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溫虞從老王那裏了解到的是李嶄亭的生父很早就死了,母親一直忙着事業,無暇照顧他。老王二十多年前退了隊就進了李家,先前照顧自家孫子忙不過來,接手李嶄亭的時候,他已經讀了小學,性格脾氣養成了,改不過來。

李嶄亭腦子不笨,就是有點自閉,什麽事都放肚子裏,不跟周圍的人說。

有一回,李嶄亭八歲的時候把一節電池吞到肚子裏都不說出來,到晚上才發作,老王帶他去醫院檢查,把電池拿出來後,他才哭着道歉。所以,這沉默的個性讓李嶄亭不善言辭,遇上自己喜歡的女孩子,就一個人暗暗喜歡,如果她被別人搶走了,他就一個人躲着哭,要是遇上傷心的女孩子,他也不知道怎麽安慰,這會兒看見溫虞好像要掉眼淚的樣子,他只是心裏很慌,束手無策站在一邊不敢動。

溫虞也羞愧,知道自己不是十七八歲的小姑娘,這副樣子不好看,但終歸只是個女人,承受的壓力、聽的侮辱謑诟一多,委屈眼淚都是自然而然,借着李嶄亭的這個點爆發出來。

她把考卷衣服撿起來收拾好,說:“你現在有吃有穿,有書能讀,有人替你把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條,所以你不覺得活着辛苦,可以亂發脾氣。你覺得你有錢了不起?是,有錢是了不起,做不來的事花錢雇人來幫你做,得不到的東西,花錢想辦法得到,甚至情人朋友工作前途,都可以用錢擺平,但那是你的錢嗎?富不過三代,你是第幾代了?你繼父會留給你錢?你那兩個舅舅又能留多少錢給你?你現在有好條件,不去認真讀書,等你家裏人老了死了,你要工作沒工作,要證書沒證書,要錢也沒錢,連衣服做飯,自己生活都打理不好,你還敢這樣趾高氣揚我行我素?現在的人都勢力,你沒錢誰來理你?”

李嶄亭就坐在地上,低着頭不說話。

溫虞一個人收拾好,把卷子攤在一邊,愛做不做,把他一個人涼在那裏。小孩子就是被寵壞了,一鬧脾氣大人就哄,他要什麽就給他買什麽,慣成這樣的。

溫虞狠心不理他,翻書的時候還是擡起眼稍稍觀察一下,半個小時也不到,李嶄亭得不到她關心,果然坐在地上哭了,溫虞這才上去問他原因,李嶄亭說是成績怎麽考都差,自我厭惡頹廢。

溫虞說:“你知道你為什麽考不好嗎?因為你一點也不用心,做不來的就不做,我給你講你朦朦胧胧聽過就算了,不願意記進去,做錯的題也不訂正,該上學的時候睡覺,補再多課也沒有用。”

十七八歲的男孩子心智還不成熟,眼下哭得跟小孩子一樣,又加上遇到溫虞這樣願意諄諄開導他,脾氣品貌都還不錯的女人,李嶄亭在潛意識下會把她當作母性長輩,把心裏話都說了:“高考壓力太大,我又不喜歡讀書。”

溫虞替他擦眼淚,說:“壓力大不是借口,高中生哪一個壓力不大?你不喜歡讀書,難道就想去工作?”

李嶄亭想了想,看了一眼游戲機,搖頭。

溫虞看的出男孩子玩心很大,她現在講得很多道理,對他來說遙不可及,想象不到那麽遠,她需要用現實一點的東西來引誘。

這一天她不打算上課,帶着李嶄亭去了市裏的大學園區觀看。

李嶄亭第一次來大學,覺得很新鮮,跟着溫虞逛了半天,但是校區很大,到了中午還沒把寝室那片看完,食堂又分三個,裏面的菜色比他平時吃到的豐富多彩了一倍。校園裏談戀愛的學生很多,随處可見一對情侶擁抱親吻,李嶄亭看的面紅耳赤,又忍不住羨慕向往。

溫虞就問了:“你覺得大學好不好?”

李嶄亭不假思索:“很好。”

溫虞:“那你想不想考進來?願不願意努力讀書?”

李嶄亭吃着飯,糾結了一會兒,舒眉點頭。

溫虞心想這就對了,她的目的也算達到。吃完飯逛了一圈,就回去了。

此後,李嶄亭上學補課越發認真,成績上去了,老王也不住地誇她,說要替東家提一提給她漲工資。

溫虞想了想,她也沒做什麽,李家給的工資本就比外面多,再多一點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順,還是推辭了。

老王一針見血:“阿虞,你這人太心善老實,別人壓着你,你不是忍就是躲,再不濟就走。人家對你好一點兒,你就幾百倍地還回去。你這樣做人生活是不是吃虧?是不是覺得累?”

像是被人拿放大鏡窺測到內心的肮髒,溫虞覺得羞恥的同時,越發嫌棄自己。

好在李嶄亭近來跟她越來越親,把她當半個母親,學校的事、成績,都跟她一個人說,溫虞覺得給自己找到了一點成就感,欣慰不少。

有一天,李嶄亭這樣對溫虞說:“溫姐你跟我認識的一個女孩子很像。”

溫虞問他是什麽女孩子,名字叫什麽。

李嶄亭臉紅說:“不是一個班的,只見過幾次,我也不敢問她的名字。”

溫虞猜測是他偷偷喜歡的女孩子,就不追問下去,李嶄亭又唠唠叨叨,把知道的關于李家的人事關系、産業都說了一遍,再對溫虞道:“溫姐姐你人好善良,比我全部的家人加在一起都好幾百萬倍,你以後有什麽要我幫的,我一定幫你。”

他說的誠懇純真,溫虞笑了笑,思考了一會兒,囑咐他:“沒什麽要你幫的,你把大學考到,今天告訴我的事別跟他人講,就行了。”

李嶄亭打着游戲,聽這話就點點頭,沒想別的。

***

周末後,溫虞接到一個電話,她幾乎不敢奢想,竟然是何新禹打來的。

開口就問:“阿虞,你這些年過得好不好?”

溫虞握着話筒,愣了很久。

時隔六年之久,他的聲音還是溫溫的,就如他整個人的精神面貌一樣,當初,溫虞就是被他這副謙謙君子的樣子俘虜,她那時候還是有點胖,在人前不由得自卑,何新禹只要多看她幾眼,多寵她一點,她就把他當成她的天,她的王,沉溺在一片小小的世界裏,而出于愛情和卑微的本能,她習慣于為這樣一個讓她臣服的男人,心甘情願付出一切。

溫虞回答:“我還好。”

何新禹說好,接二連三,又把她身體狀況和家裏情況問了問,還有那六年裏如何,有沒有人讓她受委屈,事無大小,巨細靡遺的問法。

溫虞心裏笑了笑,如果他真的關心,六年裏也不會對她不管不問,半點消息都不給她,而他這時候放這馬後炮理由溫虞也不知道,他明明完全可以和她斷絕來往,她更不會死皮賴臉找他高攀,索求什麽。

溫虞一連回答了幾個還行,不錯,何新禹只是淡淡說那就好,最後問她:“你現在的工資多少?”

溫虞實話實說。

何新禹嘆氣:“那樣太少了,要不你來我這裏工作吧。”

溫虞拒絕:“不用了,我還有個家教的工作,兩份工資夠多了。”

何新禹哂笑:“那點小錢對現在的女孩子來說哪裏夠,況且你現在的家境是怎麽樣的你也清楚,妹妹要讀大學,你父母要養老,還有你往後怎麽辦?你年底就二十八了吧,三十歲之前就算找個鳏夫,也得把自己嫁出去吧,那嫁妝怎麽辦?我記得你爸媽錢也不多了。”

這話明裏暗裏都在嘲諷溫家一窮二白,她又是個迫于嫁人的老姑娘,溫虞氣得發抖,心底的那點傲氣上來了,再怎麽樣她也不讓何新禹這忘恩負義的王八蛋看扁。

所以,二話沒說就撂了電話,對方又打來兩次,她沒接,之後就再沒有了,只是手機上多了一條未知短信:識時務者為俊傑,阿虞。

***

溫虞沒想從何新禹身上拿回些什麽,她現在的生活尚可,除了溫母對她相親要求挑剔而有些抱怨,其餘方面已優渥不少。

她本想在叔母的飯館裏做上一年半載,誰知世有天災橫禍,一件也逃不掉。

那天下午大概有四十多度,溫虞在廚房裏洗洗弄弄,廚房裏的風扇恰逢壞了兩個,兩個小時下來,她已經滿頭大汗,幸好飯館裏有沖涼的浴室,溫虞帶着一套制服,準備去沖個涼。

途中,她卻聽到浴室門開了,悉悉索索進來一個人。

溫虞原本以為是領班或者叔母,這間浴室一般就她們三個人用,但是剛剛打開一點,就看見男人的皮鞋在浴簾下,本能之下溫虞首先是喊了一聲,但那男人動作也快,捂住她的嘴就把她往蓮蓬那兒按。

溫虞根本看不清男人是誰,胸口立馬就被粗礫的手章壓住,嘴也被堵上,一股濃烈的酒味沖進腦門,這人應該是酒後亂事。

她緊咬牙關,不讓他進去。

男人親了一會兒,見她不松口,用下身去頂她,溫虞羞得面紅耳赤,發起狠來擡膝蓋朝他下面一撞,男人一松懈,她正好拿下頭上的蓮蓬朝他腦袋上狠狠地砸,男人這才松口大號起來,溫虞覺得這個聲音很像溫薄青,但她顧不了很多,拿了衣服往身上亂套,急急忙忙沖出浴室的時候,在走廊上撞見了溫叔母,她看了一眼被撞得濕答答的衣服,皺眉說:“哎喲,你怎麽冒冒失失的。”

溫虞的樣子特別狼狽,不敢擡頭去看她,由着她指責了幾句,掩着半張臉慌慌張張跑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