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節
京城和管家死于火災。
女仆因愧疚自缢而亡。
阿威被京棠的生靈開車撞死。
至于第一張任務卡,黑貓為什麽總在夜裏對着閣樓叫,是因為這裏是公館時間輪回的界點,這裏有着一件東西,操控着時間的靜止和重複。
陸西看着在火海中停止轉動的鐘表,忽然間指針顫動了一下,接着三根指針又飛快運作起來,只不過這次是逆時針轉動,很快眼前的一切迅速發生了變化,熊熊烈火像是褪去的潮水消失在了閣樓中,被熏黑的牆壁,燒斷的書架,化作齑粉的書籍和照片,都在肉眼可見的恢複原狀。
這裏在迅速倒退回24小時前的模樣。
很快昨天的時間,就會重新開始。
陸西走到書桌邊,抽出了下面的椅子,對着鐘表的外框狠狠砸下去,嘩啦一聲,罩在外面的玻璃碎了一地,陸西對着還在逆時針轉動的指針繼續砸,直到把中間那塊紅玉砸得支離破碎,整個鐘表才終于停下。
這裏的一切不再恢複原狀,嶄新的公館終于露出它殘舊破敗的真面目,可是很快,整座公館都開始劇烈搖晃起來,頭頂的牆皮腐敗的磚塊開始不斷掉落,崩塌的家具和牆壁,似乎要将這裏的一切全部掩埋。
陸西趕緊從閣樓的大門跑出去,逃到二樓時卻發現京棠房間的燈還亮着,他本想跑下樓的腳步一頓,又飛快的折返回來。
跑進房間時,京棠居然還坐在輪椅上翻看一本法語小說,對于頭頂掉落的石塊,完全視而不見。
陸西簡直無奈,“這裏馬上要塌了,你就不知道去外面躲躲?”
他俯下身剛要抱起京棠,卻随着對方接下來的一句話停住了動作。
京棠看着他:“閣樓上的鐘和這座公館是一體的,這是我和它的交易,它來靜止時間,我留在這永遠駐守公館。現在它沒了,我也不能存在。”
陸西被那雙湛藍的眼睛盯着,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喃喃着:“不能存在……什麽意思?”
京棠合上手中的書:“若想同生就要共死,它不會讓我離開這。這裏很快就會消失,不用管我,你自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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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西不信,“怎麽不能離開,我帶你走。”說着一把背起京棠就往外跑,可是跑到門口時,陸西就隐約感到冥冥中有一股力量在往後拖拽着他的身體,不讓他離開這間屋子。
陸西只能騰出一只手去抓住門框往外拉,可是這裏的引力似乎太大了,就像是一塊磁石在吸引着他背後的京棠。
看着陸西額頭低落的汗珠,京棠忽然有些不懂了,“你明明不喜歡我,為什麽到現在還要裝下去?”
陸西聽到他的話,額頭上突顯的青筋都跳了下,事到如今還有心情說這些沒用的。
陸西一邊咬牙往外走,一邊笑:“是啊,我也想問你,明明就喜歡我,為什麽死到臨頭了還要裝,說句喜歡我能要你命嗎?”
京棠趴在他背上,沒再說話。
這時頭頂喀嚓一聲,承重梁随着塌陷的天花板墜落下來,眼看大塊水泥板就要砸到頭頂,陸西一把推開背上的京棠朝前趴去,雖然躲過了頭部,還是被一截鋼筋貫穿了左邊的肩膀。
京棠被推到在地,因為挂鐘毀壞,他現在的力量已經無法自由行動,只能緩慢地從塌陷的水泥板下爬到陸西那邊,他看到陸西臉朝下倒在地上,半米長的鋼筋筆直的插在他肩膀上,下面滲出的血已經染紅了周圍的地毯。
這一幕讓他瞳孔不斷放大,那天親眼看着京城淹沒在熊熊大火中的場景仿佛又重現在眼前。
周圍掉落的石塊越來越多,他卻完全失去了躲閃的意識,只是看着陸西的方向,拖着下身,一寸寸艱難的爬過去,被砸爛的臉上全是淋漓的血流。
他把陸西扶起來,緊緊抱在懷裏,可是那個人已經沒了呼吸。
他将頭伏在陸西胸口上,一種劇烈的悲恸席卷了全部意識,他仿佛從未如此痛苦過:“對不起……我,喜歡你……”
可惜他已經聽不到了。
片刻後,京棠只感覺懷裏的人突然動了一下,陸西緩緩睜開眼,吃力的擡起手,摸了一把京棠被血模糊的臉:“沒關系。我也喜歡你,臭崽子。”
兩人相視着,京棠第一次沒有否認,他托起陸西的臉忽然笑了。
那笑中沒有嘲諷,沒有陰謀,而是發自內心的愉悅和快樂。
可是很快,陸西再次失去意識,身體也随着血液的流失變得冰冷起來,京棠的笑僵在臉上,他把陸西緊緊抱在懷裏,一遍遍嘗試爬出這裏,可是他連手都無法探出這間屋子,更何況是把陸西一起帶走。
他看着門外逐漸被石塊封堵住的出口,抱着陸西爆發出一陣哀吼。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想要保護一個人,四年前他無法保護京城,四年後他還是一樣無法保護陸西。為什麽他總是這麽無力……
京棠抱着陸西,嘗試曲起雙腿跪在地板上,這間屋子中的束縛力卻在不斷禁锢着他的行動。
終于他艱難的跪起來一條腿,指尖深深陷入身下的毛毯中,指甲周圍不斷溢出鮮紅的血流,在京棠抱着陸西完全站起來的一瞬間,腳下已經完全被他身體流出的血染成了深紅色。
随着他向外每走一步,這房間中的某種力量就會在他身上割出一道傷口,當他抱着陸西走到公館大門外的最後一步,京棠徹底倒在了蓬篙中,随着身後轟隆塌陷的古堡,他的身體也在迅速溶解成蒲公英般的白色流光消散在空中。
他吃力的掏出陸西的手機,用僅剩的一只手撥打了報警電話,可惜電話接通時,他的嘴已經溶解了,只能看着手機從逐漸消失的手上脫落,裏面傳來焦急的詢問聲。
陸西倒在不遠處,一滴眼淚他臉頰滑落。
為什麽,夢裏吻是苦的……
20、20
陸西醒來時,四周全是充斥着消毒水味的白牆,他低頭看到左肩纏的紗布,以為骨頭肯定斷了,可沒想到挪動上身時除了有些鈍痛,并無大礙。
醫院的護士給他換藥,告訴陸西他只是受了輕微外傷,昏迷是饑餓和過度運動導致的貧血性休克,調理好的話用不了幾天就能出院。
貧血性休克?
陸西看着雪白的天花板還有些茫然,記得在公館裏,那截鋼筋明明穿透了他的肩膀,可現在居然只是輕微外傷。
除了京棠,陸西想不到第二種可能。
這個傻子,都死到臨頭了還想着幫他治傷。
沒過一會,江家人接到消息一窩蜂的趕到醫院。
看着躺在床上面容消瘦的陸西,一家人臉上都寫滿了愧疚,在他們殷切的噓寒問暖中,陸西只問了一句:“手機能借我用一下嗎?我想打個電話。”
站在床邊的大哥愣了一下,趕緊把手機遞給他。
陸西把電話打到中心醫院,他一開口,聲音不自覺地有些沙啞:“請問京棠,他還在嗎?”
對方在詢問了陸西的身份後,才告知,“抱歉,患者昨晚已經走了。請問您有什麽事嗎?”
過了很久,電話那邊才聽到陸西的回答。
陸西:“……好,謝謝。”
陸西把手機還給大哥,無力垂落的手咣當一聲砸到床沿上,吓得全家都倒吸一口涼氣。
江母哽咽着握着陸西的手,“小晗,你別這樣,你難過媽媽心裏也不好受,這裏都是你的家人,有什麽你說出來別憋在心裏好不好?”
陸西擡起另一只手擋住眼睛,幹裂的嘴角勉強勾了勾,“沒事媽,我只是累了,你們都不用陪我,都回去吧,我想睡一覺。”
“小晗……”
身後的江父拍了拍眼含淚光的江母,大家用眼神相互示意,紛紛放輕聲音離開了病房。
病房再次安靜後,陸西緩緩蜷縮起身體,兩只手不停抓着頭頂的枕頭,一次次松開,又一次次握緊。他急需抓住什麽,可無論怎麽用力,卻都是徒勞。
為什麽胸口會這麽疼呢,就像有一只手伸入胸膛捏碎了他的心髒。
被子裏斷斷續續傳出哽咽聲,病房的門吱嘎一聲緩緩打開……
一只手掀開陸西的被子,突如其來的光亮,把陸西瞳孔刺得一陣緊縮,他擡頭看着站在床邊的人,眼睛緩緩睜大到不可思議的程度。
面前的青年笑着摸摸他的臉,“怎麽高興傻了?”摸到陸西臉上濕潤的痕跡,他又蹙起眉頭:“傷口很疼?”
這次輪到陸西一把打開他的手,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頭發,氣得大喊:“我剛給醫院打電話,那邊說你已經走了,你怎麽又回來了,你到底是人是鬼?!”
京棠被他喊的嘴邊忽然泛起欣然的笑意,“我醒了當然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