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撐傘 但是,我想

除夕夜裏, 宋月稚在雪中給門前養的幾條鯉魚喂着吃食,清莺坊和聽竹居的娘子忙着籌備過年,她這倒是清淨。

往日在京城的時候她也經常幫忙, 不過因為前幾天她病着, 封絮說什麽也不讓她操勞,讓她好好招待艿繡就行。

但艿繡剛到便幫她處理賬務去了, 是一點都不貪閑, 宋月稚無聊的看魚兒游來游去,無聊的嘆了口氣。

實在是無趣,她便差使童夕去告知艿繡一聲,準備自己去街上逛逛,剛慢悠悠的走到門口, 裏邊的人便追了出來。

艿繡親自為她套上鬥篷, 巧手三五下系了個漂亮的結。

她叮囑道:“別再受涼,早點回來, 将近年關街上指不定小偷歹人多, 別貪玩。”

宋月稚內心軟了軟,有時候她真覺得,明明艿繡大不了她幾歲, 卻像是母親一樣待她好。

說起來相遇時是她見她最落魄的時候, 雨下的很大,山峰裏的破廟燃滅的篝火處只剩零星的火星, 她分給她了一個饅頭。

之後宋月稚知曉她的身世坎坷,便在京都堂而皇之的将那陳世美抽的親娘不認,又動用自己的關系将她屬于她的財産悉數讨要回來。

那時候自己嚣張至極,又無比不計後果。

她祖母也是剛毅的性子,得知真相後贊揚嘉獎她, 從不覺得一個女兒家這般行徑有什麽不對。

說起來,沒人教過她女兒家那些端莊的行為舉止,言行舉止。

更沒人告訴她,有時候旁人的言論像是一把鋒利的刀,不止刺的她遍體淩傷,更是叫她身邊人被誤傷,最後遠離。

但艿繡不一樣,就是旁人再說她,再污蔑她,她依舊那麽不依不饒的對她好,為她操心,若是旁人污蔑她,便以十倍奉還回去。

她忽然張開手,還沒待艿繡整理好她的衣領,便緊緊的抱住她的腰,在她脖頸處蹭了蹭,聲音放軟,“陪我去玩嘛,我一個人好無聊。”

“還有些賬目沒對,改天陪你。”

宋月稚不樂意,耽擱個一兩天也不要緊的呀。她還在人的懷裏撒嬌,纏着她要一起出去玩。

“将今年的賬對好,你走時也能輕松點。”艿繡輕輕揉了揉小姑娘的頭頂,“再說賭注都下了,自己的心上人卻還沒追上,可說不過去。”

這話将宋月稚弄的有些臉紅,她怎麽知道自己是想尋個理由去尋他。

她拉她袖子,“我在街上買兩個燈籠。”

“送他一個是吧?”

艿繡知道小姑娘的心思,宋月稚自小脾氣就倔,若讓她斷了念想那是比登天都難,恐還會成為執念。

還不如就将事成了,再過兩月春闱,到時候是真情還是假意自會見分曉。

“繡繡啊……”宋月稚摸了摸自己的臉,往後退了一步,“我走了啊。”

接着不看她臉色,轉身腳步輕盈的就往外去,可還未走幾步,便見路口停着一輛馬車,那人略有些懶散的坐在車前,目光卻有些渙散。

宋月稚卻是有些高興。

她三兩步走到他面前,道:“我正準備去買燈籠呢,一起嗎?”

江汶琛往進門的人身上看了一眼,輕輕點首。

路也不遠,兩人便準備走去。展開一把擋雪的傘,宋月稚撒慌說自己沒帶,便十分自覺的站到他旁邊,江汶琛也不說叫她回去取,将她整個人攏在傘下。

“好大的雪啊。”宋月稚一驚呼,又往裏邊貼近了一分。

感覺到小姑娘緊緊貼在身側,江汶琛捏緊了傘柄,再往她那邊傾斜幾分。

他不動聲色的回應,“嗯,這雪怕是要下許久。”

宋月稚面露難色,“那要麻煩公子送我回來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的演技堪稱拙劣,心裏還充斥了些怕被拒絕的小緊張。

江汶琛卻沉吟了一下,忽然道:“那日你說覺得我待你生疏?”

宋月稚不知為何她突然提這個事,“嗯?”

他沒有回答,而是接着問,“艿繡娘子是晚晚在京都的好友嗎?”

宋月稚覺得有些莫名,卻還是乖順的答,“是,我與她自小相識,感情極好的。”

“那與我同你呢?”

這話怎麽說?宋月稚忽覺頭皮有些麻,就好像這人在問,你更看重我還是更看重她?

艿繡是她很親密的朋友,她習慣與她的相處方式,自然十分要好。

江汶琛呢?

雖然和江汶琛認識時間不長,但她其實很喜歡與他在一起,他總會幫她,在她犯錯的時候出現,告訴她怎麽做,支持她的想法。

總覺得很有依靠,好像無論發生什麽大事,只要和他說兩句話,便能很快将心情平靜下來,沉靜應對。

她喜歡這種感覺,她從沒有對他生疏,相反,她時刻想和他在一塊,這種放松的感覺讓她很享受。

當然,現在有些古怪,現如今在他身邊,總覺得內心略微忐忑。

“自然是一樣......”宋月稚小心翼翼的答,“重要。”

一樣重要,卻不是一樣的感情。

“我看不像。”江汶琛像是失落的垂下眼睫,“你待她更親近。”

宋月稚睜大眼睛反駁,“憑何以為?”

江汶琛深深看了她一眼,說話聲略顯清淡,“小姐待朋友都是那般,對我不是。”

“???”

那般?

宋月稚慢一拍的反應過來,他說的難道是——剛剛自己賴在艿繡懷裏纏鬧那沒眼看的模樣?

她停了腳步,雙目下染了一層薄粉。

她像是有些氣急,“這怎麽能類比?”

江汶琛似是自嘲一笑,“适才你還說,是同樣重要的。”

這這這簡直無理取鬧!

宋月稚跺腳底下的雪,“你是男子,我怎麽能……”

她若是像對艿繡一樣對他,那成了什麽?成天想勾引男人的狐媚子?

剩下的話她不好說出口,一直‘怎麽能’不停的反複重複,臉都快氣的紅透了。

誰知那人卻退下失落難過的模樣,将肩頭的雪輕輕掃去,露出淺淡的笑容來。

他微微彎下腰,将小姑娘愣神映入眼底。

“嗯,我是男子。”他道:“所以我牽你的手,才有諸多顧忌。”

這話倒是回應了先前宋月稚要求的無理之言。

牽手是她要求的,那般撒嬌讨巧呢?

宋月稚啞然,征征的看他,臉上的紅潤未曾消弭,兩人停在原地,靜靜對視。

江汶琛眼底處略有落寞,面上還是笑着,“但是,我想啊......”

想什麽?

想牽她的手,由她纏鬧嗎?

宋月稚忽覺心間略有些酥麻,她按住自己的胸口,腳步轉了半圈,一板一正的往前走。

就像是剛剛那一幕沒發生過似的。

事實上,宋月稚心有些亂,每當應對這種自己完全不知道如何處理的情況時,她決定先逃避一下,等想清楚了再說。

今天好冷,為什麽她的臉這麽熱呢。

江汶琛看她反應,心裏也有些不确定,難道是他意會錯了?

他頃刻心生悔意,怪自己太快道破自己心中所想。

也許昨日之言只是她随便說說,什麽生疏什麽接觸,都是她覺得自己平日太過拘謹才刻意安慰的。

他喉結略一攢動,有輕微的苦澀蔓延上來。

但他并不準備收回剛剛的話。

兩人一道買了燈籠,過程十分僵硬,趙趁遲一步趕到,拉着江汶琛聲音很低的說:“公子,七爺來了。”

這忽來的消息讓他略微回神,原先說是中旬,怎麽來的早了些?他正也不想讓小姑娘這樣拘束,便說了情況準備離去。

宋月稚聽他有客要見,捏緊了手心。

她拉住他的衣袖,道:“很重要的人嗎?”

這時候反過來,是她與他提這個問題了,江汶琛內心無奈又好笑。

他道:“一個普通朋友罷了。”

說完他似乎想到了什麽,看了一眼門外等人的車輛,那裏面坐的算是他的長輩。

“我信中與他提及到你,他很好奇,晚晚有空見見嗎?”

宋月稚略一思忖,答應了。

等人離開後,她長長的舒了口氣,按壓着自己熱熱的臉。

江汶琛很快上了馬車,歪歪扭扭靠在壁上的中年男人戲谑的笑,看上去頗為誇張。

忽略他賤兮兮的表情,人倒是風流倜傥,五官耐看,就是眼尾的褶皺和無暇刮去的胡須,将這份帥氣大打折扣。

“那小丫頭是宋晚?”

“?”

“話本裏寫着呢,我認識!”他從懷裏掏出一本書,封面赫然印着——嬌俏娘子癡心郎。

“......”

江汶琛知道自己與宋月稚的事被外人撰寫了些故事,但沒想到這樣紅火。

連遠在千裏之外的玄真道觀都能見着。

他無奈的笑,“七叔啊,話本是臆想的。”

“嘿小子,作者說據真事改編。”七叔不信他,“我當真了!”

江汶琛揉了揉眉心,心說那也行吧,等他再努努力,說不定能成真。

七叔摸了摸下巴,心裏有個不成熟的想法。這故事好的很,他剛剛遠遠的看了一眼那姑娘,果真如書裏寫的傾國傾城,氣質如蘭。

但是吧......

他老覺得有點眼熟,有點像那個……就是那個宋家女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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