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葉舟總覺着，自己該離開了。

每天早上起來，她都會想一遍這個問題，以為在睜開眼，是成人之美系統局的那臺設備，可偏偏還是她的溫馨小屋。

眼看着管玉蘭的婚期臨近，本該是件值得高興的事，但葉舟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

管玉蘭一邊用腳踢門，一邊喊：“葉舟，趕緊開門，我要拎不動了，快點！”

“來了。”還陷在自己情緒中的葉舟被她敲門聲緩回神，一路小跑給她開門。

“買這麽多東西幹嘛？”葉舟從她手裏拎過大包小裹。

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有福消受。

“說什麽話呢，要不是你幫着張羅婚禮上的各項事宜，能是現在有條不紊的樣嗎？”管玉蘭的工作室忙，又要關照畫展，忙得不可開交。

就連婚禮的禮服都是管玉蘭出稿，葉舟幫着跑腿弄的，如果可以，管玉蘭想把家底都花出去給葉舟。

而且這麽多年的友誼，管玉蘭能有今天，還不是仰仗着葉舟的幫襯。

“應該的，應該的。”葉舟把那些吃喝用放好，也不客氣。

“喝點水吧，你這風風火火的。”葉舟給她倒了杯檸檬水遞過去，“潤潤嗓子。”

“我跟你說，葉衛國那狗男人，竟然說要我再胖點，不然他單手就能把我拎起來。”管玉蘭是搞藝術的，怎麽能胖，而且要胖，早胖的，還用等到現在。

“不用理他，我跟你說說結婚那天的流程。”葉舟總有種自己要嫁女兒的感覺，仿佛那頭豬，拱的是她家白菜。

講過流程，管玉蘭就拉着葉舟試伴娘服，她自己不僅要風風光光嫁人，伴娘也要亮麗。

這可是她特意給葉舟定做的伴娘裙，淺灰色的抹胸裙，正好襯出她的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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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媽呀，真的太好看了，這裙子但凡換一個人都穿不出這樣的效果。”管玉蘭在看過她穿上身後的效果，拿着相機好一通拍。

回頭她打算進軍婚慶市場，專做高級定制的那種。

“你現在好歹也是國內有名的服裝設計師兼名畫家，不用親自給我設計衣服吧。”葉舟覺得，要是自己能把這衣服帶回家，就太好了。

“那怎麽能行。”要是不是時間緊迫，管玉蘭還想給她設計一套。

“我去換下來。”葉舟回到卧室，從化妝臺下的櫃子裏掏出一個精致的鐵盒，裏面是一整盒的激情塑料袋。

“這個送你的。”葉舟思前想後，決定還是要給她上一課，不管她害羞還是怎樣，都需要知道避孕的重要性。

“什麽啊？”管玉蘭把鐵盒拿在手裏，還挺好奇。

打開就看到裏面裝得滿當當，快要冒出來的塑料袋。

她兩指捏着一個拎出來，還在空中甩甩：“這什麽東西？”

葉舟心一橫，拉着她坐下，把早就準備好的教育片投在電視上。

主要就是塑料袋的運用方法。

但就短短三分鐘的使用說明，直接把管玉蘭的臉看紅了。

“葉舟，你這是啥意思？”管玉蘭捂着臉，想看又不想看。

雖然平時也了解過這些知道，但也沒有這麽大方地看過。

葉舟不急不慌，關掉電視，拉着管玉蘭語重心長道：“如果你不想讓孩子影響你的事業，就要用。”

“這……不好吧？”管玉蘭面露難色，她沒想過不要孩子啊，相反，她覺得孩子是愛的結晶，是她最親的人，怎麽可能不要。

“反正你記住，不想要的時候，一定要用，保護好自己。”葉舟知道自己多說無益，現在這個年代，人們對避/孕的觀念不甚完備，甚至連人/流的危害都知之甚少，更不要說避/孕工具了。

“行吧，我收下。”管玉蘭知道她是好意，可還是有點不好意思。

一時間屋內的氣氛變得十分怪異。

葉舟倒認為沒什麽，她遲早都要經歷的，自然也早晚會知道有這樣東西的存在，現在就擔心她不能堅持自己的意見。

雖然那是她爸，不該說，但本質上都是男人。

“你就記住了，沒人可以逼着你要孩子。”葉舟就怕她不明白這一點，反複強調了好幾遍，終于在她面露煩色的時候，實時閉嘴。

管玉蘭點頭：“我知道。”

她也不是沒見過世面，只是覺得，結婚生子再正常不過了。

“倒是你，什麽時候考慮一下自己的事情？”

“我？”葉舟指着自己，“你是說找對象？”

“對，你也二十好幾了，不該找嗎？”管玉蘭覺得她質疑的莫名其妙。

“我就再說吧，不急。”葉舟是早晚要離開的人，還是別去坑別人的感情比較好。

結婚當天，葉舟站在一旁，用旁觀者的身份去看自己父母的婚禮。

其實老一輩的婚禮很簡單，家電、自行車、首飾，基本上就沒什麽了，但好歹管玉蘭也是成功人士，自然比別人的豪華許多。

這都是管玉蘭該得的。

一圈酒敬下來，葉舟把人都認了一遍。

這些人中，有的她從沒見過，有的她時常見到，但共同點是，他們都還年輕，都充滿朝氣。

人在青春年少之時，總是因為年輕氣盛，荒廢了許多時間，做了不少蠢事，哪怕這些在以後看來都是美好的回憶，但也無法阻擋已經漸漸老去的事實。

想着這些，葉舟心裏頗為難受。

“我去上個洗手間。”葉舟推開椅子起身。

她明顯感覺今天的情緒不太穩定，需要洗把臉冷靜一下。

就在葉舟洗過臉，閉着眼手撐在洗手臺上穩定情緒的時候，有個聲音在身後響起：“需要幫忙嗎？”

葉舟猛地睜眼，在鏡子裏看到一個男子，身形挺拔，穿一身板正的西裝，雖然頭頂的燈光打下來，讓他的臉色變得有些昏黃，可也無法阻擋他的帥氣。

她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心“突突”跳了兩下。

但下一秒就冷靜下來，回以一個官方笑容：“不用了，謝謝。”

男子上前，遞上一個白色，繡着一個“卿”字：“擦擦吧，臉上都是水。”

葉舟一向不喜歡用陌生人的東西，尤其還是手帕這種可能會重複使用的東西，但她竟然鬼使神差地接了過來。

手帕拿在手裏，葉舟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男子看出她的顧慮，補充一句：“是新的，沒用過，你放心。”

“額，不是。”

絲質手帕捏在手裏，順滑柔軟，一看就不是在攤位上随便買的。

饒是如此，葉舟還是沒能過了心裏那關。

她把手帕還回去，用手拍拍臉上的水：“謝謝你的好意。”

葉舟有些緊張，心髒跳個不停，每一下都要跳出嗓子的感覺，她必須要立刻離開這裏。

男生問：“你是管玉蘭的伴娘吧？”

已經邁出步子的葉舟頓住，她回頭仔細看了眼面前的男子，好像剛剛敬酒的時候見過，是葉衛國那邊的。

就是那邊的，她不會記錯：“您是？”

“我是葉衛國的同學，張卿。”張卿伸出手，“可以認識一下嗎？”

葉舟猶豫了，她看着伸過來的那只手，纖長白淨，骨節分明，十分好看。

不管是不是葉舟想的那樣，她都需要拒絕。

管玉蘭已經結婚了，她能呆在這邊的時日也不多了。

都已經計劃好要出國了，這樣就能減少跟管玉蘭見面的日子，好慢慢的從她生活中淡出，也不至于真的離開時，她會非常難過。

葉舟禮貌地微笑，但是沒有伸手去握，只是告訴他自己的名字：“葉舟。”

不能擅自給自己安排感情戲，是他們對客戶的尊重，也是局裏的要求。

匆匆忙忙回到座位，葉舟調整好心情，夾了點蔬菜。

“你幹嘛去了，這麽慢。”要不是現在走不開，她就要去找了。

“處理個人衛生呗。”葉舟搖搖頭，出國的事情，要盡快了。

·

葉舟盤算日子，也已經訂好了機票，是時候從管玉蘭的生活中退出來了，畢竟她任務完成的差不多。

現在管玉蘭不論是衣食住行，都比同齡人好得多，相比就算以後有了孩子，應該也不會再想從前那樣窘迫了。

只是她沒想到，不過因為打理自己的個人事務，就耽誤了幾個月的時間，管玉蘭就懷孕了。

葉舟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是處在五雷轟頂的狀态。

然而管玉蘭确實好一陣歡喜。

“你，到底有沒有用我給你的那個？”葉舟不敢相信，這麽快就有了娃。

“用了啊。”管玉蘭回答的幹脆利落，而後幸福地摸着自己的肚子：“是個意外嘛，不過也挺好的，早點生，恢複的快。”

葉舟：“……”

那是最好了，但願你真的用了。

“你不高興？”管玉蘭看她臉色不好，打從自己告訴她這個消息之後，就沒笑過，雖然知道她不喜歡孩子，但也不該是這副模樣。

“沒有。”葉舟思忖片刻，“恭喜你啊，小蘭。”

“嘿嘿。”管玉蘭抿嘴笑，“上次老葉說，他有個同學想跟你見見，你考慮的怎麽樣了？”

“那個張卿啊？”葉舟裝作不記得的樣子。

“對啊，你看，我就比你大一歲，我都有娃了，你還自己一個呢，多孤單啊。”管玉蘭別的事情幫不上，這個總能張羅張羅的。

葉舟拉過管玉蘭的手，一下下輕拍着：“小蘭，我有事要跟你說。”

“嗯，你說。”管玉蘭以為她想開了，喜滋滋地盯着她。

“我要出國了。”

“為什麽？”管玉蘭意識到，她這樣說不太對，正要再問，就被打斷。

“我爸媽說我也該回去了，所以……”葉舟舔舔唇，不知道該怎麽訴說離別。

“什麽時候走？”管玉蘭都快忘了她爸媽一直在國外的事情了。

“這幾天吧。”葉舟起身，把準備好的份子錢拿過來放在她手裏，“你生孩子的時候，我估計我回不來，這個算是我這個幹媽的一點心意，你替孩子手下。”

管玉蘭聽她要回國，眼淚就已經止不住在眼眶打轉，如今看到她這樣，金豆豆止都止不住的往下掉：“不用，不用，我有錢。”

“拿着，是我的心意，以後你跟葉衛國好好過日子，一定要好好培養孩子。”

“切記，保護好自己的身體，不要輕易打掉，傷身體。”

葉舟說着說着，就哽咽了，再也說不下去。

“我去洗把臉。”葉舟松開她的手鑽進衛生間。

管玉蘭望着葉舟的背影，淚眼婆娑，打開手裏的存折就看到上面印着的一串數字——個十百千萬……千萬。

“葉舟，你這，不行，三千萬，太多了，太多了，我不能收，你拿着，你去那邊也要用錢。”管玉蘭沒想到她會給這麽多，就是一筆巨款。

“這不是給你的，是給孩子的，我好歹是她幹媽，本來應該在孩子出生的時候在身邊，現在沒辦法，你必須收下。”葉舟拒絕，就算她不要，也會想辦法把錢留下的。

“那我給你設計幾套裙子吧。”管玉蘭也沒別的能耐，就服裝和畫畫拿得出手了。

多來幾套，應該差不多這個價了。

“行。”葉舟滿口答應，但她肯定不會等到那天，“密碼是你生日，到時候改一下。”

葉舟已經很努力的把眼淚憋回去，可是看到管玉蘭的時候，還是沒能忍住。

那天兩人抱在一起哭了好久，管玉蘭好像知道葉舟走了就再也不回來，即便說有空去看她，可管玉蘭就是覺得，她們不會再見面了。

其實會的，只不過是不同的方式而已。

葉舟坐在飛機上，看着外面的一切逐漸變小，最後只剩下一片土地，最後是近在咫尺的白雲。

“媽，我已經盡力了。”

·

管玉蘭生産的那天，葉舟回了系統局。

只不過一切好像都發生了細微的變化。

回家之後葉衛國竟然在，他正坐在沙發上看書。

葉舟有點沒看明白，試探着問：“爸，我媽呢？”

“你上班上糊塗了吧？你媽不是去參加秋季服裝新品發布會去了？”葉衛國撩起眼皮看她一眼，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在書上。

葉舟好像明白了什麽，鞋都沒來得及脫轉身就走。

她剛回到局裏，就被人叫住：“葉舟嗎？你的調令來了。”

“我？”葉舟還想查他爸媽有沒有離婚呢。

“對，下周一上任，恭喜啊。”

是總局的人。

葉舟一時間有點糊塗，回到辦公室，就看他的位置已經被人占了。

她一頭霧水問旁邊的秘書：“這是？”

秘書：“恭喜葉局榮盛總局局長。”

葉舟：“？？？”

怎麽還升職了？

她給自己的秘書打了個電話，對方讓她在分局門口等一下，車馬上就到。

“小黃，我這就，升職了？”葉舟覺得不可思議，她不過是去完成個任務，怎麽回來就成了總局的局長。

黃羽一臉谄媚笑容：“對啊，恭喜啊，做了那麽久的副局長，也該到您了。”

等到了總局，葉舟一進門就被人叫住，拉着她去喝茶。

要不是黃羽機靈，以有事為由拒絕，葉舟還不知道要耽誤多長時間。

後來葉舟才知道，就是因為她幫着老媽實現了願望，這些才會改變。

至于她父母，當然是其樂融融，雖然時常還會被葉衛國拎着耳朵罵她懶，可葉舟就覺得格外幸福。

（全文完）

願天下人終能得償所願，無悔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