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楚鏡醒來
挂了電話,張漸天回房間拿起外套出門,基地樓下就是龍騎旗下的網吧,所以即使已經是下半夜,還有出租車會路過門口。
他打了車直奔聖慈醫院,趕到病房門口的時候,看到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正站在走廊裏抽煙,見到他後将煙頭掐滅,擡起頭來。
“藍哥,”張漸天禮貌地打聲招呼,“楚哥怎麽樣?”
藍田眯起眼睛看他半晌,淡淡地笑起來,“你就是張漸天?我聽阿鏡說過你。”
張漸天心裏一動,不知道楚鏡是怎麽說自己,只是現在沒有時間去好奇這些事,急切地說,“我想先看看楚哥。”
“好,”藍田推開房門,帶他走進去,“阿鏡麻藥還沒過,現在還昏迷着。”
雖然這家醫院就是楚鏡家的,他卻只住了一個普通的VIP病房,張漸天快步走到床邊,心髒倏地被狠狠揪住了,“這是……”
眼角有明顯的傷痕,臉頰高高腫起,似是抹了消腫的藥膏,看上去狼狽不堪,露在被子外的手臂和小腿都打着厚厚的石膏。
藍田低頭,看着床上沉睡的男人,低聲道,“我趕到的時候正好看到對方用棍子敲斷了他的手臂,看樣子還想敲另一只,估計是圈子裏的仇家,想廢了他的手。”
同是職業選手,大家都知道手對于他們來說有着多麽重要,對方不只是想打斷他的手,而是想要斷了他的前程。
張漸天半跪在床前,手指隔着空氣輕輕在他右手的石膏上方劃過,“楚哥的仇家……知道是誰嗎?”
“不知道是哪一個,阿鏡是從低級聯賽走出來的,仇家向來很多。”
國內的比賽并不是只有E聯賽這樣一個專業賽事,還有很多門檻較低的比賽,大多數選手都沒有自己這麽幸運,能夠一出道就進入龍騎戰隊這樣的昔日豪門,他們會先加入一些弱旅,參加低級聯賽,等打出名氣,再一級一級地轉會到優秀戰隊。
與E聯賽相比,低級聯賽要粗野奔放得多,各種默許的作弊犯規,屢禁不止的潛規則,賽場之外也是遍地仇家。
“既然你來了,”藍田拿起搭在沙發靠背上的外套,掏出手機看一下時間,“那我就先回去了,家裏還有事情。”
張漸天點頭,“謝謝你救他,藍哥,路上小心。”
送藍田走後,張漸天就一直半跪在床邊,專注地看着眼前這具狼藉的身體,心頭像被塊巨石狠狠地壓住了。
自己竟是如此沒用……
楚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上午八點多,張漸天坐在沙發上看着醫生們圍着病床忙碌地檢查,楚鏡也沒有說話,乖巧地遵從着醫生的每一項囑咐。
醫生檢查完離開沒兩分鐘,房門再次被推開,一個神情淡漠的女人走了進來。
看着她一絲不茍的發髻,張漸天認出來,那是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楚母,聖慈醫院的院長。
忙站起來微笑着打招呼,“阿姨你好。”
楚母掃他一眼,冷冷道,“你好。”然後轉頭看向自己的兒子,“感覺怎麽樣?”
“手,感覺很別扭,”楚鏡看着自己打着石膏的右手,神情有些茫然,顯然很不适應這種感覺。
女人淡淡道,“手廢了,能不別扭嗎?”
楚鏡一頓,然後閉上眼睛躺在床上,臉上沒有再多的表情。
“你好好養傷,等養好以後就出國念書,你舅舅給你聯系了美國的大學,你養傷的這段時間要把英語補上來,”女人的聲音雖然很清冷,卻流露出一絲掩飾不住的關心。
楚鏡睜開眼睛,“我不去。”
女人眼神倏地變得銳利,居高臨下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兒子,看了一會兒,移開目光,不動聲色地掃過坐在窗邊的張漸天,冷漠道,“你已經任性夠長時間了。”
說完,她彎腰摸了一下楚鏡正在打點滴的手背,起身調慢了藥水的速度,轉身走出病房。
張漸天将沙發搬到床邊,用手掌握住吊針管子,對楚鏡道,“阿姨也是關心你,态度不要總是那麽冷淡嘛。”
楚鏡掃他一眼,“你怎麽還沒走?”
張漸天一噎,笑道,“我本來早上也沒事。”
“今天是星期五,你有課的。”
張漸天十分憋屈,他從下半夜一直守在這裏,好不容易守到楚鏡醒來,這個時候醫生也來了,好不容易守到醫生走了,丈母娘又來了,等丈母娘好不容易走了,這厮居然開始趕人了。
實在沒有辦法,只好祭出撒嬌大法,“讓我多陪陪你嘛。”
楚鏡默默地扭過臉去。
張漸天:“……”
死乞白賴在病房賴了十幾分鐘,張漸天的撒嬌大法敗在楚鏡的沉默大法之下,乖乖拿起外套,站在病床前他低頭看着他,認真道,“要我走也行,你告訴我,是誰幹的。”
“不知道。”
張漸天皺起眉頭。
知道這個少年不是那麽好打發的,楚鏡思索片刻,解釋道,“我是被偷襲的,根本沒有看清他們的臉。”
離開醫院的時候,張漸天正好看到了自家戰隊的車駛進停車坪,然後陳詞從駕駛室跳了下來,迎上去,“陳哥。”
陳詞沒想到在這裏會遇到他,吃了一驚,“靠,你小子,能耐啊!阿鏡居然會先通知你?”說着他促狹地笑着,湊到張漸天的耳邊,小聲問道,“修成正果啦?”
他不提還好,一提就把張漸天氣得肺疼,楚鏡這厮就像天生沒有感情一樣,居然那麽無情地就把自己給趕出來了。
“修個毛的正果?”他有些氣急敗壞,“楚哥的手機摔壞了,是昨晚藍田把手機卡插進自己手機的時候我正好打電話過來。”
如果不是自己先打電話給藍田,楚鏡那厮說不定根本就不會通知自己!
“啧啧,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任需努力,”陳詞感慨一句,看到張漸天垂頭喪氣出來的樣子,便知肯定是讓楚鏡給攆出來的,拍拍他的肩膀,“行啦,別胡思亂想,快回學校上課去,你天天遲到,校長怎麽還沒有開除了你?”
“校長是我爸。”
“哎喲,”陳詞驚奇,“豪門啊!”
張漸天板着臉:“你去死!”
和他分開,張漸天看一眼時間,就往醫院外面跑,現在打車回宿舍拿書包再趕到學校還可以勉強趕上第二節課。
跑了沒兩步,突然發現自己錢包好像在拿外套的時候掉在病房裏了,沒有辦法,轉頭用上百米沖刺的速度往回跑。
到了病房,門被從裏面反鎖住了,他擡手剛要敲門,突然聽到裏面傳來陳詞憤怒的聲音,“阮羽,又是阮羽!我操!”
手指猛地一顫,百米沖刺後滿身是汗的身體刷地冷卻下來,濕漉漉的衣服貼在後背上,帶來刺骨的涼意。
房間裏傳來陳詞暴躁的怒罵,“他到底為了什麽一定要處處針對你?撕了你的鼠标貼腳害你輸給江寒對他來說有什麽好處?撕一次不行還要去撕第二次,要不是我們早有準備藏了個DV錄下他作案全過程,否則這個小王八羔子現在還在我們隊裏!幕後指使!肯定有人在幕後指使!可惡阮羽這小王八羔子的嘴實在是太緊了,到最後我都沒能給他撬開!”
楚鏡不知道說了句什麽,惹得陳詞再次跳罵起來,“又要瞞着漸天,你他媽是吃迷魂藥了?他和阮羽的友情值幾個錢?你斷了骨頭有多嚴重你知不知道?今年是你最有希望奪冠的一年你知不知道?你他媽已經二十三歲了,你以為你還可以比賽幾年?操!你存心氣死我!”
張漸天站在門外,全身如同被一盆冰水從上澆下,醫院走廊裏開着暖氣,他卻冷得渾身骨頭都在咯咯作響。
眼前薄薄的一扇房門仿佛是命運的閘門,将他與十八年的天真無邪硬生生斬斷隔開,剎那間,整個世界都不再是它原來的顏色。
他退幾步,站在離病房比較遠的拐角處,望着走廊窗外陰沉的天空,掏出手機,撥了那串熟悉的號碼,“喂,小羽,中午有時間嗎,我請你吃飯。”
挂了電話後回到門邊,曲起手指敲了兩下,打起精神,用爽朗單純的笑聲道,“楚哥,我是漸天。”
被放進去後,看到楚鏡不耐煩的樣子和陳詞促狹的笑容,張漸天腼腆地抓抓頭發,“那個……反正學校現在都已經上課了,楚哥你就讓我陪陪你呗。”
“你倆別看我,我還剩最後一件事,說完就走,你們倆可以自由地過二人世界,”陳詞拿着花瓶去洗手間裝水,擺弄着怒放的太陽花,笑得十分猥瑣。
張漸天覺得這厮的笑容實在太考驗別人的忍耐力了。
“今年的游戲春晚網上投票結果出來了,粉絲期待度第一的是……”陳詞突然從鮮花後露出自己誇張得實在不能再誇張的笑容,眨眨眼睛,“哎,你們猜猜看,第一是什麽呀?”
張漸天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楚鏡沉聲,“漸天,按鈴,叫保安。”
“惱羞成怒了!”陳詞大叫,“你一定是惱羞成怒了,哈哈,粉絲最期待的節目,居然是藍田和暖玉生煙的情歌對唱!哈哈哈,漸天快上,揍扁這個不守婦道的男人!”
楚鏡差點被他氣炸了肺,“漸天,把他給我攆出去!”
張漸天上前做驅逐狀,陳詞把鮮花往張漸天手裏一塞,哈哈大笑着跑走,誇張的笑聲久久回蕩在病房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