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易感

按照節目組要求,讀劇本環節需要三組人分頭錄制,回頭會剪輯出來放進正片裏。

聞曜風暫時沒想好該怎麽處理易感期,去書房裏拿了臺設備在餐桌前支好。

劇本被裝在兩個大信封裏,密封條用漆金筆備注了名字。

兩人在煙霧缭繞的湯爐旁邊吃邊看劇本,任由攝影機開着,十五分鐘沒說話。

白蘿蔔被炖的清甜可口,香菇切了十字花刀浮在蔥花旁,魔芋絲海帶結和肥牛都被碼成月牙彎,正中間還打了個溫泉蛋。

信封裏一共有三樣東西。

曦都地圖,劇本《金鸩羽》,如意袋。

地圖頗有種明清風俗畫的質感,還特意選擇了做舊過的羊皮紙,裝在褐色小竹筒裏用麻繩束好。

劇本也不算長,三頁紙交代完背景設定、單人身份、最終目标,一句臺詞都沒有備注,之後全靠他們的臨場發揮。

如意袋用錦綢制成,聞曜風這邊是深紫色,白淳則是竹青色。

聞曜風把劇本擱在旁邊,自顧自舀了碗湯泡飯,随意道:“聊聊?”

“嗯。”白淳淡淡道:“也許不能随便聊。”

“那可不行。”聞曜風傾身給他舀了一勺湯,語氣含笑。

“說起來,你得叫我一聲太子哥哥。”

白淳瞥他一眼,佯裝沒聽見。

耳朵尖卻微微泛了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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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雍朝昭燦二十三年,老皇帝重病纏身,一拖就是四年不當朝,靠老參湯吊着一絲命。

有權臣疑心這是詐病不出,也有孝順的皇女皇孫跪在壽安寺裏日夜抄經祈福。

朝內朝外,兩黨紛争也愈發明顯。

一派老臣以丞相潘笑為中心,擁立曜太子上位,願輔佐他繼承大統。

一派新臣唯太傅姜且馬首是瞻,有意扶持淳王爺升任新皇。

風雲暗湧之際,坊間忽然傳言四起,說有一喚作金鸩羽的奇物,殺人時無色無味,輕輕一蘸茶水就可讓飲用者兩個時辰後不治身亡。

任意一方如果找到這種奇物,都必然将引領大勢,一往無前。

故事至此開始。

雙胞胎姐妹一個身份是寵妃,一個是賣花女,人物檔案都标注着‘派系未知’。

聞曜風沒想到他和白淳這麽快就站對立面,再三看過自己那幾頁以後,在桌子下面摸了一把如意袋裏的東西。

半枚虎符,半枚玉佩,還有一顆山核桃。

白淳把如意袋放在另一邊,并不急着解。

“劇本和地圖都要分析一下,”他舀了幾塊白蘿蔔,不緊不慢道:“一共有四個場景,泰和殿,風流集,上林苑,青玉府。”

聞曜風注視着他那一截手腕,有傾身去親一口的沖動。

“淳王爺在青玉府?”

“嗯,”白淳笑的微妙:“太子潇灑倜傥,成日泡在花柳巷裏,朝臣們要找你當然也得去風流集。”

聞曜風瞥了一眼地圖,腦海裏莫名有了畫面。

像白淳那樣清冷無欲的人,如果換作烏發及腰的打扮,把他帶去上林苑泛舟,摁倒在船裏做些什麽,晃蕩到滿池漣漪……

白淳不知道他此刻的想法,還在盡心盡力地幫忙解釋設定。

他和聞曜風雖然這一期站對立陣營,但兩個人都屬于ECHO,最好都鏡頭精彩出衆,把節目效果做全做細。

贏是一回事,博得滿堂彩是另一回事。

敬業這一點,白淳從來不輸任何人。

聞曜風雖然也想專心準備工作,多分析點游戲思路,但血液猶如逆行的蟲蟻,在不斷燎燃他的神經。

目光看到地圖的哪一隅,绮麗香豔的畫面也會随之幻生。

青玉府裏栽滿了竹林,如果把白淳帶去那裏,叼着後頸去揉他的腰……

“你在聽嗎?”

“在聽。”聞曜風從容道:“我在想怎麽破局。”

白淳停了話頭,垂首吃了幾口,小聲道:“我不信。”

聞曜風心裏躁動又緊張,心想易感期一來自己變成這德行,表面愈發文質彬彬,像模像樣誇了兩句:“你戲感一直很好,我之後單獨行動估計還可能鬧笑話。”

白淳很輕地笑了一聲。

“你最好活到最後。”

兩黨六人,明争暗鬥着要排除異己,達成最後的勝利。

目前劇情設定已經解鎖的,一共有兩種殺人的辦法。

第一種,是金鸩羽。

劇毒的鳥羽往酒杯裏一蘸,喝下之後等兩個小時就會毒發身亡。

聞曜風嗤了一聲:“那我們都不喝,游戲豈不是沒法玩了?”

話雖是這麽說,他腦海裏又自動浮現,淳王爺衣衫半解,醉意微醺,紅着眼眶喚他太子哥哥。

嘶……有點頂不住啊。

他敲了下腦袋。

白淳随意道:“還有第二種。”

公共場景·泰和殿。

泰和殿為百官群臣議政之處,六個玩家均可以在此叩響十二鐘,強制召集全員參與議事。

如果邏輯充分,演說明确,玩家可引領衆臣将特定玩家公投出局,午門斬首。

“那些群臣應該是群衆演員演的,但是導演組具體會怎麽設計——聞曜風,你盯着我很久了。”

白淳傾身向前,玩味道:“你不會現在就開始琢磨,該怎麽把我這個親弟弟給弄死吧?”

他們近到只要一側頭就可以親上。

好想親一口潤潤。

聞曜風強撐着定力,只伸手碰了下他的臉龐。

“那我可舍不得。”

以前易感期反應都沒這麽大,最近是怎麽了?

——還是說标記完OMEGA以後都這樣??

白淳沒想到他聊兩句天還摸上臉了,一巴掌拍開繼續寫筆記。

邊吃邊聊大半個小時,素材收集的差不多了也就關攝影機清理餐桌。

聞曜風很自覺地跟在旁邊洗碗擦櫃子,偶爾偷偷看他一眼。

“你今天怎麽回事?”白淳話沒說完,突然反應過來:“易感期到了?”

聞曜風把碗筷放回原處,平靜地嗯了一聲。

“很躁動。”他聲音沙啞:“不舒服。”

白淳下意識後退一步,手指握緊又張開。

這有點超出他的知識範圍。

聞曜風并不索取什麽,擰幹抹布挂好,去取了針劑過來。

他就是故意的。

作為一個分化好幾年的ALPHA,他早就注射過很多次抑制劑。

可他不光存心把這分躁動告訴白淳,還要當着白淳的面打針。

就好像狼犬一般細細舔舐獵物的皮毛,以侵略對方更多。

針管很粗,還泛着冷光。

聞曜風把外套脫在一邊,坐下搖了搖針劑,把一整瓶抽進注射器裏。

白淳神色微變,俯身幫他擦好消毒棉球,抽開手時猶豫了幾秒。

“很疼嗎。”

“很疼。”聞曜風慢條斯理卷着袖子,間或看他一眼:“易感期抑制劑會針對ALPHA的攻擊性,基本都含有鎮定劑和幹擾素。”

“可是明天就要錄節目了。”白淳皺眉道:“搞不好會有大量體力消耗,有點危險。”

“你幫我?”他笑起來:“開玩笑的,我搞得定。”

注射器一推,針頭沁出幾滴液體,落在大理石桌面上。

聞曜風輕吸一口氣,把針管對準了右臂靜脈,緩緩下沉。

“等一下。”

他擡眸看他,略一偏頭以示詢問。

“抑制劑三天內打都可以,對嗎?”

這是句廢話。

他做了四年ALPHA,白淳和他還有容子涉也相處了四年,用不着也看見過太多次。

聞曜風不回答,只繼續看着白淳。

後者皺眉道:“我考慮一下。”

“這樣不好吧。”聞曜風低笑一聲:“我們都是隊友,我欠你這些……不好還啊。”

白淳擡手攏上他的側臉,俯身輕聲道:“剛才就想着上我呢?嗯?”

“易感期。”聞曜風任由他碰觸自己,內心的焦躁感登時如潮水般退散,索性用臉頰貼緊他的手心,輕喘一聲道:“我很純潔的,不用這麽防備。”

白淳抽回手,盯了他一眼走了。

聞曜風把玩了一會兒針劑,随手給助理發了條消息。

明天還是帶着一份備用的,以防萬一。

幫易感期ALPHA解決問題的OMEGA基本屬于以身飼虎,白淳做事謹慎成那樣,概率太低。

第二天一早,兩個人都是七點半出門。

雖然《絕殺之刻》錄制時間是在下午,但先前因為聞曜風請假的緣故,一部分拍攝和采訪都放在了上午。

媒體無非也是看着節目大熱收視漂亮,想蹭點流量發發問答,問題重複率很高。

刁鑽八卦的問題也有,但都被宿姐幹淨利落地擋了回去。

“請不要提問與節目無關的問題,珍惜雙方的時間!”

“這位記者請你注意距離!”

聞曜風正處在易感期的邊緣,抑制劑打得晚導致煩躁感加重,五感都被放大到更敏銳的程度。

他聞得見那些記者手指和領子上的惡臭煙味,咔嚓咔嚓的閃光燈攪得人只想發火。

同一個問題換了五家自媒體新媒體來回問,不是易感期都容易暴躁。

白淳始終笑容得體,陪伴在聞曜風的一側幫忙應答。

好煩,怎麽還沒結束。

又一個記者冒冒失失地插隊沖過來,話筒都快怼到他的臉上,一口方言還泛着臭味:“請問——”

聞曜風的理智處在斷裂邊緣。

——離我遠一點,話筒拿開!

在他發火的前一秒,白淳的手掌貼緊了他的脊椎。

觸感溫軟,猶如最上乘的鎮定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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