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
顧想珑原來是有些怕沈肅的,盡管他生得好看,可書裏他後面可是令敵軍聞風喪膽的殺神,如今也是京都提起可止小兒夜啼的小閻王。
但上次山道遇匪是他相救,這次薛恒被埋也是他施以援手。如今在她的心裏,兩次救命之恩已經給沈肅鍍上金身。果然生得好看的人,心腸也不會壞到哪裏去,他這些“殺神”、“閻王”之類的名號肯定是旁人以訛傳訛出來的。
大善人沈肅不知道她這些心理活動,前後活了兩輩子,還是頭一遭有人管他叫“善人”。他難得愣神了片刻,再去尋人,顧想珑已經湊到薛恒身邊去了。
沈肅微微一挑眉,将這個奇異的感覺抛諸腦後,召來軍醫:“你去看看薛三郎有無大礙?”把人拉出來的時候他看了一眼還有氣,就是沒注意胳膊腿還齊不齊全,他記得前世薛恒因為殘了一只手臂故而沒有以科舉舉業。
軍醫點頭稱是,提着藥箱也走上前去,看着兩位小女郎都趴在郎君身邊,不得不提醒道:“兩位小娘子可否移步,讓在下看看郎君傷勢。”
如此情況,陳荔顧不得情面也顧不上顧七娘,只往側面略讓了讓,不願意離薛恒更遠。
顧想珑倒是聽話,一讓就退出好幾步,讓出充足的空間給軍醫。只是在後面擔心地說:“您看看他的右手,他的右手沒事吧?”
她一邊說一邊退,險些踩着沈肅的靴子摔倒,還好被扶住了。
沈肅一雙黑沉的眸子看過來,忽然問:“為什麽要先看右手?”
顧想珑也奇怪他有此一問,但挂念着薛恒的傷勢沒有多想,答道:“那可是能吃飯能寫字的右手啊。”
探查傷情的軍醫在前面回答道:“小娘子勿憂,郎君的右手只是皮肉傷,于寫字無礙。”
顧想珑壓在心頭的石頭總算挪開,長長松了一氣,擡頭看向沈肅,真心誠意地再次道謝:“這都多虧了殿下天生神力,才能及時将人救出。”
天生神力的大善人沈肅略歪了一下頭,松開了握着她小臂的手。
薛恒如軍醫所言,并無性命之憂,右手傷口也沒有傷到筋骨,前面暈倒只是因為連日應考又救人被壓在廢墟之下導致的體力不支,如今手上被紮了幾針依然醒轉。一睜開眼,身邊出現的是陳荔又哭又笑地一張臉。
“你醒啦?”向來性格強硬的陳荔這回竟在大庭廣衆下流出眼淚來,見人醒來又破涕為笑。
薛恒見她如此心中也有所感動,可又看見顧七站在陳荔身後,便覺得尴尬,咳了幾聲客氣地開口:“多謝陳小娘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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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荔這才收拾起情緒,拉過一旁的弟弟,壓着他的脖子就道謝:“還不快謝謝薛三郎的救命之恩,若不是前面薛三郎将你推出來,那橫梁直直朝你的腦袋砸來,現在可就沒有命站在這裏了。”
定國公的幺兒陳芝也是一副灰頭土臉死裏逃生的樣子,聽姐姐的話朝薛恒行了一大禮:“多謝薛郎君,救命之恩銘記于心。”
薛恒勉強站起來将躬身的扶起來:“陳小郎言重了,不過是順手而為。”
沈肅與顧想珑都看着這一幕,他聽見身邊的顧想珑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不由得側目去看,可她垂着首,散落的鬓發遮住垂着的眼眸,看不清表情,只能看見塵埃難掩的瑩白臉頰。
他低頭看着,心裏胡亂猜測起來,估計是因為薛恒和定國公之女而吃味吧,她的确應該小心,前世陳荔就以身相許報答薛恒的救命之恩了。
他的思緒轉了幾轉,薛恒已經結束和陳荔姐弟的對話,走到了跟前來。
“七娘,我沒有事,你別擔心。”薛恒看着顧想珑說道。
沈肅偏頭去看身邊的人,她難得不見往日的朝氣蓬勃,只點了點頭,片刻才說:“我送你回去吧,薛夫人聽見消息一定很擔心。”
“我來送薛郎君回去吧。”沈肅主動提出來。他前面見着了,顧七娘獨自乘馬車來的,若是一道回去,未婚男女同乘一輛馬車與名聲有礙。
他特意看向顧想珑跑散了的發髻:“今日風大,吹亂了小娘子的發髻,還是回車上理一理的好。”
薛恒也注意到了,但還是有顧慮:“貢院坍塌,不耽誤殿下處理事宜,薛某自行回去便是。”
“不必。”沈肅擺擺手,他才懶得留在這裏處理這攤子爛事。這貢院當初是吳王的岳丈負責修繕,失火塌房得算在他們頭上,後面按他的記憶,太子又順藤摸瓜查出舞弊一事,兩人且有一番纏鬥。他不樂意趟這渾水,本來就要脫身。
于是招來鐘東查,吩咐了一句:“我有要事去辦,你帶人在這裏幫着應天府挖人。”
人挖出來,剩下的便和他不相幹了。
大善人沈肅甩手就帶着薛恒與顧七離開。
顧想珑回去以後自然又逃不過一番徐老夫人的責罵。這回老夫人真的生氣了,都不願意見她。她回來在上房門前等了許久,最後只等到李姑姑帶着老夫人的話來:
“老夫人罰七娘子去小佛堂跪一個時辰。”
小佛堂和正院一樣燒着無煙的黑金碳,烘得屋中如同五月暖春,拜墊又軟和,她跪着跪着便坐下睡着了,夢裏好像回到了現代。
大夢一場她在自己的卧室醒來,床頭櫃上擺着的哆啦A夢馬克杯是她小學最喜歡的杯子,媽媽推開卧室的門走進來,伸手進被窩裏摸了摸她的臉,聲音很溫柔地問她:“怎麽睡着還哭起來?我們乖囡做噩夢了嗎,哭得這麽委屈……”
顧想珑更覺得委屈,哭得更放肆起來。她怎麽忽然就被塞進小說裏,不得不去面對被人毒害的命運?而為了改變命運,她做了那麽多的努力,去争取、挽救顧七娘與薛恒的婚事,可就算自己改變了原來的情節,冥冥之中劇情還是回安排薛恒和陳荔走到一起去……
“怎麽睡着還哭起來?”夢中的景象變得模糊,媽媽的聲音也逐漸遠去,變做了另外一道熟悉的聲音。
她不願意睜開眼睛,聽見徐老夫人的聲音繼續在耳畔響起:“你做錯了事,我罰你,你還委屈起來……”
然後她又聽見一聲嘆息,接着一方柔軟的帕子輕輕地按在自己的臉上,把淚水擦去。
顧想珑就閉着眼睛任徐老夫人擦臉,等眼淚都擦幹了,慢慢把臉遞到老夫人的手心裏,小聲認錯道:“我沒有不認罰,您罰我罰得對。”
“裝可憐,”老夫人把她臉捧起來:“別跪了,回去洗把臉早點睡,明日還要去給衛國夫人賀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