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看着氣勢恢宏緩緩逼近的大軍,葉塵逸“嚯”得起身向外走了兩步,站在了禦駕之上,雙目炯炯有神的直視前方,在那逼近的人群中找着那個熟悉的身影。近了,近了,更近了,只是怎麽也找不到心心念念的那個身影,他不甘心的繼續尋找,可還是無果。心下轉念,或許,他是舊傷未愈,乘坐的後方的馬車。

就這麽一小會的功夫,大軍已在眼前,身穿戎裝的趙敏軒滾鞍下馬對着面色看起來無常的帝王跪行軍禮,“微臣參見吾皇,恭祝吾皇聖安!”

身後萬千将士齊齊跪行軍禮,更是大聲齊呼:“參見吾皇,恭祝吾皇聖安!”那氣勢,威震四方,就連一旁跪着的赫爾玺內心也打了個寒顫,第一次真真正正感受到了這個泱泱大國的威儀!

“将軍不必多禮,快快請起!”趁着這個功夫,葉塵逸早已從禦駕之上下來,走到趙敏軒身旁,伸出雙手扶起對方,而後高聲道,“諸将士不必多禮,平身!”

“謝吾皇隆恩!”趙敏軒起身之後,身後的萬千将士繼續齊聲呼喊,“謝吾皇隆恩!”

“啓禀陛下,”趙敏軒垂首站在帝王身側,恭敬出聲,“微臣恐噠塔部族言而無信,故讓雲戚将軍固守邊關,望陛下恩準!”

聽到此言,葉塵逸終于收回了自己四下探望的眼神,千算萬算卻沒想到趙敏軒會來這一招,而且是當着諸位臣工的面,葉塵逸只是淡然一笑未曾說準奏也沒有說其他的,只是令諸位大将進城參加宮宴。而城門外萬千的将士得了趙敏軒的命令自然是原地搭建帳篷。

是夜,“明晰殿”內歌舞生平,大家都在慶賀大軍勝利歸來,赫爾玺作為戰敗國的皇子,此刻也在應邀之列,坐在帝王下首的位置看着“敵軍”的繁華慶功。赫爾玺品着杯中物,這裏的酒比較溫潤,但後勁卻不容小觑,不似他們草原上的濃烈。好像這裏的人,看着溫潤如玉,誰曾想上了戰場卻如同那十殿閻君般冷酷無情,低頭斂目繼續飲下宮女剛剛添滿的美酒。

城外五裏的大軍營帳,張嵘淵與宮中內侍李念坐在臨時搭建的高臺上,高舉手中的酒碗,“我張某平生最敬佩的便是軍人,今日借陛下的禦賜之物敬諸位一杯!”說完,仰頭,汁液順着他的唇角流到他的下巴,繼而劃過聳動的喉結,最終滲入衣領中。

“陛下威武,大銘威武!”衆兵士皆從座位上起身口中高呼,張嵘淵看着底下群情激動的衆人。心中卻有着三分的無奈,今日大将軍所說的那些話明顯就是用來堵陛下口的,噠塔已經俯首稱臣了,五皇子也被生擒,只要派個有軍功的将領守着邊境就好,可是他卻硬将雲戚留在了那裏。看來,陛下的追愛之路異常艱辛啊,還是自己好,喜歡的是女人,陛下若是喜歡雲戚的妹妹就不會有這麽多惱人的事情了。

趙雲戚知道父親将他留在此處是何意思,不就是想斷了自己的念想,而葉塵逸作為陛下,現在定是會被逼着立後納妃,到時候就算自己回到鎬都,還會想着與他在一起嗎?父親将自己留在這裏,是硬生生的想将自己的希望全部磨滅,而後告訴他,兩個男人之間的愛情是多麽的不牢固啊!

坐在屋頂上的趙雲戚覺得臉上冰涼涼的,于是擡頭望天,頭頂的月亮散發着皎潔的月光,天空萬裏烏雲,再加上北地常年缺雨,怎的自己臉上會有冰涼的觸感?趙雲戚伸出自己的手,看着掌心的繭子在月光的映襯下泛着些許亮度,擡手撫上自己的面頰,硬硬的繭子硌得他的臉有些疼,只是入手那濕滑的感覺又是怎麽回事?就連眼睛也變得澀澀的了,于是趙雲戚的手便附上了雙眼,這才感受到,原是自己流淚了呢,可是自己為什麽會流淚呢,趙雲戚百思不得其解,難道就因為與心愛之人兩地相隔嗎?

趙雲戚伸手取過一旁的酒壇,一掌拍開酒封,仰頭就往口中灌去。按照行程,大軍今日就應該到鎬都了吧,塵逸他也發現自己失約的事情了吧。原以為會同他在一起,他主持朝政,而自己在軍營之中幫他穩定軍心,護佑大銘的萬裏江山,可到頭來,呵呵……

“将軍他,沒事吧?”站在房下的趙小滿側身問向一旁的段偉宏,這段時間将軍雖說每晚都會坐在這裏喝上一壇酒,可是從來沒有喝得像今夜這般淚流滿面。趙小滿确實有些擔心。

趙小滿早已從後勤那邊的夥房調到了趙雲戚的親兵裏面,只是最近他一直跟着段偉宏學習一些知識再加上他還在親自打理趙雲戚的一日三餐,所以目前他還是未上過戰場的,再加上他根本不知道自家将軍與陛下之間的事情,所以此刻只是呆呆的看向段偉宏。

“無事!”段偉宏低頭看了懵懂的趙小滿一眼,突然之間覺得自己實在是太過幸運,自己從小便沒了家人,一直跟着大将軍,後來便跟着少将軍,一起習武,一起學習知識,自然也是知道少将軍與陛下之間的感情的。一開始,他以為少将軍會一直逃避下去,但經過上次陛下密訪樊城一事,卻發現少将軍終于開了竅。可如今卻硬生生被大将軍拆散。段偉宏摟緊了趙小滿的肩膀,低頭在他的頭頂印下一吻。

事情就是這般的趕巧,段偉宏那一吻剛好被低頭的趙雲戚瞧見,他頓時覺得自己的心被撕裂成碎片,而兇手卻是自己的父親。喝下最後一壇酒,趙雲戚從房頂縱深跳了下來,回到房間,桌子正中央放了一碗還散發着熱氣的醒酒湯。

“甘雲宮”內,李安小心翼翼的扶着步履不穩的帝王,然後便看到了帝王眼角的淚水,李安知道自家主子對趙小将軍的心思,只是未曾想到他已情深至此。李安将帝王安頓在軟榻上躺好,端過桌上還冒着熱氣的醒酒湯想要給帝王灌下。

“雲戚,是你嗎?是你回來了嗎?嘔……”只是剛剛把碗端到帝王的嘴邊,帝王的呢喃便出了口,然後趴在軟榻上幹嘔。李安無法,只得哄着陛下,“陛下,您先喝口熱湯,喝口熱湯就不難受了!”

想不起來帝王上次喝醉是什麽時候了?應該沒有過吧,帝王向來是個嚴于律己之人,從不貪戀杯中之物,只是今日心傷的有些狠了才會如此。李安還在小心翼翼的哄着他,想要讓他喝下醒酒湯,不然明日起來頭會暈的受不住的,“陛下,您先喝上一口?”

“雲戚,你為何騙我?為何騙我,明明說過我在鎬都等你,等你凱旋而歸的!如今,卻是這般,雲戚,雲戚……”帝王已然糊塗了,眼中沁着淚,語無倫次的說着。

“陛下,您先喝口熱湯好不好?”李安已經無計可施了,他不是沒有照顧過醉酒的人,只是像帝王這般完全聽不進你講什麽的人他是沒有照顧過,後來,心一橫,“陛下,您将熱湯喝下,雲戚将軍就回來了!”

“真的嗎?”葉塵逸聽到這裏,立刻擡起有些迷蒙的雙眼,明黃的龍袍襯得他的臉色有些發黃,但還是堅持的問向李安,直到李安心虛的點了點頭便伸手接過他手中的瓷碗,将裏面的醒酒湯一飲而下!

“他一定會回來的,是不是,是不是,是……”李安看着帝王漸漸睡去,于是便将他的靴子脫了下來,讓他在軟榻上躺的舒服些,而後吩咐外面伺候的小太監打了盆溫水,仔細的幫帝王清洗一番,而後趴在軟榻的一角沉沉睡去。

翌日,趙雲戚早早的醒來了,揉了揉有些發脹的腦袋,突然自嘲一笑,為什麽昨夜又夢到了那人,他跟自己一樣喝得酩酊大醉,唯一不同的便是對方發酒瘋了而自己沒有。但是讓趙雲戚最心疼便是葉塵逸眼角的那一顆淚。

既然當初聽從父親的安排留了下來,那麽他便會竭盡全力為他守住這大銘的疆土。起身,穿好甲胄用清水洗把臉,今天又是嶄新的一天。趙雲戚很快的再次振作起來,推開房門前往兵士訓練的營地。

宿醉帶來的暈脹,整個早朝期間葉塵逸就這一種感覺。好在噠塔之戰大捷,朝中暫時無事,除了要招待好住在西苑會館的赫爾玺之外,也就是半個月後迎接噠塔使者的事情了。葉塵逸将接待使臣這個任務交給了自己的胞第英親王葉塵英,他也将張嵘淵暫調到了禮部,與葉塵英一起主理此事。

下朝之後,帝王換了一套黛青色深衣後如往常一般來到了太後居住的“慈安宮”,只有來到這裏葉塵逸才能放下那些煩心事。“兒臣給母後請安!”帝王站在太後兩步之外的距離對着她颔首行禮。太後伸手虛扶了一下,眉眼含笑,“皇帝不必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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