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章節
過的人間,這輩子也依舊無緣得見了吧。
庾晚音深吸一口氣,洗淨了手,想着得快些回去,卻沒料到一腳踏進院中,就瞧見兩道并立的背影。
阿白拉着夏侯澹站在院子中央,仰頭指着什麽:“瞧見沒?”
夏侯澹也仰着頭:“月亮的左邊麽?”
阿白:“快連成一條線了。”
庾晚音下意識地跟着擡頭,只看見滿天繁星,缭亂無序,并沒瞧出什麽線條。
阿白:“好好想想我師父的信。他老人家還有一句話托我帶到:你們的相遇或許并非幸事。”
夏侯澹嗤笑一聲:“你現編的吧。”
阿白怒道:“我可不敢拿師父開玩笑。”
夏侯澹:“觊觎晚音你就直說。”
庾晚音:“……”
她琢磨着是不是該退回廚房。
阿白習武之人,耳力極佳,聽見了身後微弱的氣息,卻故作不覺:“就算不是為了你自己,你也為她想想呢?”
夏侯澹沉默。
阿白開始舉例:“你貴為天子又如何,能保護她不受欺負麽?”
夏侯澹:“這倒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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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白:“?”
阿白重振旗鼓:“你能為她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麽?”
夏侯澹:“這也容易。”
阿白:“?”
在他們身後,庾晚音屏住呼吸,一動都不敢動。她的心跳聲太響,她甚至疑心它已經蓋過了蟬鳴。
阿白本想讓庾晚音看清男人的醜惡面目,萬萬沒想到這厮居然如此回答,氣急敗壞道:“就算這些都有了,她也只是籠中之鳥,永遠不得游戲人間,潇灑快活!”
“阿白,人間并不全然是拿來游戲的,她有她的抱負。”
阿白怔了怔。
夏侯澹仍舊負手望着夜空:“你只當她是小雀,需要放飛,卻不見她平正高潔,皎皎如月,能照徹千裏碧空。”
阿白:“……”
阿白無力地扯扯他:“咱回屋裏吧。”
“不過你說得對,她在這裏,确實很難快活。”夏侯澹道,“有一天她實現了抱負,想要離去,那時我若不在了,你就帶她走吧。”
阿白欲哭無淚:“求你別說了。”
庾晚音一直站在院中,等到夜風吹涼了面頰,才若無其事地回到屋裏。
阿白正在發了狠地跟北舟對打。
夏侯澹看看庾晚音:“怎麽去了那麽久?”
庾晚音不敢跟他對視:“哎,人有三急。”
端王朝城中各處柳陌花巷派了探子,一連蹲守數日,這天傍晚終于有了情報:皇帝身邊那個高大的蒙面高手出現在了怡紅院。沒去找姑娘,卻在那蓬萊臺下聽起了戲。
這情報倒是與庾晚音的密信對上了。
于是端王手下的刺客們迅速聚集,混入了衣香鬓影中。
所謂的蓬萊臺就是個戲臺,只是因為設在楚館內,與尋常勾欄瓦肆不同,布置得粉簾紗幕、香煙袅袅,臺上演的也不是什麽正經戲。
一群色眯眯的看客正沖那扭着水蛇腰的花旦叫好,一個媒婆痣的老鸨穿行在人叢間,賠着笑收賞銀。
刺客們轉頭四顧,很快搜尋到了高大的目标。
為首的悄然一比手勢,衆人散開,隐去了鬼門道。
這鬼門道便是通向戲臺的門,以繡金屏風隔開。刺客們藏在此間按計劃行事,迅速換上了唱戲的行頭。
為首的刺客卻偷偷潛到那老鸨身後,作勢與她勾肩搭背,冷不防亮出袖中短匕,悄無聲息地抵住了她的脖子。
老鸨吓白了臉,顫聲道:“這位爺,有話好說。”
刺客頭子:“借一步說話。”
他拖着老鸨走到角落無人處,收起匕首,威逼完了又利誘,塞給她一只錢袋:“下一場,換我們的人上去唱戲,別驚動臺下看客。”
老鸨掂了掂錢袋,誇張地拍拍胸脯,一驚一乍道:“噢喲,可吓死我了,這點小事爺說一聲就成嘛,何必拿刀吓人……”
刺客頭子不耐煩道:“少廢話,去辦吧。”
老鸨卻還在喋喋不休:“只是我們怡紅院也有怡紅院的規矩啊,胡來是不行的,有些細處還得請爺原諒則個……”
刺客頭子幹的就是刀口舔血的活計,哪有那麽多耐心給這老鸨,只當是威逼沒到位,一拳便砸向她的肚子。
拳至半空,忽然無法再進半寸!
老鸨一手捏住了他的手腕,便如捏着一枚繡花針,甚至還翹起了蘭花指:“客官好兇哦。”
刺客頭子:“!!!”
數招之後,刺客頭子被反剪了雙手按在地上,動彈不得。
媒婆痣老鸨輕輕松松卸了他的下巴,将一枚藥丸塞入他口中,又将他脫臼的下巴裝了回去,貼在他耳邊道:“這是毒藥,我有解藥。你得照我說的行事,事後才能來取。”
刺客頭子:“你是誰?”
老鸨笑道:“少廢話,去辦吧。”
鬼門道後的衆刺客已經換好了戲子行頭,正在檢查随身短匕,刺客頭子陰着臉來了。
刺客頭子一伸手,将一捧短匕分給衆人:“換上這些。”
有刺客不解道:“為何?”
刺客頭子冷冷道:“上頭的指令,別問,換完就上臺了。”
衆人只見這些短匕的尖端綠瑩瑩的,不知是什麽厲害毒物,只當端王要拿它對付這次的刺殺目标。情急之下也無暇思索,出于慣性聽令換上了。
繡金屏風一開,換了新戲,是一出魚籃記。
阿白坐在臺下跟着叫好,手執一把折扇緩緩搖着,一副偎紅倚翠的大爺做派。只是蒙了面,看不出本來面目。
這種莺歌燕舞之處,就連戲也唱得狎昵。化身美女的鯉魚精柳眉杏眼,咿咿呀呀聲如莺啭,東邊搖兩步,西邊搖兩步,作勢躲避着天兵追捕。
急管繁弦,天兵上場,鯉魚精搖曳到了戲臺邊緣,竟縱身一躍,穩穩落到了蓬萊臺下。
看客沸騰了。
鯉魚精在人群間提着身段跑,天兵在後面張牙舞爪地追,不知不覺間,接近了阿白。
阿白仿佛毫無覺察,仍在樂呵呵地叫好。
說時遲那時快,那鯉魚精纖纖玉手一翻,不知從何處翻出一把短匕,驟然間刺向了阿白!
阿白折扇一張,幾乎下意識地擡手招架。匕首從扇面穿破,裂帛之聲驚退了四下的看客。
折扇又猛然一收,扇骨牢牢卡住那把匕首,竟撞出了金鐵之聲。
阿白一手持扇,一手并指,閃電般刺向鯉魚精的要穴。鯉魚精拼着受他一擊,竟然不退。與此同時,追兵已至,衆刺客從四面八方沖向阿白,手中匕首閃着森然的光。
阿白大喝一聲,一掌拍飛了鯉魚精,卻再也退不出包圍圈!
血染扇面,潑濺得花紅似錦。
一個時辰後,雙腿發抖的探子朝端王彙報:“派去的所有刺客,全滅!”
夏侯泊舉起茶杯的動作微不可見地頓了頓,仍是優雅地呷了一口:“說說。”
探子:“當時一打起來,所有人四散奔逃,屬下躲在不遠處的廊柱後頭偷看,見到那厮被刺客圍攻,血濺三尺啊!”
探子說着說着,慷慨激昂起來:“匕首白進紅出,刀刀入肉,他不知挨了多少下,竟然就是不倒!簡直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人都跪到地上了,還是沒倒,愣是殺死了最後一個刺客,這才長笑數聲,躺下不動了——”
夏侯泊:“讓你來報,沒讓你說書。”
探子磕頭道:“屬下所言,絕無半字誇大!”
夏侯泊輕輕放下茶杯,蹙眉道:“屍體呢?”
“人死之後,龜公上來,把所有屍體全拖走了,血跡也清掃了。屬下知道這種地方都有個後巷,用來運死人的,就繞去那後巷攔住了人,花了些錢,把屍體藏到了隐秘之所。殿下可要去看看?”
那蒙面高手的屍體慘不忍睹,要害處幾乎被捅成了肉泥。
夏侯泊面不改色地查看一番,伸手揭開了他的面巾,對着這張臉皺了皺眉。
此人嘴角有疤痕,是生瘡之後留下的,瞧去有一絲眼熟。
夏侯泊轉頭問探子:“你在怡紅院見到的,确是此人麽?”
探子連連點頭:“屬下認臉很有一套,他當時雖然蒙面,但眉眼還是露出來的,确實就是這個人。”
夏侯澹吩咐手下:“查明此人身份。”
他正要轉身離開,又頓了頓:“還有,刺客的屍體和随身之物,也要仔細查看,不可有任何遺漏。”
屍體和随身之物沒查出異常。
那高手的身份倒是很快揭曉:太後身邊功力最強、手段最狠的暗衛,專門替她殺一些不好殺的人。原本就在端王黨的黑名單上。
這疤臉平素确實喜歡聽戲,當日出宮替太後辦事,回程中拐去了怡紅院,最終将命葬送在戲臺下。
夏侯泊聽完彙報,略帶興味地微笑起來:“太後娘娘的得力幹将,在皇帝身邊保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