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泰詩琳完全在狀況外,疑惑地問:“昭昭,誰找你啊?”
慕昭扶着把手,慢條斯理地站起身,說:“待會回來再給你說。”
泰詩琳:“那好吧。”
門口的胡川側身給慕昭讓路,在慕昭經過時,沒忍住悄悄擡眼打量。
美人在骨不在皮。
這女人有一把好骨相,将皮囊撐得活色生香,美得動魄驚心。
會所大堂明亮,繁複明亮的水晶吊燈,光可鑒人的白色大理石地板。休息區的真皮沙發擺放整齊,茶幾上擺着盆鏡面草。
慕昭剛進會所大堂就察覺到不對勁。
在她和泰詩琳進來的時候,大堂裏很吵,休息區坐滿拿着預約號排隊的人。
而現在大堂裏靜得可以聽見針落聲。
太安靜了。
“喀嚓——”
一聲火機擦燃的輕響聲。
慕昭停在水晶吊燈下方,轉頭循聲望去,發現在來時滿座的休息區已經空無客人,只有主沙發的中間坐着一個人,長腿交疊,姿态懶散地靠在沙發裏。
慕昭定睛一看,那不是別人,正是傅時沉。
男人穿着私人訂制的黑色西裝,質地精良,合身妥帖,搭一根深藍色綢面領帶,顯得特別禁欲清冷。
他正在低頭點煙,冷藍火焰的光在英俊臉孔跳躍,眸色明暗不一。
慕昭注意到他身邊站着八個黑衣保镖,左右各四個。
這男人在哪裏都要這麽大排場嗎?
來個美容會所都要清場。
慕昭緩步上前,穿着旗袍的身影輕窈生姿,停在男人面前,先一步開口:“不知道日理萬機的傅先生專門跑一趟,是有什麽事情?”
“……”
“最好快點說,我很趕時間的。”
其實慕昭很清楚,他的時間比她的時間值錢得多。
她偏偏故意要這麽說。
果然,傅時沉被她的話逗樂,低笑一聲,上眼睑微擡睇着她:“看來慕小姐不是很待見我。”
慕昭盈盈一笑,反問:“我有什麽非要待見你的理由嗎?”
“……”
在場的人,除開慕昭以外,周圍的人全部都屏住呼吸。
不止呼吸,如果可以的話,心髒都已經停跳。
沒有人敢這麽對傅先生說話。
就在大家覺得傅先生會動怒時,傅先生卻還維系着臉上笑意,望向女人的目光格外深沉玩味:“昨晚慕小姐才說過想做我女朋友,怎麽今天變得這麽拒人千裏,未免變得太快?”
“我記得——”慕昭拖着音調,語氣裏學樣似的多出玩味,“傅先生已經明确拒絕過我,所以我擺正自己的位置,有問題嗎?”
傅時沉略一點頭,笑道:“沒問題。”
慕昭擡着手臂環在身前,眸色冷豔:“既然沒問題,那麻煩傅先生有事說事。”
“……”
傅時沉把玩着手裏的火機,在指間随意翻轉,翻開銀蓋,又合上。
反反複重複動作。
沉默半晌後,他才慢悠悠地開口:“來這一趟呢,主要是和慕小姐道歉的。”
總算切入正題了,慕昭一直在等他開這個口。
她的心裏早有把握,面上卻佯裝不知,露出疑惑表情故意問:“道什麽歉?”
傅時沉沒回答,而是打了個響指,冷冷吐出三個字。
“帶上來。”
随着話音落下,幾名年輕女人被黑衣保镖拽着胳膊拖進大堂裏。
正是那幾個早上在游輪上亂嚼慕昭舌根的女人。
慕昭眼風涼涼掃過去,注意到那幾個女人臉上都有着清晰指印,明顯被教訓過,喪着一張臉還挂着淚。
她不屑至極地勾唇笑道:“我還以為傅先生是什麽君子做派,動手打女人算什麽本事。”
旁邊,胡川立馬解釋:“慕小姐您誤會了,先生不打女人,這是她們自己扇的耳光。”
……自己扇自己耳光?
這個比被人扇耳光還狠,完全屬于一種心理淩遲。
傅時沉擡手示意,讓胡川住嘴別解釋,他抽一口煙,吞雲吐霧間,微眯深沉的眼,嗓音裹着涼:
“看來慕小姐不喜歡我給你道歉的方式。”
慕昭瞥一眼那幾個女人,女人們披頭散發地沖她撲過來,撲在她面前的地板上,全部都在朝她哭求。
“慕小姐,是我們嘴巴賤嚼舌根,以後再也不敢了!”
“求求您,您讓傅先生放我們這一次吧……”
“您行行好!您救救我們!”
“……”
慕昭不動聲色地後退兩步,與她們拉開距離,再擡頭去看傅時沉,從他的臉上讀不出任何情緒。
不由得很佩服這男人。
早上她在游輪甲板上刻意而為之的幾句話,只為吸引他的注意力,沒想到他能直接糾出嚼舌根的人,甚至一個都沒揪錯。
也不曉得使的什麽手段,讓她們怕成這樣。
原來底下人口中說的好老板傅先生,也有這樣狠辣的一面。
也是,畢竟有那麽一句話——
以雷霆手段,方顯菩薩心腸。
慕昭打量着男人一副好皮囊,紅唇帶出冶豔的笑容,說:“讓她們求饒道歉沒用。”
“……”
“至少讓我看看傅先生的誠意。”
傅時沉調整姿勢,靠得更懶散舒适,一只手搭在側面扶手上,另一只手輕彈煙灰,漫不經心地道:“想怎麽看我的誠意?”
繞半天,慕昭終于等到這一句。
是她想聽的話。
慕昭故意沉默幾秒做出思考的樣子,而後一雙春水眼蕩開笑意,說:“不如今晚勞煩傅先生做我的男伴。”
甚至都沒有用疑問句。
而是陳訴句。
傅時沉吐煙霧的動作稍緩,眸光微凝,看向她的視線顯得晦暗:“慕小姐,你明明知道我不在外界露面。”
慕昭當然知道。
這個男人神秘到變态的程度,不然也不會在外界被瘋傳為愛嫩模的六十歲老頭。
這一點她已經預想過。
“沒人認識你,所以不會有人知道你的身份。”慕昭說,“今晚你就只是我的男伴,而不是傅時沉。”
“……”
男人指間香煙已經燃到半途,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下:“聽慕小姐的口氣,似乎很自信也很篤定,我會答應你的要求。”
其實慕昭沒把握他會答應。
但是在她看來,任何時候的交談都像是在談判,總得拿出點自信來,不然顯得畏畏縮縮,反倒容易落下風成敗局。
她承認在賭,并且——
賭的成分還不低。
冥冥中覺得他會答應,但也不是全無緣由的猜測,他和她已經打過一回交道,識人如焗,肯定知道她不是個好糊弄的女人,既然專門跑這一趟,那便已經在心裏做好她不會輕易買賬的準備。
所以,慕昭什麽都沒說,也不解釋,就那麽直勾勾盯着他。
春水眼裏映出他完整的一張俊臉。
她直白平靜地問道:“那你答應嗎?”
男人吞雲吐霧,迎着她的眸光格外深沉,默了好半晌,他才舍得開金口,只有短短兩個字。
“幾點?”
慕昭原本有些懸着的一顆心瞬間落定,說:“七點。”
“我七點正好有個國際電話會議。”他說。
“那你開完會再過來。”
“……不怕我鴿你?”傅時沉笑了下,要是她知道他開一次國際會議要多久的話,絕對不會讓他開完會再去。
慕昭眼角微眯,釀出抹蠱勾的笑,有種蔫壞的感覺:“那就當我遇到壞男人,算我倒黴。”
傅時沉傾身,伸手把煙蒂摁滅在玻璃缸中,性感低沉的嗓音徐徐響起:“那晚上見,慕小姐。”
慕昭點頭說好。
男人起身,微微側頭吩咐胡川:“今天慕小姐和朋友的消費免單。”
慕昭一怔。
“等等。”
她叫住要離開的傅時沉,“這家藍淩會所是你的産業嗎?”
傅時沉修身筆挺,一米九的個子停在慕昭面前,自帶壓迫感,他低頭看她,薄唇微勾:“不行嗎?”
桃城只有兩家美容會所實力硬——藍淩和青水。
慕昭想到今天因為林紫芸而被迫換會所的事情,便問:“那青水會所呢?”
傅時沉眉眼懶散,淡淡說:“記不住。”
慕昭:“……嗯?”
什麽記不住。
這時候,胡川插話進來:“慕小姐,那家青水會所也是先生美容産業下的連鎖店之一。”
聽完,慕昭才反應過來,原來是傅時沉記不住自己産業旗下的店名。
不過一點不奇怪。
涉及那麽多領域和産業,每一家門店都能記住才是奇怪。
胡川笑着說:“就像是今天,先生到這藍淩會所裏,經我提醒,才知道是集團旗下的連鎖店。”
慕昭無話可接,只能道謝:“那謝謝傅先生今日破費了。”
傅時沉略微颔首:“不客氣。”
慕昭趁機又說:“關于今晚做我男伴的事情,我能提幾點要求嗎?”
傅時沉停下離開的腳步,單手插兜,修身筆挺地轉身看她:“你說。”
慕昭瞥一眼他身後魁梧的保镖們:“不帶保镖可以嗎?”
真的很招搖惹眼。
傅時沉眉梢一挑,英氣逼人,語氣很散漫:“……那慕小姐會保護我嗎?”
慕昭只當是玩笑話,順口接下去:“我保護你。”
傅時沉鼻腔裏溢出一絲輕笑,說:“那就不帶。”
一旁的胡川立馬急眼:“不可,您——”
傅時沉掃過去一個冷冷眼風,吓得胡川立馬噤聲不言。
慕昭沒細究這一小插曲,繼續說:“如果可以,您能帶點唬人的行頭在身上嗎?”
她不理解,他那麽有錢,怎麽連塊腕表都不戴。
今晚宋淮予和林紫芸都會去,不管是她自己還是帶的男伴,都不想被比下去。
一些奇怪的勝負欲瘋狂在心裏作祟。
“比如……?”他問。
“比如一塊看着就很貴的表。”慕昭說出心中所想,“你又不能公開身份,但至少行頭上看上去很牛吧。”
傅時沉緩緩轉動拇指上的玉扳指,低眼垂睫,笑了下,聲息輕懶,語氣顯得格外幽深:“因為你不想被宋淮予的新歡比下去?”
被看穿心事,慕昭也不否認,索性大方承認,笑道:“所以麻煩傅先生,千萬別讓我被比下去。”
傅時沉沒從正面回答,只是淡笑着說:“贏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
慕昭聽懂他的意思。
轉口又問:“你認識宋淮予?”
男人眼裏笑意斂去,神色變淡,語氣更是沒情緒:“IT行業冉冉升起的新星,當然認識。”
慕昭還想說點什麽,卻聽他說:“一身漂亮的造型很費時間,我就不耽誤慕小姐了,晚上見。”
傅時沉先行離開,留下胡川招呼人把那幾個女人架出去,慕昭問:“胡助理,怎麽處理她們?”
胡川說得很隐晦:“以後不許在游輪上工作而已,其他沒什麽。”
慕昭沒再深問。
傅時沉有傅時沉的手段,她決定招惹他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在做最壞結果的心理準備。
不是沒有擔憂懼怕,只是為了達到目的,她只能不顧一切,甚至是不擇手段。
作者有話說:
“以雷霆手段,顯菩薩心腸。”——胡林翼