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所謂楚爹
頒獎典禮一直進行到了夜裏十一點多,電視屏幕裏,本次E聯賽主辦方還在進行着又臭又長的總結講話,張漸天将電視關上,站起來,幫昏昏欲睡的楚鏡将床放平,給他拉上被子。
楚鏡本來睡得就不深,被他一動,醒了過來,半睜着眼睛怔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困頓地問,“完了?”
“還沒呢,”張漸天在他額頭親一下,輕聲道,“後面也沒什麽意思,你睡吧,我把電視關了。”
“不行,王朝和鳳舞的表演賽還沒看……”楚鏡掙紮着想要坐起來。
張漸天連忙按住他,“馬上就可以在網上找到了,你想看,我明天回訓練室去下載好給你帶過來。”
楚鏡想了想,不清不願地點頭,突然想到什麽,“哎,你怎麽還沒走?幾點了?打不到車了吧?”
張漸天一臉驚奇的表情,“你居然還想攆我走?”
楚鏡無語。
張漸天轉身,拉開自己扔在看護床上的書包,從裏面拿出一套睡衣,笑道,“我早就跟陳哥說了,從今天開始,我每天都在醫院陪你。”
楚鏡扶額,“一月一日就是新賽季開賽,你不回基地去練習,到時拖戰隊的後腿……”
“這個你放心,”張漸天拿着睡衣往洗手間走,得意地對楚鏡眨眨眼睛,“明天管哥和肖圖就幫我把電腦送來,我在這裏練習。”
楚鏡對這些兄弟的體貼程度無話可說。
洗手間的燈亮了起來,接着響起嘩啦啦洗澡的聲音,沒多久張漸天用毛巾擦着頭發走了出來,站在空調口吹頭發。
他穿着最普通的藍方格睡衣,上衣扣子沒扣,舉起雙手撥弄頭發,就露出了精壯的胸膛。
目光落在他小麥色的胸膛上,楚鏡不禁口幹舌燥起來,張漸天熱愛運動,精瘦的腹直肌上有三道明顯的橫向腱劃,讓楚鏡一看就移不開眼去。
“很帥吧?”張漸天笑眯眯地看着他,故意撩開自己的睡衣,将腹肌露得更加徹底。
楚鏡覺得有點出汗了,冷笑,“以為就你有麽?”
“不是我吹哈,咱們隊也就肖圖的身材能跟我比一下,”張漸天用力捶捶胸膛,“花大工夫練出來的,有腹肌才叫男人啊。”
“噗哈哈哈……”楚鏡哈哈大笑起來,“就你還男人呢,小屁孩一個,毛都沒長齊吧?”
張漸天被戳到軟肋,怒了,甩甩半幹的頭發就大步走上前去,“我就看看你有多成熟,長了多少毛……”說着一把掀開楚鏡的被子,作勢要去扯他的內褲。
楚鏡大驚,努力用一只手揪着褲頭,“我靠!你真來!別扯啊,我錯了我錯了!啊,我的手……”
聽他一聲慘叫,張漸天吓得臉都白了,連忙幫他把那只石膏手擺放好,“還疼不疼?別動,別動,讓我看看……”
楚鏡咬着嘴唇,眨巴着眼睛看他為自己擔驚受怕的樣子,輕聲道,“沒事兒,不疼了。”
張漸天不疑有他,抹一把額頭的細汗,“吓死我了,唉。”
幫楚鏡蓋好被子,他轉身去了洗手間,幾分鐘後端着一盆溫水走過來,擰一條濕毛巾,幫他擦臉,“閉眼。”
“嗯,”楚鏡乖順地閉上眼睛,感覺溫熱的毛巾在臉上仔細擦過,皮膚頓感清爽。
洗完臉後,張漸天拿過擺在床頭的消腫藥膏,細細抹到他腫起的側臉上,“還疼不疼?”
楚鏡突然想到了什麽,“有沒有鏡子?”
“嗯?”張漸天從書包中摸出一面小鏡子,遞給他,笑道,“擔心我抹得不均勻?放心啦,技術好着呢。”
楚鏡在鏡中看到自己那兩邊腫得不對稱的臉,痛苦地将鏡子扣在枕頭下:張漸天這個審美扭曲的!自己都腫成豬頭了,他怎麽吻得下去?
幫他擦完臉,張漸天又掀開被角,楚鏡在床上躺了一天,腳心在溫暖的被窩中微微有些發濕,
“你要幹嘛?”楚鏡吓了一跳,想要縮回腳,卻被他禁锢住動彈不得。
張漸天笑着撓一下他的腳心,“出汗了,幫你擦擦,不然不舒服。”
楚鏡敏感地一顫,腳掌不由自主地勾了起來,臉頰微微發熱,長這麽大,還沒有人這樣照顧過自己,從記事起,父母就忙着工作,他是在保姆的照顧下長大的,雖然不至于吃苦,但總算不上誠心誠意。
溫熱的毛巾從腳踝滑過,細細擦拭着腳掌,楚鏡的腳骨纖細,指甲盈亮飽滿,精致得讓張漸天愛不釋手。
壞心地玩弄着他的小腳趾,讓楚鏡的腿忍不住顫抖起來,怒道,“你!”
“要擦幹淨嘛,”張漸天回頭笑着說了一句,話音未落,不禁倒吸一口冷氣,心底那頭邪惡的怪獸發出了歡快的嘶吼。
——那人臉頰緋紅,又羞又怒的樣子……實在是太誘人了!
兩人對視片刻,張漸天猛地站起來,将毛巾往盆中一扔,撲到楚鏡的身上,兇狠地吻上他淺色的嘴唇。
楚鏡被他挑逗地呼吸急促,單臂抱住他的肩膀,仰臉承受着少年猛烈的親吻,舌頭在口腔中如同暴風驟雨般席卷而過,卷起他的舌尖,激烈糾纏,承載不下的津液沿着嘴角滑落,使得他清秀的下巴在燈光下泛着皎潔的光澤。
一吻終了,張漸天微微擡起頭,親吻一下他發紅的眼角,“楚鏡,我是這麽喜歡你。”
楚鏡笑起來,“我知道。”
張漸天也笑起來。
兩個傻子對着笑了半天,突然張漸天一拍大腿,“壞了,水都冷了!”伸手一摸,果然楚鏡露在被子外的腳掌一片冰涼。
連忙去洗手間又放了一盆溫水來幫他重新暖了腳,才将被子蓋好,“好啦,睡吧。”
楚鏡欲哭無淚地扭過臉去:這個傻東西,把人挑逗成這個樣子,還睡個屁!
第二天張漸天從學校回來,楚鏡已經吃了飯,正在兩個男護士的幫助下往輪椅上挪,張漸天驚訝,“你要幹什麽?”
“躺了好幾天,悶死了,”楚鏡指向窗外,“今天太陽不錯,我去花園逛逛。”
張漸天将書包丢到床上,走過來扶住輪椅的把手,“我陪你。”
衆所周知,聖慈醫院是當年本市巨賈王老爺子給女兒的嫁妝,王家財力深厚,醫院在寸土寸金的繁華地段占地頗大,張漸天推着輪椅帶楚鏡從住院部出來,拐進花園。
此時是冬天,幾株巨大的梅花開得燦爛,楚鏡往圍巾中縮了縮,“有點冷。”
“那我們去那裏,”張漸天指的是花園邊巨大的玻璃花房,玻璃上覆着一層水汽,看不清裏面的景象。
張漸天先推開門,正要将輪椅推進去,一下子愣住了,只見楚母正躺在高大的花樹下閉目養神,聽到他們的動靜睜開了眼睛。
“怎麽了?”楚鏡在外面問,“裏面有人?”
“呃……”張漸天臉上堆起笑容,“阿姨,您好,沒想到在這裏會遇到您。”
“嗯,”楚母冷淡地點點頭,站起來,整整衣服走到門外,抓住楚鏡的輪椅扶手,将他推了進來,順手關上玻璃門。
楚鏡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母親,驚訝,“媽,您怎麽在這裏?”
“進來歇歇,”楚母把他的輪椅安置好,轉身往外走,“我還有工作,那個張……”
“漸天,”張漸天飛快地接上。
“嗯,張漸天,”楚母終于想起來他的名字,視線落在他的臉上,“照顧好阿鏡。”
張漸天谄媚地用力點頭,“我會的!”
透過蒙着水汽的玻璃,可以看到楚母瘦硬的身影走出花房,目不斜視地信步往醫院大樓中走去。
溫室裏濕度适中,皮膚在裏面十分舒服,張漸天坐在剛剛楚母躺過的那張簡易行軍床上,和楚鏡笑着談論電競圈的八卦,談着談着兩人都幾乎要睡着。
突然院中響起一陣喧嘩,張漸天驚醒,“怎麽了?”
楚鏡輕描淡寫一笑,“估計又是來鬧事的,被保安趕出去了吧,不過,這聲音好熟悉。”
花園邊就是醫院的後門,有些不能被外人知道的病人就是從這裏進出醫院。
張漸天豎起耳朵聽了一會兒,突然臉色大變,“是小羽!”
說完他從床上翻身下來,急沖了出去。
果然是阮羽,瘦削的身體被兩個大塊頭保安輕松地就推出了小鐵門,正在外面拍着栅欄破口大罵,“楚逸然!你始亂終棄,你不得好死!”
楚鏡自己艱難地推動輪椅出來,扭頭望向院長室所在的地方,只見那裏的玻璃窗後,站着一個模糊的影子。
他低頭嘆一口氣,“漸天,推我過去。”
“楚哥,你想……”張漸天擔憂地問,“小羽這罵得我怎麽聽不懂?”
楚鏡臉色平靜,“你先推我過去。”
張漸天沒有辦法,只得推着他來到後門前,保安看到他後恭敬地打聲招呼,楚鏡讓那兩人離開,坐在輪椅上看向門外一臉愕然的少年,淡淡道,“楚逸然,我們的父親,他确實沒得什麽好死。”
“你說什麽?”阮羽大驚。
楚鏡仰頭看着他,“他是肝癌,才四十四歲就去世了,晚期過得很痛苦,也算是沒得好死吧。”
阮羽扶着門框幾乎站不住腳,不敢相信地問,“他……死了?”
楚鏡點頭。
“哈……哈哈……”阮羽突然仰天大笑,笑聲凄厲可怕,“哈哈哈……”他低下頭來,又有眼淚掉下來,“死了……死了……哈……死了……”
張漸天緊緊皺起了眉頭,“小羽,你怎麽了?”
阮羽看都沒有看他,笑着笑着猛烈地咳嗽起來,又哭又笑地近乎癫狂,他扶着門框笑了半天,再直起身體的時候好像渾身血氣都被抽走了,整個人憔悴不已。
張漸天想推門出去,卻發現鐵門被鎖上了,而保安室中也空無一人,是剛才楚鏡支開了那兩個人。
他咬牙,抓住鐵門,靈活地幾下就攀了上去,一翻身,跳到門外,抓住阮羽的手臂,“小羽,你怎麽了?”
“我沒事,”阮羽掙開他的手,頭也不回地踉跄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