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節

“欽天監算出來的,天象不祥,近兩年有大旱之兆。”

兩個臣子瞬間白了臉。

夏侯澹淡淡瞥了兩人一眼:“此事乃絕密。”

古來天降災禍,都是為了懲罰君主無道,通常伴随着政局動蕩甚至江山易主。

此時這君主本人卻親口說了出來,仿佛在預言自己的死期似的。

庾晚音卻還要幫他補個設定:“陛下,欽天監算得準麽?”

夏侯澹:“許多年未出錯了。”

連李雲錫都不敢再谏什麽了:“臣絕不洩露一字。”

夏侯澹嗤笑一聲:“怕什麽,這不是還沒來麽?現在開始準備對策,到時候就餓不死人。岑愛卿?”

岑堇天定定望了夏侯澹一眼,仿佛受到了什麽激勵,微笑道:“臣回去就整理。燕黍雖然口感不佳,但一年兩到三熟,若廣為播種,旱時确實可以救命。”

庾晚音聽他語氣平靜,并不像是全無頭緒,心下稍安。

李雲錫卻又道:“大夏沒有燕黍,想從現在開始播種,得先采集種子。”

庾晚音:“那就只能去燕國拿了?”

李雲錫眉頭一跳:“陛下,此時不宜起戰事!”

燕國不斷來犯,漸漸積弱的大夏應付起來其實很吃力。中軍好不容易退敵了一次,大家都指望着邊境能安生兩三年。

更何況,現在兵權幾乎全捏在端王手上,夏侯澹想調也調不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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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澹揮揮手:“不需要打仗。”他知道庾晚音說“拿”的時候,腦子裏想的肯定是外交。

八成又要演一場大戲了。

但這事兒不需要跟這兩人商量,夏侯澹當下搪塞道:“種子的事先放一放。李愛卿,就假設我們已拿到了足夠多的種子,下一步呢?”

“下一步?”

“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旱災将至,到那時候,要用什麽理由說服百姓種燕黍?”

李雲錫說出了當初庾晚音說過的話:“或許可由朝廷購入……”

“國庫已空,朝廷沒錢了。”夏侯澹再度面無表情地甩出一個爆炸新聞。

李雲錫:“……”

岑堇天默默回頭看了一眼禦書房緊閉的大門。

他倆今天說完事,還能活着走出去麽?

這王朝還能撐幾年,夠他種地麽?

李雲錫凝眉苦思起來,半晌沒說話。

庾晚音費了好大力氣尋來這幾個專家,眼見着專家都沒轍,不禁心涼:“李大人……”

李雲錫擡起頭:“開中法如何?”

夏侯澹:“……”

夏侯澹:“開什麽?”

李雲錫最終花了兩個時辰,解釋細節和回答問題。

等他與岑堇天告退之後,夏侯澹整個人都從座位上滑了下去:“我的頭……”

庾晚音神情有些沉寂,頓了幾秒才道:“很疼?”

夏侯澹半挂在座椅上,略帶期待地看了她一眼:“有點。”

庾晚音又頓了幾秒,默默坐到他身邊,伸手抵住他的太陽穴輕輕按揉。

夏侯澹閉上眼,臉色緩和了些許,嘴角微翹:“多謝愛妃。”

“都是臣妾分內的事。”

夏侯澹撲哧一笑。

庾晚音邊揉邊說:“我覺得這幾個臣子還挺靠譜的,就按他們說的一步步去做,說不定真能阻止旱災。”

“和端王。”

“和端王。”庾晚音附和。

夏侯澹困倦地歪着頭閉着眼,低聲道:“我最近在想,既然已經有了胥堯那本書,眼下又有了幫手,咱們能不能挨個兒挫敗端王的行動?”

“不行,最多只能挫敗一次。”庾晚音将那段“開天眼”的笑話大致講了一遍,“端王已經盯着我了,但還不清楚我的能力高低,也不清楚我能不能為他所用。只要失敗一次,他就會徹底把我拉進黑名單。那之後,他所有的計劃都會再度改變,增加一堆障眼法,就為了防我。”

夏侯澹:“所以,只能任由他幹他的。”

“問題不大,他目前的大部分計劃都是針對太後的。就先讓他們鬥着,我們藏起來猥瑣發育。那一次挫敗的機會,得用在刀刃上。”

夏侯澹沒吭聲。

庾晚音盯着桌上的筆記出神,隔了片刻才覺得過于安靜,低頭看去。

夏侯澹已經掀起了眼簾,墨黑的眼瞳正靜靜對着她。

庾晚音僵了一下:“怎麽了?”

“今天進展很大,你卻好像不太高興?”

庾晚音強笑道:“沒有啊,要恭喜你,終于得到了左膀右臂,以後不是孤軍奮戰了。”

夏侯澹笑了笑,慢慢直起身:“晚音,你覺得我們湖中會面的消息,是誰洩露給端王的?”

庾晚音心頭一跳:“我也一直沒想明白。”

“你覺得是我,對嗎?”

庾晚音:“……”

夏侯澹了然:“你覺得我為了跟端王比誰心黑,不惜犧牲一個肱股之臣,乃至他原本可以造福的一方百姓。哦對了,你會不會覺得藏書閣的火也是我放的?畢竟從結果來看,胥堯被逼到絕境,果然交出了那本書。”

庾晚音震驚道:“這個絕對沒有。”

夏侯澹此刻的神情令她十分陌生。他的眼睛似乎變得特別黑,黑到失去了一切反光,原本就濃墨重彩的眉眼,豔麗得像一張獰惡的畫皮:“你的心思都寫在臉上了,晚音。”

庾晚音背後的汗毛豎了起來。這個應激反應通常是端王專屬。

她想打個哈哈,問他“怎麽對着我也演起來了”,唇齒卻仿佛突然遭了冰封。

夏侯澹看了她許久,才輕聲道:“那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你的這份懷疑,也是端王的目的呢?他不知道我們在湖中見的是什麽人,他想殺了他們,威懾我們。但當聽見你悲憤的怒吼時,他突然意識到——那是挑撥我們的絕妙機會。”

庾晚音:“什麽……”

“他故意撤走,使結果對我有利。因為他判斷,比起幾個草民,你的效忠對他來說更為重要。當你發現我從杜杉之死獲益良多,你還會心無芥蒂地與我合作麽?”

庾晚音無言以對。

夏侯澹攤了攤手:“人可以證明自己做過一件事,卻證明不了自己沒做過一件事。我說我沒有洩露地點,你信麽?”

庾晚音知道自己現在應該怎麽做。

她應該擺出一副恍然大悟、痛改前非的表情,在夏侯澹面前大罵端王險惡,然後與他冰釋前嫌。

這一套她在端王面前演了幾次,已經很熟練了。

但她不想。

即使是對着這個明顯不正常的夏侯澹,她也不想。

或許是因為兩邊演戲的精神壓力終于累積到了臨界點,她幾乎無法控制沖出自己唇齒的語句:“不是因為杜杉——不僅僅是因為杜杉。”

夏侯澹:“嗯?”

庾晚音:“那天在船上,我們與學子談了整整兩個時辰。今天在禦書房,又是兩個時辰,而且主題是稅賦。你說了很多話,顯示出了很多學識,但你的經濟知識幾乎跟我一樣可憐。”

夏侯澹:“……”

“你是哪家公司的總裁?那家公司做什麽業務?什麽時候上市的?你穿來之前,股票市值如何?”

夏侯澹:“……”

不能再問下去了,庾晚音心想。他會殺了你的。

但她分明聽見自己的聲音問出了口:“你到底是誰?”

在漫長的五秒鐘裏,有一個念頭在夏侯澹心頭盤旋而過:幹脆全告訴她吧。

但他不能。

即使庾晚音別無選擇,只能與他合作,他也不能。

全盤相告,就意味着她那小小的、脆弱的信任與親近,從此都将蕩然無存。

在讓她懷疑和讓她死心之間,他選擇懷疑。

頭疼已經劇烈到了不可忍受的地步。夏侯澹眼前都泛起了黑霧,硬扯出一個頗為無賴的笑:“我不記得了。”

庾晚音轉身就走。

夏侯澹只記得聽見了她開門離去的聲音,以及門外暗衛的詢問聲。再之後,就只剩黑暗了。

“太子。”

張三聽見聲音,連忙回頭,規規矩矩道:“皇祖母。”

遠處被他指揮着幹活的宮人也紛紛停下動作見禮。

威嚴的女人朝他身後望了望:“這是在做什麽?”

“回皇祖母的話,前些日子是花朝節,孫兒看見禦花園裏的布置,便生出一個念頭,想為皇祖母也栽種些花苗。”

張三天天偷聽古人說話,現在發揮多少自然了些:“待到皇祖母壽辰時,這些花也該開了,正好為皇祖母獻壽。”

太後表情緩和了些許:“哀家看這花苗的排布分列,似有些講究。”

張三抿嘴笑道:“皇祖母明察,這是一幅雙龍戲珠,寓意吉祥。”

他許久都沒聽到回答。

張三有些惶恐地擡頭望去。

太後神色冰冷:“這大夏的江山,只需要一條真龍。”

張三:“……”

這話叫我怎麽回?!

太後望着他不知所措的樣子,良久露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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