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因果 我還沒去過你的将軍府呢……

魏氏縱然反應慢, 也猜到蘇錦紋是什麽意思,把人拉進房中坐下後說道:“是我叫你妹妹來京城的,你別跟她亂發脾氣。”

蘇錦紋本就不高興, 聽她還在維護蘇錦頤, 更不高興了。

“我與三妹妹都是您親生的,有好事您卻只叫她一個回來, 說都不跟我說一聲。若不是岑水縣那邊有人近來來過京城,我都不知道她回了京, 還跟着大姐參加了春獵!”

春獵可是天子親臨的場合, 還有諸多豪門顯貴的女眷也會同往, 是融入貴女圈子的最好時機。

多少人想去卻根本連泰興山的邊都沾不着, 蘇錦瑤被封了縣主能去也就罷了,蘇錦頤卻僅僅因她一句話也跟着去了。

蘇錦紋過年時回了趟京城, 在這裏停留了近一個月,卻只在年初一時跟着爹娘一起去了一趟茗芳苑,見了次蘇錦瑤, 還受了她的冷臉。

至于楚毅這個未來姐夫,更是見都沒能見到。

她怏怏地回了婆家, 婆家人雖礙于大姐今後的身份沒有對她說什麽, 但心裏的不滿是能看出來的。

這次聽外人說她三妹回了京, 還被新封了長樂縣主的大姐帶去了春獵, 婆家就再也忍不住了, 問她是不是跟娘家鬧了什麽矛盾, 不然為何這麽好的事只帶了她三妹去卻沒帶她, 而且連提都沒跟她提過。

蘇錦紋對此事全然不知,被問的一臉茫然,更多的是覺得難堪。

明明是她自己娘家的事, 卻聽外人說了才知道。

婆家見她一問三不知,便撺掇她回京問一問,還一再提點說讓她定要跟大姐打好關系,別什麽便宜都被三妹占了。

蘇錦紋被催着上了馬車,這才有了今日來京城質問一事。

魏氏見她氣惱,怕她說些什麽不該說的話,将下人遣退出去,帶着兩姐妹來到內室,道:“不是不叫你,是你大姐也是臨時起意決定帶你妹妹去春獵的。當時春獵都快開始了,我們哪裏來得及叫你?”

而且就算叫了,蘇錦瑤必然也不會帶她去。

只是這句魏氏沒有說出口,怕她聽了更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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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錦紋卻不是這麽好糊弄的,問道:“那三妹為何來了京城?不是娘你把她叫來的嗎?你叫她來不就是知道有好事嗎?不然她春節才剛來過,為何這麽快您就又把她叫回來了?”

“若當時您叫的是我不是她,那這次跟着大姐一起去春獵的不就是我了?”

說完察覺這話有些不妥,又找補了一句:“您若把我們兩姐妹都叫來,我們就能一起去了!”

魏氏因她的胡攪蠻纏也有些不高興了:“說什麽胡話呢?春獵那是什麽場合?真以為你大姐手腳通天,想帶誰去就帶誰去呢?”

“便是那些高門大戶,也不是府裏誰都能去的。何況你大姐現在也只是個縣主而已,能多帶一人那都是看在楚将軍的面子上格外開恩了。”

蘇常安聽說二女兒回來了,眉眼含笑地從外面往正院走。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他近來因蘇錦瑤封了縣主,走到哪都能聽到道賀聲,加上蘇錦瑤與蘇家的關系确實緩和了一些,這些恭賀在他眼裏就更加真心實意了。

聽下人說蘇錦紋回京,他也沒有多想,還覺得一家人又能團聚了,為此感到高興,吩咐廚房晚上備些好酒好菜。

自秦氏病逝後,他已許久沒有這麽開心過了,或者說沒有這麽輕松過,仿佛壓在身上那些陳年舊事都能放下了一般。

這份好心情一直持續到他走進正房,推開內室的房門聽到裏面傳來的争吵。

“這是怎麽了?”

他不解地看了看房中幾人,目光停在蘇錦紋身上。

“怎麽才回來就跟你娘吵架?”

蘇錦紋最是知道怎麽在蘇常安面前惹他心疼,當即眼圈一紅,道:“爹,以往您偏心大姐也就算了,好歹我跟三妹在您面前是一樣的。可如今怎麽大家二姐都得您偏寵,只有我在這個家裏成了外人呢?”

蘇常安根本聽不懂她在說什麽,茫然道:“這話怎麽說?我何時偏心你大姐二姐了?”

若說以前沒将魏氏膝下這兩個女兒接回來的時候也就算了,那時他就是想盡一盡做父親的責任也做不到。

但自從魏氏進了門,他因心存愧疚,已經極力彌補她們了,待他們甚至比待昭昭還好些。

這都過了十年了,她怎麽又來說她偏心呢?

蘇錦紋将自己的委屈說了,蘇常安嗐了一聲:“不是我們不叫你回來,是你回來也沒用啊。”

說着又看向魏氏:“你沒跟她說嗎?”

魏氏因蘇錦紋方才的頂撞臉色也不太好,道:“正要跟她說呢。”

兩人将從秀瑩那裏探聽到的消息說了,說完之後蘇錦紋面色漲紅,比剛進門時還要生氣。

“這麽說以後凡有這種好事都與我無關了?都只是三妹一人的了?”

“不是這個意思,”魏氏道,“你與頤兒是親姐妹,有她的自然就有你的。只是你大姐如今跟咱們蘇家的關系才剛剛緩和一些,不好在這個時候去觸了她的黴頭。等以後時日長了,你妹妹從她那裏得的好處多了,自然不會忘了你的。”

這話讓蘇常安皺了皺眉,不大高興。

他是真心希望幾個孩子能好好相處,親如一家,但魏氏說的卻好像只是為了讓她自己的女兒去吸蘇錦瑤的血。

他這廂還沒說什麽,蘇錦紋卻已經冷笑一聲:“那不就是讓我撿三妹剩下的?等她吃夠了再分我一些?”

“二姐!”

“紋兒!”

蘇錦頤與魏氏同時出聲,蘇常安也呵斥了一句:“你胡說什麽?”

“我怎麽胡說了?”

蘇錦紋太清楚自己跟蘇錦瑤的關系了,她們之間是絕不可能和解的。

若是蘇常安和魏氏能以父母的身份壓制住她,那她還有希望仗着姐妹的身份從她那裏占些便宜。但若像現在這般,等着蘇錦瑤主動恩賜,她就是到死也休想從她手裏得到一星半點的好處。

“大姐與我不和,這點你們全都知道。她現在只肯善待三妹而不善待我,以後也是一樣,絕不會改的!既是如此,那我可不就是只能吃三妹剩的?”

魏氏氣她只看眼下沒有遠見,蘇常安則被她和魏氏方才的話接連氣到了,只覺得近日來的好心情全都沒了。

“你大姐為何與頤兒能好好相處卻不能與你好好相處,你自己就不想想為什麽嗎?若不是你當年總是找她的麻煩,她現在又怎會如此?”

“你自己種下的因,結了這樣的果,現在不僅不思悔改,還埋怨你大姐不善待你?她憑什麽善待你?憑你有事沒事就去招惹她嗎?”

他雖與魏氏時常吵架,但從沒對女兒發過這麽大的脾氣,幾句刺耳的話把蘇錦紋說得面紅耳赤,一股熱氣直沖頭頂,口不擇言地道:“我種什麽因結什麽果了?這不是你自己種的因結的果嗎?”

一句話把蘇常安說的僵住了,回過神後滿臉怒容,沖着她就揚起了手。

“老爺!”

魏氏忙擋在蘇錦紋身前攔住了他,心知蘇錦紋剛才那句觸了他的逆鱗,也不敢幫着反駁什麽,只道:“紋兒她不懂事,你別跟她計較。”

蘇常安揚起的手直抖,眼裏短短片刻便泛起了絲絲縷縷的血絲。

好半晌他才緩緩将手放下,掙開了魏氏的手看了她一眼,眼裏滿是嫌惡,甚至帶着些恨意。

魏氏一怔,看着他摔門離去了。

蘇錦紋聽着那砰的一聲響,肩膀一縮,知道自己剛才闖了禍,不敢再那麽大聲說話,嘟囔道:“我那時與大姐不睦,也不是全是為了我自己啊。大姐她總是仗着身份欺負我和三妹,三妹又是個受了委屈也不說的性子,我……”

“大姐沒欺負過我。”

不等她說完,一旁的蘇錦頤打斷道。

“二姐自己總是找大姐的麻煩,還總要我幫你圓謊,別現在後悔了就把原因推到我頭上。”

她說完便站起身,也離開了。

房中只剩蘇錦紋與魏氏二人,蘇錦紋見父親和妹妹都走了,還都對自己發了脾氣,方才壓下去的怒氣又竄了上來:“到頭來都成了我的錯了?我做錯什麽了?不就是……”

啪的一聲,剛才蘇常安沒落下的巴掌由魏氏甩了過來。

蘇錦紋臉上火辣辣的疼,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母親。

魏氏紅着眼,從牙縫裏擠出一句:“給我住口!”

她跟蘇常安平日裏吵架很少會提及當年的事,尤其是兩人之間最初的那個“因”。

她心裏十分清楚,當年的舊事偶爾提一提能讓蘇常安心生愧疚,對她和孩子更好。但若提的多了,只會讓他惱怒憎惡。

因為那畢竟是他們兩個一同做下的事,她心有不甘情難自禁主動撲到了他懷裏,他心緒不寧沖動之下沒有拒絕。

蘇常安固然有錯,魏氏也不算冤,所以他這些年的自責和愧疚大多是對兩個孩子和昔日舊友方鴻的,還有就是秦氏,反正其中肯定不包括魏氏。

魏氏仗着孩子拿捏着他,縱然只是個續弦也從不覺得自己比原配差了什麽,平日裏沒少對蘇常安撒潑,也不怕他對自己發脾氣。

可她也知道底線在哪裏,比如不能提兩人最初的事。

一旦提了,蘇常安惱恨自己沒把持住的同時,還會恨她當時勾.引了他。

方才他離開時的那個眼神,明顯是想起了這件往事。

魏氏無心再應付從婆家趕來的女兒,将她趕出去便關上了房門,獨自為此頭疼去了。

………………

楚毅來到茗芳苑時,發現蘇錦瑤心情不錯,接連幾日沒有笑容的臉上挂上了幾分笑意。

見她高興,他也跟着開心,抱着一盆茶花走了過去。

蘇錦瑤腳邊卧着一只銀狐,本是懶懶地蜷在那裏,見他過來瞬間站起了身,龇着牙發出一陣兇狠地叫聲。

楚毅沒理它,自顧自走過去将茶花放到了涼亭的石桌上。

“小姐,我從宮裏搬出來的,你喜歡嗎?”

蘇錦瑤笑看那剛開了幾個花苞的茶花一眼,道:“再這麽下去,禦花園都要被你搬空了。”

蘇錦瑤喜歡花草,京城最好看的花草大多都在皇宮了,楚毅有時看見了便會向楚煊讨要幾盆,給她搬回來。

今日這茶花是花房裏剛養出來的,統共兩盆,楚煊自己留了一盆,給皇後送了一盆。結果自己這盆才看了半日不到,就被楚毅開口要走了。

楚毅離開時他還吩咐自己身邊宮人,說以後楚将軍進宮前記得把這些花花草草都收起來,引得宮人沒忍住笑出了聲。

楚毅是個粗人,只知道這花好看,并不知道有多珍貴,随口道:“禦花園那麽大,裏面還有很多花呢。”

說着讓人把這盆茶花擺到了園子裏。

蘇錦瑤腳邊的銀狐見他一直不走,圍着他轉了幾圈,撲過來一口咬住了他的袍子。

楚毅啧了一聲,擡腿将這狐貍撩到一邊:“這畜生還記着我之前踩了它一腳呢,見了我就咬。”

這只銀狐本是楚毅尋來送給蘇錦瑤做料子的,後來被蘇錦瑤用來釣魚。

她對這狐貍的皮毛沒興趣,釣過魚之後它就沒什麽用了,就這麽養在了府上,每日吃吃喝喝,比之前胖了一圈。

興許是記仇的緣故,每次楚毅來了它都要沖着他叫上一陣,還要張口咬他。

但挨了幾次教訓,知道不能真咬,就去撕扯他的袍子,楚毅已經被它扯壞好幾件袍子了。

蘇錦瑤讓人将狐貍抱了下去,道:“去園子裏轉轉吧,我坐了許久想去走走。”

楚毅自是應了,陪着她去逛園子。

她數月前回到茗芳苑時是冬日,如今已經開春,四下的景色和當初大不相同。

看着周遭景色,蘇錦瑤說道:“我記得自己第一次來茗芳苑時也是這麽一個春天,那時這裏還不叫茗芳苑,而是唐府。”

而她也只有十一二歲,是受邀來這裏參加春宴的。

“彼時第一眼見到,我就喜歡極了這個園子,沒想到多年後住在這裏的成了自己。”

她莞爾一笑,語氣頗有些感慨。

楚毅默默聽着,時而打量一眼她的神色。

他發現大小姐近來不像以往那麽抵觸提起往事了,也不知這是好是壞。

“小姐喜歡這園子,以後就一直住在這吧。回頭把圍牆一推,茗芳苑和将軍府就是一個宅子了。”

“咱們把正院還定在你這裏,将軍府那邊做別苑,偶爾你想去那邊看看的時候再住那頭。”

他說的是成親之後的事,因為兩人一旦成了親,蘇錦瑤就要搬到将軍府去。

将軍府雖然也不錯,但她顯然更喜歡這裏。

既然如此,不如推掉圍牆,以後直接把這邊當做正房。

楚毅說的時候沒覺得有什麽不對,見她沒回話,而是轉頭笑着打量自己,才反應過來自己在說些什麽,面色微紅。

“我……我就是随口一說。”

蘇錦瑤笑了笑沒言語,視線無意掃過旁邊一扇緊閉的木門,才發現兩人此時正經過楚毅說準備推倒的那面牆,難怪他剛才忽然說了這樣的話。

往常蘇錦瑤都是直接經過這裏,今日不知為何停住了,在那道門前站了片刻,道:“我還沒去過你的将軍府呢。”

楚毅愣了一下,旋即心頭一喜,試探着道:“小姐想去看看嗎?将軍府雖然不比這邊,但其實也還不錯的。那邊也有個園子,就是比這裏小了些。小姐若是看上什麽花草,直接讓人挪過來就是。”

他其實早就想讓蘇錦瑤去自己的将軍府看看了,畢竟兩個宅院僅一牆之隔,院牆上又開了一道門,她便是過去了也沒有旁人會知道。

但他們尚未成親,讓她去自己的宅子怎麽看都有些孟浪了,他怕她覺得自己不敬重她,就一直沒敢開口。

但聽她方才的話,似乎也有這個意思,他便沒忍住問了問,語氣急切,将自己的想法表露無疑。

蘇錦瑤今日心情好,本就生出去看看的打算,便讓下人開了門。

楚毅咧嘴一笑,親自把她引了過去,帶着他往自己的宅子走。

他這府裏沒有丫鬟,要麽是些小厮要麽就是他的下屬,都是些粗人。

他怕沖撞了蘇錦瑤,沒敢帶她走的太快,而是先讓人跑在前頭傳話,把整個後院清空了,将所有人都趕到了前院。

由于太過匆忙,蘇錦瑤走到花園時還能看到修剪了一半的花枝,和灑掃了一半的石板路。

楚毅跟在蘇錦瑤身後,看着她走過自己平日裏走過的路,走在屬于自己的宅子裏,心口莫名跳得厲害。

他看着她的背影,沒由來的喉頭幹澀,想讓人去把剛才那道門鎖上,想讓她就一直留在這,不要再離開了。

蘇錦瑤察覺到身後的人離自己越來越近,回頭看了一眼,笑問:“怎麽了?”

楚毅離她極近,像影子般跟着她,搖了搖頭:“沒,沒事。”

說完忍不住舔了舔越發幹澀的唇。

蘇錦瑤輕笑一聲,向後伸手将他拉到了自己身旁。

那只手拉住之後便沒再松開,就這麽一直牽着他在院子裏四處走。

楚毅原本還想着要給她介紹介紹自己的宅子,此時已經全都忘了,腦子裏只剩手上傳來的觸感。

小姐牽了他的手,在他的園子裏牽着他的手。

他腦袋昏昏沉沉,手上試着動了動,摸索到她的指縫,與她十指緊扣。

身旁的人并未掙紮,任由她握住了自己的手。

楚毅唇角克制不住的漫上笑意,十指漸漸收緊,恨不能現在就将她拉進懷裏親一親。

但身後都是下人,他只好忍住了,故作随意地問了一句:“小姐,中午就在這邊用膳吧?我這裏廚房的廚子是陛下送的禦廚,手藝很好的,以前我帶給你的那些吃食大多都是他做的。”

說完怕蘇錦瑤不答應,又道:“你若喜歡茗芳苑的廚子,也可以讓他在那邊做了把飯菜送來,或是直接讓他來我這邊的廚房做也行,我這什麽都有。”

他說得太過急切,生怕蘇錦瑤不願留下似的。

蘇錦瑤輕笑幾聲,道:“好啊。”

楚毅心口又是一陣狂跳,只覺得大小姐今日似乎特別好說話。

他像是走在街上被一塊金子砸到了頭,又是頭暈目眩又是心下狂喜,帶她在園子裏逛了一陣,見時間差不多了,便狀似不經意地道:“咱們回正院去吧,午膳應該快做好了。”

其實離午膳還有些時間,但他想早些回去。

蘇錦瑤身邊下人都很有眼色,他在她身邊的時候他們一般不會進房。

他想關起門來與她獨處,哪怕什麽都不做,只是兩個人默默地待着也好,只他們兩個人。

但蘇錦瑤卻道:“還早,你的書房在哪?我聽說這裏以前是劉太傅的府邸,他有很多藏書,帶走了嗎?”

“沒有沒有,”楚毅忙道,“劉家敗落,府上東西基本都沒帶走,書房裏的東西也在。”

雖然不是去正院,但書房也可以。

蘇錦瑤點頭,跟他一起去了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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