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上臺
姚少俠上臺這麽一折騰,倒是把褚掌門顯了出來。隔空點穴是高級武功,他們天脈劍宗以劍為主,手戳人身上能點住就已經算合格,根本不練那沒用的玩意兒。褚掌門突然露了這一手,不免又引起場上有心之人的關注。
天脈劍宗老掌門死了不到一年,新掌門又治派不嚴,縱容弟子和人私奔,自己也幾乎身亡,按說這一派就算不完也必定沉寂下去,再也恢複不了從前的狀态。可現在看褚掌門和尹承欽的身手就跟吃了仙丹似的高了不少;門裏又忽然多出來個和尚,還是能讓陳盟主主動打招呼的;更不知什麽時個收了個承字輩的,打扮得和妖精似的弟子,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麽玄妙?
這種事既然有人想到,也就有人能站出來直指褚掌門。臺上天脈劍宗的人清了場之後,一個玄衣少年就登上高臺,對着天脈劍宗的方向擲地有聲地叫道:“蒙山羅靖敢請褚掌門不吝賜教!”
這都什麽破事!
褚承鈞真是個與人為善的人,只想湊合到大會結束,回到山上造他的鐵爐堡去。可是臺上那位羅少掌門不許,見他一直不給反應,索性跳到他面前來,逼近他問道:“褚掌門,可是羅某沒資格向你請教?”
羅靖咄咄逼人,褚掌門顯然這輩子就沒有過這種氣場,幾乎要往後退。幸好他身後站着尹師弟,不動聲色地扶了他一把,免得他當場被人壓倒,這一派的面子都能讓他丢光了。雖然沒有後退,但他的底氣還是不足,客氣地笑道:“羅少掌門,在下無意争奪武林盟主之位,這一場不必比了。”
“是嗎?”羅靖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眼在褚掌門背後默默支持的尹師弟,兩人目光在空中相交,燃起一片戰火。
他轉開目光,又盯上了一看就是軟柿子的褚掌門:“褚掌門沒有争盟主之位的意思,在下也沒有。只是聞說褚掌門武功高強,最近又結識了不少能人異士,想必比上回來蒙山道歉時進境不少。在下一直難以忘記褚掌門當時指點之情,此次也不過是想再受教一回。”
不等褚掌門開口,尹師弟便踏前一步,冷着臉答道:“敝派掌門身有舊傷,不能與人動手,在下不才,願領羅少掌門高招。”
羅靖卻不接他這茬,仍舊挑釁地望着褚掌門。身後姚師弟不甘寂寞地喊道:“大師兄你看這小子,竟然敢對尹師兄這态度,連咱都不敢哪。你當老大的得罩着兄弟,把這小子拿下,打他個生活不能自理!”
褚掌門被姚師弟這麽一挑唆,想到自己在尹師弟面前都不敢大聲。這小子居然敢當着自己的面踩他,這不就是踩他褚掌門,踩他們這仨讓尹師弟管得沒脾氣的穿越者嗎?
後宮之路上怎麽寫的,他們這些穿越者才是注定要得到最終勝利的。羅靖這身份武功,頂多算個精英怪,小BOSS都輪不上他,也敢在他主角面前這麽蹦跶?
他揮了揮手,叫了聲:“尹師弟,退下。”自己向着羅少掌門雙手一抱:“少掌門向在下挑戰是為了什麽,全江湖都知道,何必遮遮掩掩?韓承鑫如今已不是我派弟子,你找不到他們夫妻講理,卻硬要為難我們,心胸未免也太狹小些。在下上回容讓太過,倒讓人以為我天脈劍宗皆是可欺之輩。日既然少掌門不提別的,只求我指點,我就指點你一回,讓你知道什麽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這話說得太帥了。尹師弟退後幾步,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其他幾位師弟師妹自從韓師弟私奔,就沒這麽擡頭挺胸過,都激動得眼含熱淚望着褚掌門。只有姚師弟和蕭大師是超越了時代界線的人,一向不大把這事當事,沒有別人那麽激動,只不過覺得褚掌門說這話時挺有主角氣場,為了湊氣氛鼓了兩下掌。
不僅說話有主角氣場,褚掌門現在就覺得自己真是主角了,不等羅少掌門答話,身子一輕就飛上擂臺。這回比試不是從前在自家一畝三分地裏和人動手,不管怎麽打,只要贏了就成。衆目睽睽之下,他要用正宗的天脈劍法勝過眼前這個蒙山派傳人,讓世人都瞧瞧,天脈劍宗還沒垮下去,他這個掌門也不是個只敢躲在窮山溝裏避禍的廢物。
兩人一動手,羅靖的氣焰就不如方才那麽嚣張了。褚掌門雖說劍法用的還是原來的劍法,內功心法卻是高級貨,一動手劍氣縱橫。羅靖的武功雖然不錯,也就是和練了高級功法前的褚掌門差不多檔次,如今褚掌門從中級一下子提到高級,仍在原地不動的羅少掌門和他的差距就十分顯眼了。
Advertisement
三十招內,褚承鈞已抓到他一個破綻,劍尖微挑,在他胸前劃了個叉。
褚掌門收劍拱手,道了聲“承讓”,頭也不回地跳下了擂臺,把裏子面子都丢了精光的羅少掌門晾在高臺之上。臺下天脈劍宗的師兄弟們不敢公然叫好,等褚掌門下來之後卻都撲上去圍着他,又是送茶又是遞手絹,生怕掌門累着,趕忙把他攙到了椅子上歇着。
羅少掌門這一輸瞬間震憾全場。真?褚掌門大約幼年有心理問題,一向低調做人,低調做事,穿?褚掌門則因為怕讓人看出是個假貨,比真的還低調。這種全國性賽事褚掌門基本就沒登過臺,就是平時和人比武也沒這麽高調地在人身上畫過叉。
一時之間,江湖中對褚掌門的評論風向又轉了一轉,更有不少人覺得他應該是挖到了寶藏或是撿到什麽秘籍之類,才能有這次的一鳴驚人。
相比衆人的單純八卦,羅少掌門的愧恨交加,褚少莊主的心情反而最為激動。他人在椅子上不動,一雙眼裏已燃起了熊熊怒火,恨不得當場揚劍上去,把褚掌門再捅個對穿。褚莊主就坐在兒子上首,看到他這樣沉不住氣,狠狠瞪了他一眼,幹咳了聲,才壓住兒子那顆蠢蠢欲動的心。
然而到了晚上,褚莊主便着人給褚掌門送了信,除了再提一遍殺華朗的任務之外,更讓他也參與竟選盟主流程——當然最後要放水輸給他的嫡生兒子。褚掌門就着月光看完了條,再次把紙條當褚莊主扔進了桶裏。
老子自己還想當武林盟主呢,就算當不成也得讓給個跟我沒仇的,豈能讓褚垂裕那小子占了便宜?這一家子也真不知好歹,他又沒有斯德哥爾摩症候群,憑什麽把這幫姓褚的捧上去!
轉天上擂臺比武的人檔次一下子就上去了。按以往慣例本來還該給武功不那麽高的江湖人一點露臉機會的,但頭一天已有兩位掌門級的高手當臺動了手,那些自知武功低微的便不好意思再上,組委會方面也順應民意,把進程調快了些。
頭上個跳上擂臺的,就是羅少掌門的好友,當今武林盟主陳鑒最器重的後生子弟,潇湘劍狄知賢狄少俠。褚掌門一看見他的身形,就有種要倒黴的預感,默默地把身子往椅子裏縮了縮。
可惜人家是奔着他來的,縮也是白縮,狄知賢站在臺上,也和昨天的羅靖一樣高聲叫陣。褚掌門想想就頭疼,姚師弟還頂着一臉銷魂的煙熏裝在他眼前晃來晃去,企圖争取這個上臺風光一回的機會,看得他眼也要瞎了。
他被煩得受不了了,站起身來對狄知賢說:“在下無意争這盟主之位,閣下與我天脈也沒什麽奪妻之恨,用不着挑戰我吧?”
狄知賢被他噎了一通,雙眉一挑,瞪大了原本就又圓又亮的雙眼,肅然應道:“狄某今日也不是為了掌門之位,只是褚掌門包庇玉面狐貍蕭逸之一事尚未了結,又窩藏誘拐婦女的淫賊,此事堪為天下公憤。別人不知,狄某卻豈能容你這等藏污納垢之地在武林中占有一席之地?”
褚掌門臉色變了一變,生怕他連母親大人的事都說出來,連忙跳上臺去。狄知賢見他上來,“哼”了一聲,皺起眉頭審視着他:“褚掌門,你隊中那個藏頭遮臉的和尚,還有妖裏妖氣的什麽姚承鈉究竟是何人,你敢不敢讓他們當衆露出面來,說個來歷?”
我就不敢,你能怎麽樣?
褚掌門面色凝重,潛運內力,頭一次生起了殺人滅口之心。臺下姚師弟倒還記得自己被人燒了煉鋼廠的事,微微向後縮了縮,就露出一個珠光寶氣的大和尚來。這位高僧徐步走出棚內,身形一晃,輕輕巧巧落到了臺上,口宣佛號:“阿彌陀佛,這位施主。貧僧并非藏頭遮臉的和尚,而是涿州州牧方大人親封的高僧。”
他竟伸手把鬥笠摘了下來,露出一張新雪般鮮明,桃花般秀麗的臉龐。面上還帶着大慈大悲的神色,讓人一見驚心。
狄知賢“噫”了一聲,眼中光芒暴長,厲聲喝道:“玉面狐貍,果然是你!”
看吧,這就是不好好化妝的下場。褚掌門又吐槽了一句,長劍連鞘揮出,攔下了狄少俠揮得比話還快的劍。
“狄少俠,這位是魯智深魯大師,并非什麽玉面狐貍。魯大師佛法精深人品端方,你若不信可到揚州各處打聽,想與他合夥建玻璃廠的人有多少,他卻為了惠及生民,一個也未答應。他若是好色之徒,又怎麽能有這樣偉大的胸懷?”
蕭大師暗暗誇了褚掌門一句,又裝出一副謙遜的姿态:“這都是貧僧該當做的。貧僧自幼出家,一直受佛祖教誨,願令天下百姓都能吃飽穿暖。玻璃雖是無足輕重之物,但可以鑲在窗上擋風蔽寒,又能乘水飯之類,方便百姓生活。貧僧也無大能,能做一點是一點罷了。”
這兩人在臺上公然就把蕭大師吹成了白求恩一般的人物。狄知賢哪裏肯信,聽他們倆說完了不僅毫不感動,反而冷笑了一聲:“褚掌門,你以為蕭逸之剃了頭發改了名字,再弄個玻璃出來,他就真是佛門高僧了?我狄知賢眼還沒瞎,容不知你們這般颠倒黑白!天下人都不知有個什麽魯智深大師,你褚掌門卻特地出頭做保,又讓他依天脈而居……哼,我話說得難聽些,誰能證明你褚掌門不是淫賊的同夥?”
這話說得擲地有聲,臺下衆多還在猜測魯大師身份的人就信了他的說法,就連一心想和蕭大師親近的陳盟主此時都抛棄了玻璃的關系,将大師認定成淫賊。場外一片嘩然,天脈劍宗的師弟師妹們在棚中都能感到千夫所指,坐都有些坐不穩了。
“我信!”
萬千議論聲中,忽然響起了一道沉穩響亮得不可思議的聲音。“魯大師絕非什麽玉面狐貍蕭逸之,我們華家可以做保。”
華家棚外,一名俊美中帶些久病纏綿的沉黯之色的青年長身而立,仰頭望向臺上,一字一頓地說道:“魯大師是我方外至交,我華朗願以性命擔保,他并非蕭逸之。”
臺上褚掌門和蕭大師都傻了,不知這人為什麽要保下蕭大師。華朗向他們微微一笑,也縱身上了高臺,站在褚掌門與蕭大師身邊,掃了狄少俠和臺下衆人一眼,徐徐說道:“魯大師本是朝庭的一員武官,姓魯名達,與我曾有過數面之緣。後來他厭惡官場腐敗,避世為僧,所以江湖中人并不知道他。”
原來這人也是穿的!
蕭大師口唇微抖,不知說什麽是好,褚掌門倒是比他反應過來快點,踏上前行了個禮:“多謝華公子還魯大師和在下清白。”
華大少爺也是執手為禮,雙眼卻一直落在蕭大師身上:“我與智深大師方外至交,本就該替他澄清冤屈,倒是我該多謝褚掌門相助大師完成心願。”
華朗德高望重,狄知賢雖然還是不信蕭大師是正經人,卻不敢懷疑華朗這話,只得盯着蕭大師猛瞧,口中喃喃說道:“世上竟有這樣相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