長老路過比丘國,替國王治好了病,我才有命活到今天。孫長老活命之恩……”
“等等,你說那位長老姓孫?那魯大師既是棄兒,自小随孫長老長大,你為何姓魯?”這回聽出問題的卻是狄少俠,他打斷姚師弟的話,咄咄逼人地追問魯大師。
魯大師正聽着新編西游記,姚大師這麽一問,他也順口答道:“家師撿到貧僧時,貧僧襁褓中有封血書,寫了貧僧的姓名身世。貧僧本是商人之子,家父攜家母歸鄉時,被盜賊害死,我母身懷六甲被賊人擄去,為了生下貧僧委身賊寇……貧僧長大之後,家師才将身世告之我,并叫我回國為父母報仇。報仇之後,我母親也全節而死……”
魯大師邊說邊哭,眼淚如開了水籠頭一樣來去自如,比想學藝術不成的姚師弟更有表演藝術家的範兒。姚師弟和褚掌門不禁也都陪着他流了幾滴淚,三人在臺上演得高興,就沒注意到臺下天脈劍宗諸人怪異的神色。
尤其是徐師妹和莫師弟兩個直性子的人,幾次張口欲言,都被尹承欽冷冷地盯視吓了回去。鎮住幾個師弟師妹之後,尹承欽悠然望向臺上的褚掌門,眼神幽深得如同夜下的荒原峽谷一般。
幸好這個世界沒有西游記,這四人一搭一和的胡言亂語也沒人直接戳穿,蕭大師和姚少俠看說得差不多了,應該往回撤了,背後褚少莊主卻又想起一事來為難他們:“姚少俠既然叫本姓鉀,為什麽進了天脈劍宗卻改姓了姚?”
姚師弟反應極快,立刻反駁:“誰說我姓鉀,我姓門捷列夫,名字叫鉀鈣鈉!我姥姥家姓姚,我進中原不跟人說我姓姚,難道還再編個姓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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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頭藍發,臉上擦了層粉,白得透明,眼圈黑得和大熊貓一樣,連嘴唇都塗成了純黑的,要說他是中國人都沒人敢信。
褚少莊主雖然還覺得他和蕭大師的身份都是假的,是兩人串通了編好的,可華少當家的人品這麽閃閃發光,有他往旁邊一站,大部分人就敢閉着信他的瞎話。以他在武林中的身份地位,是不夠把這位華少當家指為淫賊同夥的,也只好恨恨咽下了這口氣,狠狠剜了褚掌門兩眼,叫他別想生出異心,早點把姓華的殺了,給他當武林盟主讓出道來。
褚掌門自然不理那個,四個穿越者一心,天脈劍宗那些聽過孫悟空大戰牛魔王的師弟師妹們又不拆臺,這件事總算告了一段落。衆人正要下臺,狄知賢又一道開口叫住了褚掌門:“褚掌門,智深大師與姚承鈉姚少俠的身份雖然辯白清楚,但你收容誘拐慎德山莊婢女的賊人一事,還需給褚老莊主,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褚掌門如今和未來武林盟主認了親,腰板兒也硬了,氣兒也粗了,也學人冷哼一聲,拿鼻孔看着狄少俠:“我天脈劍宗從未有過婢女,只有這兩個師妹是家師自小養大,不知哪個是狄少俠所說的逃婢?慎德山莊只要拿得出契紙,別說這兩個師妹,就是要我去給他們做丫頭我也絕不搖頭。若拿不出來,請各位前輩,各位朋友做證,我天脈劍宗自家師創業至今,全派上下都清清白白,絕不能受這樣的欺辱!”
褚老夫人現在還在揚州知府家幹着銷售工程師呢,這幫武林中人根本就不跟官府打交道,他倒要看看誰能把老夫人弄出知府家,連帶賣身契押到他面前來!
慎德山莊那裏一片沉默,褚少莊主恨得目眦盡裂,幾乎要上來咬他,褚老莊主一個眼風丢過去,把他吓回了座上。伍先生站了出來,強笑道:“褚掌門說哪裏話,我莊上不過有個奴婢丢了,下人們回報說在天脈山上追丢了人,哪敢說是掌門收容的?丢也就丢了吧,幾兩銀子買來的,算什麽東西呢?”
這哪是罵老夫人,分明就是罵他褚掌門。褚掌門也皮笑肉不笑地答道:“敝門雖然一向貧寒,但幾兩銀子也不在話下。尹師弟,你去取些銀子來!不管慎德山莊的人是在哪丢的,咱們身為武林同道,總不能看他們為了幾兩銀子急得滿世界亂轉,助他們一助才是正理。”
伍先生的臉色唰地就變了,連帶褚莊主面上都有了些青氣。尹師弟快步走到伍先生面前,遞上了一封一百兩銀子:“伍先生,那人就算敝派買下了。貴莊尋了她許久,想來花在路上的銀子也比身價銀高了。這一百兩閣下收好,多的就算是給下人的路費,只望貴莊以後不要再為了幾兩銀子敗壞我天脈劍宗聲名就好。”
看看,這才是他師弟,多會說話,比編個名字還讓人問為什麽不姓姚的姚少俠強多了。褚掌門心下來回誇着尹師弟,忽然想到,最近他還真是經常誇這個師弟,有他在身邊比有蕭大師和姚少俠在身邊還定心。
他的目光一直跟着尹師弟回了坐上,才轉過身來對狄少俠說:“此事既了,狄少俠還要向在下挑戰麽?”
狄少俠倒踯躅起來,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褚掌門雙手在胸前一抱,行了個禮道:“狄少俠既然不打算再和在下算帳了,那麽在下倒要向狄少俠請戰一合。你數次侮辱我天脈劍宗,再當着衆人指斥我和魯大師行為不端。魯大師是方外之人,不肯與你計較,在下卻須要為本門讨回一個公道,免得讓人以為我不敢動手,是默認了你說的那些污言穢語!”
他長劍亮出,擺了天脈劍宗的起勢,勢迫狄知賢:“狄少俠請出劍,不然再下就腆占先手了!”
被他這麽一數落,狄知賢也不踯躅了,抽出腰間比褚掌門長出幾寸,劍柄纏滿紅色絲線的奇異長劍,趕在褚掌門出招之前,一劍便刺向褚掌門面門。
那一劍瞬間就化為千萬劍,招式快舅流星,褚掌門拼命摧動內力,劍招如大江潮湧,以氣運劍,劍氣交織成網,這才勉強擋住狄知賢的劍招。兩人在臺上你來我往,劍氣縱橫,比之褚掌門對羅少掌門那一戰卻好看得多了。
尹師弟衆人原先還抓着姚少俠和蕭大師想問些什麽,此時見到掌門鬥到驚險之處,再也沒空再理會他。姚少俠和蕭大師眼神交流了幾下,趁着無人注意他們,偷渡到了華家所在的那個棚子裏,激動地和他握了手,之後就死賴在人家棚裏坐下,把從臺上下來的褚掌門一個人丢給了滿腹疑問的尹師弟。
當着外人,天脈劍宗弟子們都不肯為難師兄,到了晚上衆人各回下去,褚掌門可就逃不過這一審了。吃罷飯後,尹承欽就把幾位師弟師妹都遣送回房休息,自己則敲開了褚掌門的房門。
褚掌門腦子裏全是穿越者的事,只等着蕭大師和姚少俠回來好問他們倆,因此聽到外頭敲門聲時,還興沖沖地打開門。
然後他的笑容就凝在了臉上。尹師弟視而不見,客氣地問道:“掌門師兄可有事?若沒有的話,我想進來說些話。”他一邊說,一邊拉開了另一扇門,從容地從褚掌門身邊進了屋,然後轉過身來替他鎖上了門。
褚掌門僵着臉問他有什麽事的時候,尹師弟已經倒好了茶,把他專用的玻璃杯送到他面前:“不急,掌門師兄還是先喝口水吧。愚弟有些事不明,正盼着掌門師兄講解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