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慕昭連頭都沒轉一下,寒清如玉石的嗓音響起:“我們間沒什麽好談的。”
宋淮予擡腳碾滅煙蒂,淡笑道:“怎麽會沒有,你——”
話音陡然一頓。
他眸光下落,掃在她垂在身側空空如也的右手上:“戒指呢?”
順着他的目光,慕昭看向那根戴過三年戒指的中指,心裏百感交集,臉上卻冷如霜:“扔了。”
語氣淡得不能再淡。
甚至,慕昭反問他:“你打電話的時候,我說過,讓你去承加湖裏面撈,你以為我在和你開玩笑?”
宋淮予:“……”
慕昭在他臉上看到細微的恍然,似乎不太能接受,她真的把戒指扔掉這一回事。
“少來惡心我。”
慕昭撫撫右手中指,垂眼漫不經心地說,“露出這樣的表情,不知道的會以為是宋總是什麽大情種呢。”
嘲諷至極。
宋淮予也不生氣,微眯着丹鳳眼笑,臉孔顯得妖孽風流,笑說:“昭昭,我确實不能再娶你,但是這不意味着我們一定要分開。”
“……”
“我永遠都為穿旗袍的你着迷。”
慕昭聽得發笑,美豔臉孔因為笑容變得格外鮮活,近乎是放肆的笑,她揚聲說:“這話你留着操林紫芸的時候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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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光和朱砂痣都想要。
天底下哪有這種好事情。
宋淮予向來直到她牙尖嘴利不饒人,根本不往心裏去,依舊笑着說:“我們認識十年,說斷就斷很難。”
“不難啊。”
慕昭擡手撩撩頭發,風情又無情,微笑不減:“反正對我不難,我現在不想和你有任何糾纏。”
宋淮予顯出無奈的神色,聲音更加溫柔:“昭昭,你別說這種賭氣話。”
沒等她開口,又聽他說:“我要是對你沒感情,我會為你收拾砸店的爛攤子嗎?會每個月都去監獄看你嗎?”
慕昭越聽越聽不下去,本來沒打算過多交談,卻也忍不住和他掰扯一下:
“林紫芸在Dikker上發文控訴我砸她店,要是沒有宋總的縱容允許,她應該沒這個膽子。”
“還有每個月你來探監的事情,在你和林紫芸搞上的時候就可以停止了,沒必要演戲。”
“……”
宋淮予斂些笑意,沉沉望着她說:“那不是演戲。”
慕昭冷笑:“是嗎?”
宋淮予還是很堅持地說那不是演戲,慕昭根本就不在意,擺擺手說:“無所謂了。”
一切都無所謂。
關系已經終止,過往種種又有什麽關系?
宋淮予看一眼慕昭後方青水的招牌:“你今晚也要去拍賣會?”
慕昭冷着臉說:“和你沒關系。”
剛擡腳就要離開時,慕昭聽到宋淮予淺薄地笑了聲,說:“昭昭,不管你還願不願意跟我,整個桃城都沒男人敢再要你。”
“……”
“今晚的拍賣會你甚至找不到一個男伴。”
慕昭再次停住腳步。
思索他的話。
也不知道為什麽,這一瞬間,慕昭腦海裏浮現出傅時沉那張陰郁英俊的臉孔。
慕昭學着那晚他的語氣,輕慢地笑着:“是啊,誰會要一個撞死人坐過牢的女人?”
每一個字都帶着極盡的嘲諷。
這時候,在旁邊等半天的泰詩琳忍無可忍,沖到兩人中間。
直接揚手包往宋淮予身上砸:“媽的人渣!你要不要聽聽你在狗叫些什麽東西啊——?不會說人話是吧!”
“……”
宋淮予輕松擋下手包攻擊,沒讓泰詩琳得逞,但卻有被冒犯的感覺,臉色往下沉:“泰詩琳,你适可而止。”
泰詩琳滿口的國粹:“你媽,晦氣東西,別叫我名字!”
罵完還沖男人比了個國際手勢。
三人的高中都在桃城一中,宋淮予向來知道泰詩琳的火爆性格,懶得計較,沒搭理,繞過賓利車頭到車門前。
拉開車門,沒急着坐進去。
宋淮予扶着車門,目光越過黑色車身投向慕昭,說:“昭昭,希望你認真考慮一下我的話。”
泰詩琳搶先一步開口:“考慮你媽!”
宋淮予:“……”
車門合上,泰詩琳氣呼呼地拉着慕昭往自己停車的地方走,邊走邊罵,什麽難聽的詞都用上。
本來心情欠佳的慕昭,聽泰詩琳罵一通後,好受不少,笑着說:“詩琳,你簡直就是我的嘴替。”
泰詩琳擡擡下巴,驕傲地說:“要不怎麽被叫做國粹名媛呢。”
國粹名媛本來是千金名媛圈給泰詩琳取的诨號。
貶義的诨號。
沒想到從本人口中說出竟然帶着驕傲語氣。
泰詩琳被氣到不想開車,打電話叫司機過來開車,并說:“我怕等下路怒症發作出事故,可惜你現在不能開車。”
慕昭默默聽着,一言不發。
酒駕撞死人,永久吊銷駕照。
見慕昭沉默,泰詩琳覺得自己失言,委屈地道歉:“對不起昭昭,我說錯話了。”
慕昭搖搖頭,說:“沒事,我沒有生氣,只是在想事情。”
泰詩琳好奇:“想什麽呀?”
事發當晚的那條路,屬于城市次幹路,車流量不多,加上時間又晚,車更少。
可是車少并不代表沒有車。
酒店到訂婚宴的車程半小時,十五分鐘左右發生車禍,期間總共和九輛車會車——兩輛大型貨車,五輛私家車,兩輛私家車。
九輛車,只要有一輛車的行車記錄儀還在,能拍到當時她車內的座位情況,那就能沉冤大白。
“詩琳,打開備忘錄幫我記一下。”
“啊?”
“快點。”
“好。”
泰詩琳打開手機備忘錄,然後聽慕昭說:“桃A88978、桃A32900、桃A…………”
一連報出九個車牌號,其中兩輛貨車屬于外地車牌號。
泰詩琳一臉懵逼地記完,擡頭問:“昭昭,這些都是什麽啊?”
慕昭平靜地說:“車牌號。”
“……”泰詩琳控訴:“我沒那麽笨!我知道是車牌號,我的意思是有什麽用?”
慕昭沒告訴泰詩琳當年的真相,也不打算告訴任何人。
一來是想等找到證據的時候直接公布真相,那樣影響力會最大化;二來是怕走漏風聲讓林紫芸知道她翻案,先她一步找到車主抹除證據。
慕昭紅唇漸挽微笑,眼底寒芒隐現:“總會有用的。”
泰詩琳沒往下問:“好吧。”
在慕昭剛入獄時,根本沒想到這一方面,記車牌找車主拿行車記錄儀,而是在某個晚上做噩夢,夢裏完整重現事發當晚的情景,那九輛車依次從對面開來,會車而過,車牌號清清楚楚。
夢醒後,慕昭才發現自己還有洗清冤屈的希望,那九個車牌號,她整整記了三年,出來後忙着拉投資,還沒來得及顧及到這方面。
沒關系,所有事情都會慢慢開始。
抽絲剝繭般為複仇做鋪墊。
泰家司機趕來,兩人前後上車,都坐在後座位置。
慕昭坐在副駕後面,說:“詩琳,剛剛你記的備忘錄,截圖發我微信。”
泰詩琳:“ok。”
換下一個做造型的會所。
路上,慕昭登陸微信,更新數據都耗去十多分鐘,三年多沒登的微信消息量驚人。
列表不同人的紅點爆炸般往視線裏跳。
保存泰詩琳發過來的截圖後,慕昭随手點進朋友圈,沒想到最新的一條朋友圈就是林紫芸發的。
一張對鏡自拍。
看環境是在青水會所裏,發布時間在十分鐘前。
配圖文字:【今晚要去拍賣會,某人要我穿旗袍呢,我從沒穿過/笑哭】
泰詩琳湊過來想說話,正好看到,冷不丁冒出一句:“……是真的賤。”
慕昭勾勾唇,說:“不奇怪,宋淮予是個旗袍控。”
泰詩琳呵呵冷笑一聲,說:“那他真是瞎狗眼,不要翡翠要爛石頭,明明整個桃城都找不出比你穿旗袍更好看的女人。”
“……”
慕昭沒做聲,看着朋友圈界面,林紫芸三年時間都沒删她微信,估計就等着她出來發這些給她看。
炫耀的小心思簡直不要太明顯。
那先暫時如你的願好了。
慕昭直接點了個贊。
收到慕昭點贊的林紫芸很意外,但馬上就覺得得意,不管慕昭為什麽給自己點贊,但是至少證明她已經看到這條微博。
只要慕昭看到,那她的目的就算是達成。
這時候,宋淮予進到造型室,臉色不太好看,來到林紫芸旁邊:“把Dikker上的帖子删掉。”
林紫芸一怔:“為什麽?”
“別讓我說第二遍。”宋淮予笑得溫柔,卻笑裏帶刀,“小芸,別太恃寵而驕。”
林紫芸手指霍地攥緊,指甲陷進皮肉裏,咬着唇問:“怎麽,你對她于心不忍嗎,放不下她嗎?”
宋淮予轉開眼,淡淡道:“沒那回事。”
林紫芸追問:“那你幹嘛讓我删帖。”
宋淮予俯身彎腰,握住女人肩頭,溫柔摩挲,在她耳邊徐徐說:“她在三天時間裏拉到三十個億的投資,投資人不明,暫時不要去招惹她。”
林紫芸松口氣:“原來是這個原因,那我聽你的。”
宋淮予:“真乖。”
林紫芸轉頭在男人臉頰親了一口,嬌羞地說:“都聽你的,你說我穿旗袍會好看嗎?”
宋淮予眸光深深,上下打量她,笑道:“不試試怎麽知道不好看?”
林紫芸臉上笑意加深:“也對。”
另一邊的會所裏。
泰詩琳捧着手機驚聲尖叫:“媽的,宋淮予太不是個東西了。”
慕昭淡定問:“怎麽了?”
泰詩琳劃拉着屏幕,把手機遞給慕昭看:“你看群消息。”
慕昭偏頭,垂眼去看。
群名:桃城百花群。
慕昭對這個群有印象,桃城的千金名媛群,百來號人,平時用來約下午茶或者高爾夫一些娛樂活動。
泰詩琳拉過慕昭幾次,慕昭都沒進去,不少名媛在背後罵她裝清高。
桑嬌羽:【剛剛聽到消息,宋總今晚不準任何男人給慕昭當男伴,否則就是在和他作對。】
朱可可:【真的6啊。】
薛明枝:【感覺好假啊,宋總為什麽要這麽做啊?】
桑嬌羽:【因為她得罪宋總了啊,前幾天把宋總新歡的店砸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薛明枝:【不見得慕昭會來拍賣會,最好別來,丢臉的是自己。】
朱可可:【沒有男伴真的不建議露面了。】
看完群聊消息,慕昭譏诮地勾勾嘴角,的确像宋淮予會做出來的事情,他有着極強的占有欲。
都說男人還會把前任視為自己的私有物,在宋淮予身上這樣的情況變得更明顯嚴重。
慕昭擡手打量着圓潤的指甲,慵懶地說:“等下做個墨綠色的美甲。”
“……”
“然後帶個男人去拍賣會。”
泰詩琳拿回手機,問重點:“帶誰?”
慕昭搖搖頭:“還不知道。”然後笑了,“那我不能一個人去吧,不然會被看笑話的,你帶誰去?”
泰詩琳難得說話慢吞吞:“這段時間追我的一個弟弟。”
慕昭微挑眉梢:“姐弟戀?”
泰詩琳立馬急眼,澄清說:“還沒在一起呢!”
話頭一轉,泰詩琳冒出個想法:“這樣,我打電話給我爸爸,讓他過來充個數。”
慕昭沒忍住笑:“你別折騰泰叔叔好不好?”
泰詩琳噘了下嘴,說:“那找誰呀?我翻翻我的列表,看看給你叫個誰。”
敲門聲響起。
兩人的談話被迫中止。
門并沒有關,胡川規矩地站在門口,沖慕昭微笑:“打擾您了,慕小姐,我們先生已經在外邊等着了,要見您。”
鏡中,慕昭冷豔眼風掃過去,慢悠悠開口:“詩琳,不用找了。”
泰詩琳:“啊?”
只見慕昭紅唇帶出笑容,微擡下巴,說:“我的男伴來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