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朝會 你要嫁就嫁
老丈人?誰是你老丈人, 宋溫游心說我同意了嗎?你還真是跟剛認識那會一樣的不要臉。
要不是江汶琛走得快,他差點沒控制住自己想拆散鴛鴦的手,到了現在宋月稚醒了, 他的心情也算不上很好, 整個人陰沉沉的。
他大步走到床榻前,理袍坐下。
小姑娘也不說話, 低首垂睫看被褥上的花紋, 模樣恹恹的,加上她剛醒,身子骨還未痊愈,臉色都透着幾分透明易碎的病白,毫無血色的唇瓣輕抿, 這模樣不由得讓宋溫游心裏一疼, 怕她下一刻就要掉金豆豆了。
這怎麽得了?
宋溫游急的有些手足無措,也顧不得什麽父親的威嚴了, 哄着道:“是不是身上又難受了?”
雖然大夫說宋月稚沒什麽大礙, 只是受了驚又體力損耗過多,所以一時間瞧着才比較虛弱,藥都不給多用, 但他看着怎麽好像她像一張紙, 風一吹就要飄走了呢?
“你說你,要想跟誰在一塊爹爹能不同意嗎?非得繞這麽一圈把自己折騰成這樣, 你是存心讓爹爹不安心啊。”
宋月稚惘然,她怔怔的擡眸,道:“是爹爹說,不讓我和他在一起的。”
“......”
宋溫游氣結于心,他大掌一拍床板, 那動靜吓得旁邊站着的兩個小丫頭心髒一跳,就怕老爺跟小姐動手。
這可是私奔呢,虧的是往日老爺心裏對小姐有愧,若換成別家,那是要将自家姑娘腿打斷的!
“你知不知道那小子,他早在路上就将我設計好,協同他跟皇後一道退婚,我們國公府就算人丁單薄,那也是要顏面的!他那般抵觸還往上貼,就是你心裏再歡喜,你父親我也丢不起這個人。”
宋月稚目光忽閃,她抓緊蓋在雙膝上的被褥,不動聲色的将內心劇烈的波動掩飾了去。
其實在船上最後一刻兩人便有所察覺,但到底沒将話說清楚,如今再聽這話,就好像晨鐘落定,徹底清醒了。
她壓了壓幾欲上揚的嘴角,生怕将暴怒中的父親再惹毛了,低着聲道:“他也不知我便是國公府小姐。”
就是不知,才會先推了自己的姻緣,幹幹淨淨的來與她相守。
只是恰巧将這事搞混了,宋月稚早知他便是真太子,她……她還跑什麽呀,還不是乖乖在府裏等着嫁人。
可偏偏誰也不敢告知身份,就怕另一方心裏有芥蒂,門不當戶不對不能好好在一塊。
宋溫游也知道江汶琛八成是不了解事情原委才将話說絕,但心裏就是不痛快,他們才相識幾個月?就能騙得自家閨女在酒裏下了藥一走了之,他越想越覺得心裏難受。
正不高興着,宋月稚湊前靠在他肩上,軟聲道:“我知道爹爹維護我,先前是我誤會您了。”
她以為父親要拿自己的終生幸福做籌碼,這才做了決定要離開。
“沈逆和我說真太子與我的婚事,女兒怕這事成真。”宋月稚摟着父親的手臂,雙眸乘笑,“女兒不知道爹爹為了我抗旨。”
就算這事最後鬧成這樣,但宋月稚卻是很高興,頭頂都仿佛亮起了小花朵,洋溢燦爛的光。
許久之後,宋溫游将粗糙的手心放置于小姑娘頭頂,心底的郁氣似乎是被這暖洋洋的光照散了,他板着臉輕揉小姑娘發頂。
不過他還是說:“你要嫁就嫁,但為父還是要好好整治整治那小子。”
——
京都
日前真太子之名暴露于世,這消息轟動整個朝堂乃至百姓坊間,巡按府前擠滿了人,有人借勢闖入,不到半日禁軍将整個府邸圍的水洩不通,連飛鳥蚊蟲都堵無法靠近半寸!
這麽一來,這消息便如板上釘釘般瞬息傳遍整個京城。
吏部侍郎收到消息,這位未來真正的太子爺将告假消了,明日的早朝便會露面到場。
實際上,這假早該消去,可巡按府根本沒有派人來,他将這事禀告給皇帝,卻得了不能聲張的命令。
聖上如此維護,他就早該看出來,看出來......
那分握着文書的手都在發顫,他趕忙叫了人去宮裏傳信,“江巡按,不,太子殿下病已痊愈,明日……明日便可親臨!”
從吏部傳出的消息很快到了不少人耳裏,有江汶琛在的朝會不是一日兩日了,但他用這個身份參加朝會卻是衆人無端提心吊膽的,都想着往日可得罪過這位爺,更有其他黨羽大為不妙。
衆朝臣心思各異,直到第二日到了朝會上。
遠遠的便能見那人身着圓領紅衣龍繡,金勾皮帶束于腰側,佩以雙玉、骨節分明的手持着一本書折,他容顏及俊,長睫懶倦的垂着,壓制的氣場将衆人吓得不敢靠近。
這位真太子,不是個好惹的。
上位者依舊隐在珠簾後,衆人朝拜,這時候衆人才發覺,三殿下江虔文并未到場。
“邱宗正何在?”
宗人府早已準備好一切事宜,從頭到尾如實彙報,朝堂這時候才算徹底将心定了下來,這位是皇後親生之子怕是沒有回旋的餘地了,當年齊家大權獨攬,這貍貓換太子的手段用的真是精妙。
衆人不敢有異議,可當皇帝說起要重立太子時,終于有人坐不住了。
“假太子已死,臣等雖期盼聖上早日擇儲,可大殿下在宮外多年,若此時陛下心有愧疚才立太子,怕是難以服衆!”
跳出來的人江汶琛瞧都沒瞧一眼,聖上也不出聲。
他們多是三皇子一黨,言語之間頻頻指出江汶琛毫無建樹又無聲望,言辭之激烈怕是早有準備,但很快有人站出來與他們辯駁。
江汶琛輕擡眼,這站他一方的多數是親近皇後的,還有不少得過他恩惠的武将,一時間居然吵得不相上下,這叫那些原以為他在朝中毫無根基的大臣陡然警惕起來。
才回來一日,這戰線便已經拉開,已然是水火不容的局面。
“肅靜!”
被周公公尖細的聲音震了震,場面終于是安靜了下來,皇帝手指向前指了指,略顯威嚴的聲音在大殿裏響起,“你怎麽看。”
站在最前端的赫然是被衆人讨論的主角,無數道視線之下,他再從容不過的将手中的折子往前遞了遞,道:“臣這些日子告假在家,多日卧榻不起,便是先前遭人刺殺所致,臣是個睚眦必報之人,還望陛下給臣一個公道。”
他壓根沒提太子的事,這叫衆人一時間摸不到頭腦,可聽他話裏的意思,才後知後覺的聽明白,他的意思是有人對他動手了。
這樣信誓旦旦的模樣驀然讓人直覺不妙,周公公将他手裏的奏章乘了上去,皇帝只清掃幾行,便勾起一絲笑來。
這笑容,略有些詭異。
“老三呢?”
吏部侍郎上前一步,回應道:“臣正要禀報,今日三點下未曾告假。”
這一句話,鬧得滿朝驚呼連連,三皇子從未缺席過早朝,今日這般重要的日子沒見他來,一些朝臣早就人心惶惶,這時候再提,免不得像失了主心骨,亂成一鍋粥。
江汶琛不緊不慢的話傳來。
“知道陛下不想聽過程,那刺殺的人臣已經揪了出來,只是不知是哪方勢力,身上的兵器都刻着虎形的紋樣,臣擒獲了首領,等陛下發落。”
“三機營!”
“怎麽會是三機營?!”
誰人不知三機營是三皇子手底下的,若真是三機營,那江虔文怎麽可能推脫幹系?
難道是三皇子早就得了消息,設局刺殺江汶琛卻反被将了一軍不成?一時間三皇子黨羽拿不定主意,竟不敢上前再辯。
皇帝的語氣聽着有些駭人,“朕問你,老三呢?”
“臣不知三殿下在何處。”江汶琛狹長的眼角上挑,言語間多了一分讓人心頭發毛的逼迫,“但臣相信,衆位大人們應當清楚這三機營的底細才對,臣受了不白之冤惹得刺殺,是有誤會化幹戈為玉帛,還是将事情原委查清還臣一個公道,都憑聖上裁決。”
這手段不謂不狠辣。
刺殺必是三皇子下的令,三機營在他麾下,若是一查到底,免不了是一次重創,可江汶琛卻說這事情有的商量,不趕盡殺絕。
皇帝就問,“能有什麽誤會?”
他一會怒一會笑,一會淡然一會鄭重,朝中大臣根本沒辦法斷定聖上的心思,絲毫不敢插嘴。
“三機營別有異心,怕臣冒充太子屢次試探,自當重罰才不觸犯皇室威嚴。三殿下乃臣血脈之親,許是為阻攔刺殺受了重傷,現下不知去向,臣身為長兄,理應擔起這份責任懲治亂臣賊子。”
他話說的明明白白,要江虔文和三機營撇清幹系,要三皇子一黨心悅誠服的擁立他為太子,不然江虔文和三機營包藏禍心謀害長兄,必會獲罪。
殿內無人敢應。
江汶琛輕輕一笑,絲毫不急,他把玩着腰間玉佩,衆人時刻關注他的一舉一動,見那雕刻如畫的玉飾模樣,心下猛跳。
這是江虔文向來不離身的東西,怎麽會在他的手上?
江汶琛眸中紅光浮動,那如修羅一般的氣勢直逼衆人而來。
——要麽答應,要麽你們擁立的主子生不如死,再受罪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